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张照片，是其捡破烂路过村部门口，我给拍的一张照片，这也许是他的一生唯一的一张全身照。这篇散文也应该是他在人世间所得到的唯一的一篇有他的名字的文章。</p> <p class="ql-block">鄂东有名山曰横岗山，山麓之东有一垸落居五七户人家，有孤男程氏。生于民国三十二年岁次癸未，庚申七月廿二日。</p><p class="ql-block">其人身高四尺有余，体重不足六十斤。古铜色的皮肤，穿着灰不溜秋的皂衣，昏花老眼，牙齿皆落。除雪寒天外一般坦胸露肚。常年或足蹬解放鞋，或作赤脚大仙行走于垸舎村落捡起破烂换些零花钱。或横岗山庙宇路旁乞讨，亦或新正月送财神于乡邻得赐喜钱等等。乃以维持生计。</p><p class="ql-block">忆当年，七八十年代，大队每每开会因无电话，只好送信，于是，被书记选中常年居住在大队部，每与开会前日，书记便写好开会书笺拆叠成方块状，（图见文章结尾处）交付其从一队至十二队一一送之。久而久之，书记发话，程某传达，便有乡人送绰号曰二书记，是乃二书记之由来。</p><p class="ql-block">二书记一称，不是所有人能叫的，有人叫之，其便嗔怒答曰：“嗯个打促八的”回击，我亦开过玩笑：二书记，您来了？他嘻笑答道，嗯个陈先生…算是回复。后来，我突发良心拷问，他大我十四五岁了，基本是大一层人，这种戏称有大不敬之嫌，岂能以取人之笑而乐？莫不有失道德乎？从此，便以某爷而称。他見我如此礼貌称呼，便立马站定，打一个行军礼的姿势：“报告先生，先生报告，”而作罢。</p><p class="ql-block">二书记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顺口溜儿呱呱的来，一日在嘻闹时，我亦在场，有人笑曰：“女人是什么味道，你告是我，看你晓得啵”？冇想到他立马打出一顺口溜：“女人身上香，个个都在想，肿到我果说，还不是嗯想”。于是众皆嘻嘻哈哈，说说笑笑……</p><p class="ql-block">邻村有鼓书艺人，曰鲁正八，而其相貌又与二书记酷似，于是，当</p><p class="ql-block">二书记来至，便有乡邻笑曰：“正八来了，带鼓了吗，来一段好不好？”于是，二书记便嗔怒：还是那句话“嗯个打促八的，”话未了，口角痰涎流出，于是玩笑打住！</p><p class="ql-block">二书记亦有生财之道，比如，新正月初一到初八之间，他稍作打扮，背上布袋，一手持棍防狗，一手拿着财神帖，沿家逐户送财神。有年，我大年初一收拾好家务准备接财神，正拎着一挂鞭炮出天方，二书记刚好在我开门之际迎面而来，迅步走至堂上中央，双脚站定，双手握帖作成隍成恐状念道：“财神财、进门来，左招喜、右朝财。一年四季发大财。前送财、后接财，一年四季好运来。伢儿考大学，考个状元来，后来当大官，大官有后台………一口气念了许多，我被突如其来的名堂搞得不知所措，赶忙放鞭炮，给红包，他马上又补两句，“先生果爱好，明年我再来。”</p><p class="ql-block">二书记虽然坦胸露肚，衣衬不整。但很少感冒着凉，虽然饮食极不简点，或生或熟或发霉食物尽收肚囊之中，但极少生病，在我行医44年的影象中，接诊过两次，一次是过敏性皮炎，他光着上身，裤体高卷，紫红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痱子样的丘疹，皮肤上被搔得一道道血印；另一次是中毒性肠胃炎。八月伏天，买了一个大西瓜，切开后就放在很脏的漆黑的多年没洗过而看不见树纹的桌子上，吃了几天后上吐下泻，腹痛如刀剿，倦曲在破烂不堪的被子上，我是接到其亲房电话而去出诊的。作了对应处理后，着其赶紧转院，安排其亲房人找车子，以免引起高度脱水而误事。谁也没料到，次日他竟然步行五六里来到我处就诊了，居然没转院，不禁让我感叹福大命大之人啊！</p><p class="ql-block">二书记虽然穷途潦倒，衣衬破烂，但对后事还是安排的很浪漫，据云：存了两万多块，用作买水晶棺。置于后来是否按其遗嘱，看官各自去品味便是。这里不多加笔墨。