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味道 故乡的味道

悠然自得

　　周末的上午，我在家赋闲，房门被推开了，我一看，是母亲老家的小姨来了，她风尘仆仆，左手提一个小面袋子，右手拎一个很大的老南瓜。我急忙上前迎接，让她坐下歇息，她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我极力挽留她吃了中午饭再走，她说儿子外出打工了，留下孙子在家上学，家里平时离不开，今天是特意抽空搭亲戚的车来的，要赶回去做饭，就匆匆走了。

我打开那个用细绳子扎着的面袋，一股新鲜的苞谷糁的香味扑面而来，我感到一阵欣喜，老姨送来的是用自己家地里产的新苞谷打的苞谷糁。这苞谷糁看上去颜色有些灰白，远没有市场上卖的所谓精制的玉米糁金黄，还混有没有去净的苞谷皮，显得有些粗糙，但熬出来的粥味道纯厚，有一种天然植物的香味。晚饭，我们就着老姨送来的老南瓜，喝着新鲜的苞谷糁，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那些情景。

　　我是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人，那时人们的生活都非常艰苦，我虽是生长在城市，但父母收入低，上有四个老人要赡养，下有我们兄妹几个要抚育，日子过的经常是捉襟见肘、非常拮据。小时候住在父母单位的家属院，一排破旧的瓦房，一家分一间，做饭、睡觉都挤在这一间房子里。我们的邻居是一个姓周的老伯，他家是典型的“一头沉”家庭，他在城里上班，老婆和孩子的户口都还在农村。生活虽然贫困，但他很乐观，整天面带笑容，我们都喜欢到他屋里玩。每个月公家供应的十几斤白面自己舍不得吃，拿回去让老婆孩子吃，他吃的东西都是自家地里产的，苞谷糁基本上一年四季不断。他能想很多办法、变着花样吃苞谷糁。把苞谷糁在锅里熬得稠糊糊的，筷子插在里面不会倒，盛在碗里放凉了结成一砣，用嘴在一边吸溜着吃，吃完了碗里干干净净的几乎不留什么残渣，他把这戏称为“黄金汤”。最妙的是把苞谷糁用开水烫后、拍成饼子贴在锅里用文火炕，慢慢地香气从锅里溢出，萦萦绕绕，穿墙入户，满院里都飘着一股焦香气，直勾我们肚里的馋虫，口水直流，我们这些孩子都不约而同地凑到他门前，等烤熟了，从锅里拿出来，金黄黄的，微微冒着热气，飘着香气，吃着甜丝丝的，现在想起来都禁不住要流口水，他称之为“黄金塔”，他会乐呵呵地分一些给我们吃。我们高兴地在他门前吃着跳着，一边吃一边嘴里还喊着他教我们的儿歌：“苞谷糁，黄澄澄儿，大娘来了搬个凳儿（dui），大娘说不坐凳儿，坐到地上凉渗渗儿……”

　　那时候每年放麦假、暑假和秋假，假期的时间都比较长。父母们工作繁忙，就把我们送到乡下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小姨的婆家离外婆家很近，我们有时也去她家玩，她家的三个孩子都比我们小，一家老少的生活就靠拾掇几亩地的收成，她终日辛勤劳作，日子还是很清苦。但我们去了，她会把挂在屋梁高处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馍、集攒的鸡蛋拿出来让我们吃，有时会急匆匆赶到镇街上割点肉，给我们炒菜、做挂面吃。早晨，我们跟她去地里摘绿豆、掰苞米、溜红薯，晚上，背着或提着收获的庄稼、沉甸甸的，感觉很开心。到了家，小姨放下农具，顾不上休息，就开始烧火做饭，炒红薯叶、老南瓜，熬苞谷糁时，她会从院里的枣树上打下一棒鲜枣放在锅里，用柴火锅慢慢熬出的苞谷糁格外香甜。炊烟在低矮的院落上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柴草味和饭菜的清香，我们围坐在昏暗的灯下，虽是粗食淡饭，但吃得很开心，小姨忙前忙后，看着我们风扫残云地吃着，疲惫的脸上闪动着满意的笑意，那种场景感到非常温馨。所以我们对小姨很有感情，长大后，逢年过节还经常去看她。三十多年过去了，尽管现在表兄弟们都长大成人、打工挣钱，生活条件好多了，但她依然不停地辛勤劳作，种地、侍弄个小菜园子。每年到收完秋之后，都要自己亲自拣些新苞谷，晾晒得干透，用簸箕簸得干干净净，拿到镇街上打出新鲜的苞谷糁送给我们尝鲜。新摘的青菜来不及送，小油菜、萝卜缨啦，就择好洗净，用开水焯过晒成干菜，还有挑选的籽粒饱满的花生，都给我们送来。如今小姨己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还依然坚持给我们送这些她用心种植、制作的食物。我细细品味着，这里面包含的是她对我们的一片深情、不能割舍的旧情。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闪现出小姨辛勤劳作的身影，浮现出那炊烟缭绕的老家故园、我们在树荫下、田间地头嬉戏玩耍的情景，这各种情景纠缠、缠绕在一起，仿佛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小时候那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