弃学从军 ——刘建东

沙土集

<p class="ql-block">我是1946年12月出生的,因毛主席的一封电报《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而取名建东。父亲刘赞洲所在的新四軍三师是从苏北长途跋涉出关东北的。我从小对部队和军营感情很深,一直想往着长大了也能穿上军装,成为名副其实的军人。</p><p class="ql-block">我于1960年考入辽宁省实验中学。1963年初中快毕业时,我萌生了当兵的愿望,由于生活在父亲身边,就直接和父亲刘赞洲(时任沈阳军区空军后勤部副部长)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被父亲狠狠的训了一顿,叫我老老实实学好功课。父亲在我心目中是有尊严的,我不敢公开顶撞,却採取了不复习、不备考的方式消极对抗。</p><p class="ql-block">这件事被母亲张秀生(时任沈河区民政局残疾人福利厂党支部书记)发现了,她很着急,找我进行了一次长谈。她对我说:父亲1927年参加农民暴动、1929年参加红军,在部队己经有34年了。对部队有很深的感情,绝不会不同意你去参军,只是现在还不是时侯。你父亲家境贫寒,小时候念不起书,后来虽在“红大”、“抗大”学习过,但文化底子一直很差,在工作中吃了不少苦头。他现在不同意你去当兵,就是想让你好好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将来才能当个好兵。她还说,你是共青团员,又爱读毛主席的书,毛主席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为了实现当兵的理想,你现在也该好好学习。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母亲同我唯一的一次长谈,句句在理,我无力反驳,才开始重新拿起书本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之中。后来高中我报考了二中,顺利的考上了。</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毛主席提出“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习解放军”的号召,我请父亲的老战友、时任39军政委的李少元叔叔帮助班级开展好学习解放军的活动。少元叔叔同意了,帮助我们班到39军警卫连进行了军训。这是我第一次进军营。</p><p class="ql-block">后来就在这个暑假里,我又和父亲的老战友张竭诚的大儿子张铁兵等又一次去39军警卫连军训。这是我第二次进军营。</p><p class="ql-block">新学期开始了,我的小算盘也来了。过去想当兵必须获得父亲的首肯,而且要靠父亲的门路才能实现。现在不同了,因为我已经两次在警卫连军训和当兵,连首长和战士们都混得很熟,加之有父亲和少元叔叔的背景,猫在那里人家也不会赶我。在连队有吃有喝,冻不着、饿不着,只要耗上几个月,当兵的事准成。</p><p class="ql-block">我这个人责任心还是有的,组织观念也不是很淡薄。当兵的事在我心里已经定了,但是班级和团支部的事要有所安排。我不是逃学,而是弃学从军,所以决定待正式入伍后,再来转共青团员的组织关系。当然也需要请学校和同学们谅解。我有些心事重重,担心会节外生枝,误了我的大事。</p><p class="ql-block">等到周六,我和同学们告了别,回到家中。当晚躲在自己屋中给父亲写了封长信,並把信封好后放在自己兜中。我们家七个子女,除了大姐我是长子,大姐比我大两岁,己在辽师大读二年级,不是寒署假不回家,二弟建国在实验读初中,剩下三个妹妹和三弟都在育鹏上小学,平时住校,也算是聚少离多。看着他们在玩闹,我偶尔也会涌现出一絲不舍之情,但很快又会被胡思乱想所冲淡。周日下午,弟妹们先由班车接走了。我乘父母不注意,将信放到了父亲家中办公室写字台的抽屉中,带上洗漱用具,拿了几件常用的换洗衣服,揣上平时母亲给的零花钱,象平时返校一样告别了父母和姥姥,走出了家门。</p><p class="ql-block">走出大院门囗,我深深的吐了一口长气,直奔沈阳南站(现在的沈阳站)。为了省钱,买了张去大石桥的慢车票,开始了我的“叛逆”的“从军”之旅。</p><p class="ql-block">车到大石桥已近晚十点了,营房都已熄灯,只有路灯还在亮着。