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创文字和图片</p><p class="ql-block">作者:安宝顺(笔墨修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参军入伍来到了新疆,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第三年被提抜为排长。我走马上任,接受的第一个任务是带领全排经管团农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年春末的一个早晨,我带领全排战友在团生产股张股长指引下来到了农场所在地。放眼望去,天山脚下巩乃斯河北岸一片平整的土地,地上七零八落地残留着去年生长的玉米秸秆和一片片枯萎的篙草。西南角有一大一小两间破烂不堪的木板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张股长指着这片地对我说:这就是咱们团农场,五百亩地,种五十亩地西瓜,其余种玉米。他又指着木板房说:这是你们的营房,条件艰苦点,你们克服吧。“是”,我打了个立正行军礼:“请首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待张股长等领导交待完任务离开后,我带领着战友们来到房前,啊,这哪里象人住的房,分明就是牛棚啊。大房东西长15米左右,南北宽5米左右,四面墙体是树条子编的,外面糊的泥巴已脱落无几,树条墙上南北各开两扇窗户,东西墙中间位置各留一道门,板门敞开着。向里面一看,好家伙,里边还有七八头牛卧着,屋地上堆满厚厚的牛粪。西门口外边是一个小房,里面有石头砌的灶台,这就是厨房呗。战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都朝向我,用瞪大的眼睛问:这能住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清了清嗓子喊了声集合,全排战士马上在房前列队完毕。点完名后我抬高声音说:“同志们,大家都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新工作,新房子,新战场,就这么个条件,没说的,有什么条件打什么仗,下面开始工作。”“一班清理屋内牛粪,垫上新土。”“二班就近取土和泥,将房顶和四周抹严实。”“三班到地里拣柴草铺地当床。”“三位副班长协助炊事员清理伙房帮厨做饭,今天中午给大家加个菜。”“任务清楚了吗?”“清楚了!”“有困难吗?”“没有!”全排战士领命而去,分头开始工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个小时后,各位班长向我报告工作完成情况。清秀帅气的一班长范向前正了正眼镜:“一班共 清除牛粪八十六筐,回填净土六十二筐,已整平压实”。虎头虎脑的胖墩二班长王京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二班将房顶和房子四围用泥巴糊了一遍,重点部位糊了二遍,没有漏风的地方了”。人高马大的三班长刘明清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三班拣拾干净柔软的柴草七十五抱,够每个战士辅床15公分”。“好,让大家自由活动,到河边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带领三个班长一边验收一边安排了下午工作:“房子先不入住,晾一晾跑跑味。午饭后一小时开始工作,一班打扫卫生,美化环境。二班在房东侧平整出一个运动场地。三班选个地方修个厕所,晚饭前负责在屋内铺好柴草。”</p> <p class="ql-block"> 下午,我先来到一班视察。环境卫生已打扫完毕,一班长正带着两个兵整理房脚滴水台,他们将房脚用土垫个五十公分宽的斜坡。副班长小马带领战友到河边拣石子,专要大小匀称黑白两个颜色的,用筐抬回来倒在房旁边。一班长用白石子摆字,黑石子做底。两条标语:“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慢慢的在屋前屋后展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又来到二班,这里战士们已将长50米宽30米的运动场铲平,二班长带领着战友挖沙坑。副班长小刘带着几个战友从树林锯下两根枯木,扛回来正准备挖坑埋在两侧,以后拉上铁絲,即可做羽毛球拦网,又可供大家晾晒衣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班在西南角的高坡拐弯处用玉米杆圈了个厕所,副班长小白正和战士们做最后的修理。三班长已带人回到屋里指挥着铺柴草。他们将屋中间留一条过道,南北两侧各铺2米宽柴草做地铺。