</p><p class="ql-block">公元二零二零年某月，我在武汉从乡人电话得之，由于政府给五保老人养老，需集中供养，二书记终因命途多舛，未能越过生命门槛，卒于养老院享年七十有七岁。</p><p class="ql-block">由此我想：其为人也，虽相貌平平，然心地善良，喜怒哀乐溢于言表，不似人面兽心之辈而蛇蝎心肠笑里藏刀；虽今生苦难人生，然未作孽于人世，愿来生早托仙界，修成正果；虽今生未尝妻儿之甜蜜，愿来生妻儿成群，荣华富贵。虽今生二书记一职被乡人叫了几十年而有称谓而无职权，愿来生真的做个有职有权清正廉洁的好书记。</p><p class="ql-block">谨送挽联之曰：</p><p class="ql-block">看今生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无妻儿老小真正无产阶级</p><p class="ql-block">愿来世有情有义有福有禄有家眷亲朋成为有识之士</p><p class="ql-block">横批：归去来兮</p><p class="ql-block">善哉，善哉，复何言哉。</p><p class="ql-block">落笔处，清茶一盅奉上，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呜呼哀哉！尚飨！</p> <p class="ql-block">附录：孙主任评语</p><p class="ql-block">星明：</p><p class="ql-block">你的巜二书记外传》写得很好。好在文笔质朴，情感深沉。当年我在大公工作，曾多次到过方铺，但从未见过二书记，大脑里对于他当然是一片空白。可是看了你的这篇近似小说式的散文后，这位二书记给我畄下印象，而且是动态的，我似乎看见他为大队交给他的开会通知或相关乎信，忙忙碌碌址奔在那沟沟凹凹，坎坎坷坷仔山路上…</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由于种种原因，这位善良勤劳又孤独的老人，终于走完了令人们为之心痛的一生。</p><p class="ql-block">我相信方铺村的群众都象你一样，对他有感情，而且怀念他。你于文章的末尾写的那副悼联，正是表达了方铺村群众的这种深情。</p><p class="ql-block">二书记这位老人，对于方铺村年轻人来说，恐怕印象不深，或者没什么印象了。但是通过你的这篇文章的传播，我相信在年轻人中知道这位老人的可能会越来越多。</p><p class="ql-block">能够为这位老人写下这篇美文的你，有着一颗善良的人道主义的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孙主任上午好！</p><p class="ql-block">为了拙作，您回复了三百多字的美评，令我十分感动！为宏揚和纪念您的美评，我将把她放在文章里的压轴段作永久纪念并与文共赏。</p><p class="ql-block">谢谢有您</p><p class="ql-block">感恩感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星明：你好。谢谢。</p><p class="ql-block">我之所以为你的这篇文章说了那些话，是因为你的这种精神让我感动。再就是象二书记这样的可怜的老人在现实社会的底层中是一个弱势群体。社会的方方面面应关注关爱他们</p><p class="ql-block">现在国家政策好，这样的老人恐怕不多了，但还是有一些。这就仍然需要全社会关注关心他们。</p><p class="ql-block">老师龚仲达先生评语：</p><p class="ql-block">二书记个性鲜明，呼之欲出。星明驾驭文字和材料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玫瑰][玫瑰][强][强]</p> <p class="ql-block">2021年12月07日于武汉洪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