走到营房大门,站岗的哨兵认出了是我,点点头没有阻拦。我就直接向警卫连走去。到了警卫连没进连部,直接来到二排,在四班铺位中找了个有间隙的位置合衣睡下,好在那时天还不算太凉,加之一路疲劳,很快进入了梦乡。这是我第三次进军营了。</p> <p class="ql-block">起床号响了,我爬起来蹬上鞋跑到操埸,因为昨晚合衣而睡,省去了穿衣服的时间,所以第一个到达了集合点,战士们陆续到了,因为忙于整理着装也没在意我这个局外人。我也没与他人打招呼,只是默默的站到了四班的队尾。</p><p class="ql-block">“报数。”班长下达了口令,1.2.3.…11,班长向排尾敝了一眼,立即喊到“排尾出列。”我没有理睬,班长皱了一下眉头,转身正步向排长走去:“报告排长,四班应到十人,实到十一人,报告完毕。”排长看了看排尾的我,稍微摇了下头,即带领全排出操了。早操结束,排长个别问我:“怎么又来了?”我简单回答了一句:“不走了,给你当兵。”排长没有多问,转身向连部走去。</p><p class="ql-block">吃过早饭,通訊员叫我去连部,说指导员找我。进了连部,连长对我说,“都开学了,你怎么逃学到这里来了?”,我回答:“不是逃学,是当兵。”“放着名牌高中不上,来我这当兵,不是大材小用了吗?”我说:“我的理想就是当兵,能在你们这当个好兵我就满足了。”指导员接着问:“有手续吗?”我说:“暂时没有。”又问:“李政委知道吗?”“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指导员说:“你没有手续,我又没接到命令,怎么留你?”我说:“那我不管,别赶我走就行。”连长和指导员对望了一眼,叫通讯员找司务长给我领了套招待被,送我回到班里。午饭前通訊员又来找我,告我李政委来电话,叫我中午到他家去。我悄悄地同通訊员说:“不去,没啥好事。”通訊员没说别的回去复命了。</p><p class="ql-block">那两天李叔叔打了几次电话,还派警卫员来找我,我都躲着没有过去。</p><p class="ql-block">这几天发生了两件事,我印象比较深刻。一件是连里半夜紧急集合,有前段军训的基础,我的速度不比战士们慢,连队跑过北营门通过铁道支线时,我被石头跘了一跤,冲力过大,前半身着地,两个胳膊肘戗在地上,擦伤挺厉害,不但血肉模糊,还嵌进了不少烧过的煤渣。一时痛的我直冒虚汗,腿也有些发软,这次我脑中忽然显现了一个镜头,父亲在长征路上,腿上受了枪伤,拄着拐棍紧跟队伍,最终走完了长征。于是混身来了劲头,咬牙赶上了队伍。直到训练结束,我才到连部找卫生员,卫生员边给我消毒包扎伤处边和我说:没伤到筋骨,就怕会感染。至今我左手肘处还留有那次擦伤的印记。</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件事是,一天晚饭后大家在庭院里活动,突然一位战士指着营区西面的天边喊到:“失火了!”大家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一柱浓重的黑烟正在向空中喷发,此时,所有的干部战士(除了正在执勤站岗和值班的外)立即操起就近能拿到的工具,扫帚、铁锹、水桶,不等命令,径直向着火的方向奔去。当我们到达现场时,军里耍副参谋长己先期到达,正在指挥官兵救火。着火的是一节停在铁路支线上的油罐车,周围没有民房和群众,但油罐确有爆炸的危险。我赶到时已累得气喘吁吁,看着官兵们奋不顾身的样子,我也自觉地融入到抢救国家财产中来了。火及时扑灭了,油罐车没有爆炸,人员也没有伤亡,自然没有形成什么壮烈的场面,但“险情就是命令”、“临危不惧”、“一线指挥”(即指挥员在战斗一线靠前指挥)却注入了我的心灵。</p><p class="ql-block">转眼到了周日,二顿饭,除哨兵外,其它人员休息。早饭后有的按比例请假外出,有的洗洗衣物。我在排里的军械室看《毛选》。大概九点左右,指导员到排里找我,告诉我我母亲来了,在李政委家里,政委来电话让你马上去他家。我还说不去。这时指导员脸沉了下来,说不去也得去,不然我派几个战士押送你去。我只好从命,指导员还不放心,叫四班长跟着我,直到我走进少元叔的家门才离开。</p><p class="ql-block">母亲张秀生由刘润涛阿姨(少元叔叔爱人)和少元叔叔陪坐在卧室兼书房和客厅的屋里,脸上並没有十分气恼的神色。她看到我,只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太让人操心了,净给你叔叔找麻烦。