尽最大努力将柴草铺匀铺平,好让战友们睡得舒适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看地铺铺差不多了,自已先把背包放在北侧東头把边位置,算是排头兵吧。然后把三个班长叫过来给他们划分了位置:“时间不早了,这里没有电,让大家抓紧一些,天黑以前必须完成入住”。我的话音一落,三个班长立即集合自已队伍,带上背包有序进入自已的住位。然后打开背包,展开褥子床单铺在刚铺完的柴草上,被子大衣叠好整理成豆腐块,安营扎寨大功告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太阳落山了,彩霞照映着天山,照映着奔流不息的巩乃斯河,照映着河套的胡杨林,照映着刚刚整修好的木板房,照映着战士们一张张开心的笑脸。</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一周,我带领三个班长走访了当地农场,人民公社及周边生产队。向地方领导和农业技术人员学习取经,拜师求艺。得到了地方政府领导的关怀和帮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月下旬到了种瓜种豆的季节,东方红农场马书记带着拖拉机、播种机前来支援,只用二天时间播种完了四百五十亩地玉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大队五十多岁哈萨克族的种瓜能手图卡提大叔扛着砍土曼来指导我们种西瓜。瓜园位于住房北侧55米宽东西600米长的长方形土地上。全排战友随图大叔来到地里,大叔用手比划着: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地规划瓜园挖沟堆埂,意思是分作三段,每二百米挖一横沟留待天旱时浇水用:“地里水没有,天上水没有,河里水拿来嘛”!图大叔边用手比划边说。还手把手地教我们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地刨坑下种。大家很块就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地学会了种瓜技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各班战士在划分的地段紧张忙碌地播种西瓜,没人注意天空上一群不速之客一一烏鸦,早在上空盘旋,偷窥这些绿军衣的一举一动。它们显然不是来学习种瓜,而是看中了战士手中的美食。</p> <p class="ql-block"> 全排战士经过二天半的辛勤劳作,顺利完成了西瓜的播种任务。午饭后,三班副班长小白在房前平地上辅二张报纸,将播种剩余下来经水浸泡过的二斤多西瓜种籽放在报纸上面晾晒。然后回屋同大家一起午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小时后随着一声哨响,大家起床。小白跑出去一看,瞬间傻了眼,晒在那里的西瓜子变成了一片瓜子皮。“这是谁干的?是谁偷吃了瓜子?!”小白边回屋边嚷嚷。这时炊事员小刘答言:“兴许是烏鸦干的,吃过饭我倒洗碗水时见到有烏鸦飞过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战友们纷纷到房前围观,真是惊奇,这么多瓜子要多少烏鸦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完?它们是怎么组织,怎么分工,又是怎么做到鸦雀无声,神不知鬼不觉地剝瓜子吃,让近在咫尺的高级动物没有察觉呢?再看这些瓜子皮,开口整齐,大小一致,虽然烏鸦嘴唱歌难听,可剝瓜子的技术谁比得了?战友们抓起瓜子皮欣赏着,对聪明的烏鸦开始刮目相看。</p> <p class="ql-block">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转眼间两个月时间过去了。我站在房前望去,绿油油的玉米已有一人多高,和地方上的农田联成一片一望无际,汇合成碧绿的海洋。近处的瓜园,西瓜秧已有三四米长,浓密的瓜叶覆没了黄土地。瓜叶缝隙间布满了滚瓜溜圆的大西瓜。战友们见到自已汗水结出的硕果,人人心里乐开了花。大家天天去瓜园看望欣赏,摸一摸,拍一拍,人人聁望早日分享甘甜可口的大西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和战士们一样关心西瓜成长,关注西瓜生熟的还有天空中这群不速之客烏鸦。这些家伙几乎天天光顾瓜园,见到没人的时候悄悄地潜入,躲在瓜叶下面,查找有没有成熟的西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天上午我正在屋里写日记,板门“吱吜”一响,二班副班长小刘抱着个西瓜站在我面前:“排长,咱们的西瓜被偷吃了。”