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秦皇岛—-一个国民党老兵的回忆

陈大联

<p class="ql-block">  1948年冬,军队的弹药等军用物资不断调运到船上,军中说是送到海上军资仓库。我们这一帮国军下层人员也纷纷猜测,这是军事即将转移的迹象。</p><p class="ql-block"> 东北没有丢失以前,葫芦岛、秦皇岛同是一条军事补给线,现在没有这个重要性了。这几天通讯兵在加紧收电话线,更能说明军事撤退是早晚的事。团部也在警告我们有事不能跑远,怕随时有紧急任务。</p><p class="ql-block"> 11月下旬的一天傍晚,秦皇岛海岸边突然集合上了登陆艇。次日天亮各个连队开始上船,我数了一下海面,共停放十艘登陆艇、一艘兵舰。我们是国民党驻秦皇岛第86军直属部队,军长刘云瀚就在我们船上。军长用望远镜,向陆地上看了一下,问外围警戒部队可全撤回没有?团长说还有两个连,正说间,一个连跑步来到船边,每个人在这寒冷天气里头上都冒着大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都招手催他们快些上来。这时还有一个连没有来,军长看了一下手表,说:“九点已到,这个连不要了,开船!”</p> <p class="ql-block">  虽说我们是正规军,但在上船时也遇到麻烦,差点上不了船。进船通道上有几个少校军官把持着,非遣返人员不得上船,我告诉他我是当地驻军,把守的军官也是不买帐,如此数次找寻上船机会,都未成功。海滩上还有一些上不了船的人,大家都很急,在合计一下,只有硬冲上去,除此别无他法。我说“他们这些人谁不怕死,好不容易能从东北回家了,我们狠一点他们也会怕!我们摆出拼命架势,看他能怎样。”其中有一人说他有五颗手榴弹,于是七八人敢死队就形成了,先在水滩上放了一只,一声巨响,我是领头第一人,口喊“冲呀”,将盖打开,把手榴弹举得高高的,把门的几个人,见势头不对,手一松,我们全进去了。</p> <p class="ql-block">  上了船的第二天才开船。开船后,我把钢盔(两层内层胶木的)当锅,放了一斤多大米,找了一点木柴,向船员讨了一点淡水。开始船员不给,我说就把你洗过脸的水给我就行了,总比海水好。于是就放了一钢盔的水,支起炉灶,烧将起来。当我再去寻找木片时,钢盔已经不见了,这个船上有几千人在哪去找?只能自认晦气。</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海上飘了三天三夜,没有水喝,也没有吃的。我带着一斤糕点,没有水咽不下喉的。幸亏是冬天,不喝水还能抗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四肢无力,口水吐出来,像雪花膏一样浓厚。</p><p class="ql-block"> 下船到了上海鸠江码头,这里是一片农村,我们都瘫在地上,走不动了,急需的是喝水吃饭,补充肚皮。我带有大米,找了一位农户加工,还贴了一点蔬菜,七八个人吃得痛快,肚皮填饱以后,精神也恢复正常,走路又有劲了。</p><p class="ql-block"> 饭后大家分手,还说了一声再见,实际上永远也没再见机会。</p><p class="ql-block"> 我赶赴火车站,坐在头等车厢,当时军人乘车是不打票的。由南京下车,乘船回家。 (节选自陈钧成回忆录)</p> <p class="ql-block">作者:陈钧成(1927-2005),安徽安庆人,原安庆民革成员,生前致力于安庆文史及民俗收集与整理,留有大量遗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