少元叔直接了当的对我说,这几天我和你父亲通了几次电话,他终于同意你在我这当兵了。你今天就跟你母亲回去,把学校的事处理好,把入伍手续办了,再回警卫连报到。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时有些傻眼,不知是否听错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是楞呆呆的站在那不说话。少元叔看我不说话,又说:“怕我们骗你吧?不会的,我们这些老傢伙定了的事,中间不会变卦,放心去吧。”我才缓过神来,说了声:“谢谢叔!”接着又同母亲说,我得回趟连队,</p><p class="ql-block">向首长请假,然后匆匆跑回连队。</p> <p class="ql-block">因为周日,连里首长们都没在连部,我同刘树林排长说了,要回沈阳办手续,请他代为向连首长请假,並说明办完手续正式回连报到。</p><p class="ql-block">午饭是在少元叔叔家吃的,吃完饭,刘润涛阿姨送我母亲到车站,我们搭上了回沈的一列快车。</p><p class="ql-block">车到沈阳,父亲破例派车来南站接我和母亲,在车里母亲一再叮嘱我千万别再顶撞父亲,我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很紧张。</p><p class="ql-block">回到家里,看到父亲,他面色似乎还在生气,但没发火,也没训我,只是平淡的同我说,这两天先去学校,把手续办了,和老师同学们告告别;入伍手续军务科会派人去武装部办理,办好后就送到家来。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父亲没再准备说啥,就回自己房间了。</p><p class="ql-block">笫二天,我先回二中办了团员组织关系的调转手读,分别同老师同学们告了别;又去了实验中学同初中的同学们見了見面。然后回到家中等待入伍手续。又过了一天,军务科派人送来了入伍通知书,手续也就齐全了。</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和我多说什么,只是送我了个硬皮的笔记本,首页父亲抄写了当时一位领导的题词: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战士。说了句:“不送你了,管好自己吧。”</p><p class="ql-block">这样我就第四次、也是真正走进了警卫连,开始了我22年的军旅生涯。</p> <p class="ql-block">再多说一句。在那个时候,我弃学从军还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现在就不妥了。现在我军已经相当现代化,一般的战士也要求高中毕业,而且已经在招大量的大学生入伍。所以我的经历是过去时。不可模仿。</p> <p class="ql-block">我当年的举动应该是种叛逆的行为,在当时是不被人理解和接受的(包括家庭、学校和同学)。这种"叛逆″行为恰是我和同学们在人生道路上经历的不同之点。意外的是,它竞然使我避开了文革、避开了上山下乡、至少提前和延长了四年党龄、軍龄和工龄。不同的经历才有不同的感受,所以我才选择这点来回顾自己的人生经历。</p> 简历 <p class="ql-block">刘建东,男,1946年12月生,1960年入辽宁省实验中学学习,1962年入团,1964年参军,1965年入党。先后在陆39军、旅大警备区、赤峰守备区任战士、班长、副指导员、指导员、宣传干事、副敎导员、宣传股长、团政治处副主任、团副政治委员。荣立三等功一次。1986年转业至大连市政府机关纪工委,曾任检查员、党风室主任、纪工委副书记;1993年调交通银行大连分行任纪检组副组长兼监察室主任、机关党委书记、宣传部长至退休。</p> <p class="ql-block">光荣在党五十七年。</p> <p class="ql-block">作者:刘建东</p><p class="ql-block">编辑制作:李长白、吴鲁沙</p><p class="ql-block">审校:刘玉田</p><p class="ql-block">2022.1.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