我抬头看,大大的西瓜上被掏了拳头大一个洞,粉红的瓜心被捣的稀烂,瓜籽都没有了。小刘又说:“地里还有四五个瓜也被掏了,瓜旁边都留一堆瓜子皮。”“准是烏鸦干的。你对班长们说,从现在起各班放岗哨加强戒备!”我让小刘代传命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放岗哨看守也没能防住烏鸦的偷袭,第二天战士们报告地里又有十多个西瓜被烏鸦啄洞掏籽。战士们个个都气鼓鼓的,用木棍驱赶,用石子抛砸,吼叫,怒骂都没制止住。三班副班长小白提着步枪立在我跟前,他用手举了举枪说:“我去教训教训它们!”我瞅了一眼这个排里有名的神枪手:“看看周边有没群众,有没有战友,要确保安全,”我边说边点点头算是批准了小白的行动。小白提着枪就去了瓜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会功夫外面传来“呯,呯,呯”几声枪响,五只烏鸦在小白的枪口下毙命。小白又和战友一起找来几根向日葵杆,将打死的烏鸦绑在杆子上,分别插在了瓜园的几个角落里示众。</p> <p class="ql-block"> 被枪声惊飞的一群烏鸦腾空而起,一直向高高的天空冲去。但是它们并不向四外逃散,而是在高高的空中聚集。“啊,啊,啊……”一边盘旋,一边呼叫,像是在提出抗议,又像是在呼喚同胞。远近的烏鸦们就象听到了冲锋号,由旷野,由森林,由天边的各个角落向我们的瓜园上空云集。只见远处天空移动着一片片黑点,一团团黑云迅速向我们头顶飘来。不大功夫,天空已经黑压压的,似烏云翻滚游移。小片连成大片,越来片越大,越来密度越浓。不到两小时,鳥鸦汇集的烏云已经遮天蔽日,挡住了太阳的光芒,中午时分倒象落日后的傍晚。烏鸦云团涌动着,旋转着,奔腾着,啊啊啊的呼叫着,怒吼着。多么象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年轻的战士们都惊呆了,谁见过这么多烏鸦?谁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鸟类集体示威?这阵势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我来到瓜园站在战士们中间沉黙良久。看看身边的战友,战友们也看着我,我们该怎么办?一向办事心有主见的我,此时此刻也没了主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班长王京成来到我跟前,用手抚摸着胖头说:“朝天开几枪,将它们驱散吧。”大个子三班长刘明青显然不赞成胖墩的提议,插言道:“驱散?哪有那么容易。没听说去年团司令部于参谋在营区打死二只烏鸦,招来满天的烏鸦飞来抗议?大概有几十万只烏鸦先在天空盘旋,怒吼,后来索性飞到地面落在军营的树上不走。每棵树都落有上千只烏鸦,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挤在树上,压断了许多树枝树杈,事后清理现场拉走三卡车树枝子。”二班长听后拍拍自己的胖头:“这么历害!咱们头上这上百万只烏鸦要是落在瓜园,怕是一片完好的瓜叶也剩不下吧!”旁边听着的三班副小白惊得直吐舌头。</p> <p class="ql-block"> 一班长范向前拨开众人来到我身边,用手往上推了推眼镜说:“排长,咱们把示众的烏鸦收了吧,万物有灵性,烏鸦会懂的。”战友们议论着,“兴许行,”“嗯,我看可以,”“这招好,烏鸦准会原谅我们。”我环视一下战友说道:“可以。一班长,你去伙房拿一个纸箱把几只烏鸦装敛起来,派二个战士在前面高地挖个坑,咱们把它们安葬喽。”“是!”一班长应声离开瓜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战友们站在土坑旁,范班长将装着烏鸦的纸箱安放在士坑里。一班副班长小马和战士小孙开始填土,一锹一锹地填埋着。再看空中的烏鸦已漫漫停止了涌动。当烏鸦坟埋完,庞大的的烏鴉群一下子静了下来,几个爱说爱笑的战友见状赶忙闭上嘴巴,天上地下一片寂静。我正了正军衣走到烏鸦坟前高声说道:“同志们,事件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不仅仅属于人类自已,它也属于生活在地球上的所有生命,烏鸦同样是我们的朋友!安息吧,烏鸦朋友!”高空的烏鸦“啊一一啊一一啊一一”用几声低婉冗长的叫声回应了我们,听的出来这叫声已与先前撕心裂肺的怒吼与气急败坏的咒骂明显不同,这大概就是它们对大兵们的谅解吧!随着烏鸦低婉的叫声由大渐小,由近渐远,天上密布的烏鸦云渐渐向天边退去,拨云见日,瓜园上空又呈现出蓝天白云,西边天山顶上的太阳露出了笑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此以后直到我三年后离任,烏鸦都没有再来侵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