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

聿田村

一 公元1984年秋天的一个夜晚。县一中一年级三班教室里灯火通明，翻书的“哗哗”声，写字的“沙沙”声，一些同学小声讨论问题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一副乱哄哄的样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划过教室的空间，穿墙而过，教室外的白杨树叶“哗哗”飘落，一群受惊的麻雀四散奔逃。 教室里瞬时炸开了锅，同学们纷纷上前驻足观看，打架的是一对男女同学，男的叫韩大毛，女的叫鲁小丫，前后桌，鲁小丫在前，韩大毛在后。 韩大毛捂着被打的通红的脸，用仇视的目光瞅着鲁小丫。 “我咋你了，你打我！” “你咋我了？你不知道？”鲁小丫尖脆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凯子是班里的团支书，他坐在最后一排，事件伊始，他便冲在了前面，用魁梧的身躯挡在了中间。 “咋了，咋了，有话不能好好说，非打不可？”凯子说。 “他骂我，我不打他？一个男咧骂骂咧咧，你说你说，你是不是个男人，你是不是个男人，恶心人！”鲁小丫挥动着她那双纤纤玉手恶狠狠地说。 “团支书，我没骂她，我还弄不清发生了啥事，她转过身就打我，你要主持公道”。韩大毛委屈地说。 “鲁小丫同学，不管怎样，你打人不对！”，凯子大声地说，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安静的地下掉根针就能听到声音。 “伟大的团支书！嗬嗬！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怨我，我不服，我不服，找老师，找老师，”鲁小丫掐着腰，声音大的可怕。 不知是谁早己报告给了班主任张老师，张老师把他们仨带到了办公室。 “说说咋回事?”张老师坐下来呷了一口茶心平气和地说。 “我先说，我和李会英正讨论数学题，就听见他在后边骂人，还用桌子挤兑我，骂了几句我不吭，还骂，还骂，我实在忍无可忍，才打了他，他骂人在前，不怨我。”鲁小丫辩驳说，显然在班主任张老师面前，她收敛了许多。 “她误会我了，我骂的不是她，今天我在寝室的窗台上晒的一双白球鞋没了，那是俺姐给俺新买的，叫谁偷走了，找遍了寑室也没找着，我很生气，骂了几句，绝对不是骂她，有拾钱咧，不知道还有拾骂咧咧！不过，我得揭发她，鲁小丫上课爱偷吃零食，还爱看琼瑶的小说，上课动作多，坐在我前面确实对我学习有影响，另外她还和四班的林森谈恋爱，今天，她打我，我也不跟她一般见识，但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现在就去搜她的书包。”韩大毛说完，轻蔑地看了一眼鲁小丫，眼睛紧紧盯着张老师。 “鲁小丫同学，他说的是真的吗？”张老师指着韩大毛大声的质问。 “没有，他瞎说，造谣污蔑” “你你，你不是个男人！”她指着韩大毛说道。 “ 凯子，去查看一下鲁小丫的书包”张老师目光转向凯子。 不大一会儿，凯子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小盒饼干，一本琼瑶的《紫贝克》和林森写给小丫的一封情书，情书是夹在《紫贝克》书里的。 鲁小丫低下了她那高傲的头颅。 二 公元2008年8月8日，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在北京就要盛大开幕了。 下午五点，在朝阳路人行道上，鲁小丫骑着自行车急匆匆的从单位下班，想着晚上的开幕式，竟忘了骑车，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 糟糕，怎么这么没材料，撞人了，她定睛一看，原来是⋯⋯。 “大毛，韩校长，对不起，对不起”鲁小丫扎好自行车，赶紧上前，扶起了韩大毛。 “没伤着吧”鲁小丫边拍打大毛身上的土边带着欠意说道。 “怎么没伤着，撞的不轻咧，得上二院，看看伤着骨头了没有。”韩校长一本正经地说。 “哟，哟，哟，你这骨头这么不经折腾，玻璃做的？”鲁小丫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想讹人？”鲁小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讹你咋了，讹你咋了！二十多年前被你无辜打了一顿，现在讹你一下不行？”说完韩大毛哈哈大笑起来。 鲁小丫也大笑起来，不过鲁小丫的笑声招来了一批人围观，大家以为二院三楼跑出来了一个精神病人呢。 第二天晚上，在二帝大酒店，韩大毛、妻子小鱼和女儿韩欣，鲁小丫、丈夫林森和儿子嗄子坐在了一起。 一中校长也不是一般人能请的动的，但是鲁小丫是什么人，堂堂银行行长。 “嗄子今年中考不理想，你得想想办法，必须上一中”鲁小丫毫不客气地说。 “一中是我家开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韩大毛一脸的苦逼。 “你这校长是摆设？中看不中用，二十多年前我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哪句话？” “你不是个男人！”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韩大校长不住地摇头，心想，这女人都四十岁了，还没有一点正形，还是那么心直口快，在自己老婆孩子面前也不顾忌，长不大，长不大喽！ “不过，我告诉你个办法，这办法就是⋯⋯”韩大校长在鲁小丫耳根子里嘀嘀咕咕了几句。 鲁小丫一拍大腿，“行，就按你说的办”。 县委大院前车水马龙，鲁小丫不到8点就在门口候着，眼睛瞪得圆圆的，两条腿站的酸酸的，就是不见凯子的影子。 一年前，凯子升为县委政法委书记，人称“黑脸书记”，总板着脸，很有威严感。在乡镇工作摸爬滚打十几年，终于修成正果了。老同学打电话也爱接不接了，鲁丫有些胆怯，害怕见不到他，她知道现在当官的都精明的很，能不揽宽绝对不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打电话给他，电话占线，再打，还是占线，她不敢一直打，她甚至有些绝望，这该死的一分，嗄子，再多考一分，妈妈还用求这王八蛋吗？凯子，你这个王八蛋，一百年不求你一回，求你一回倒装起孙子来了，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凯子的电话来了。 “老同学，不好意思，今天市政法委刘书记来视察，我陪同，你的事老韩己经告诉我了，条子写好了，明天让刘秘书给你送去”，没等鲁小丫回话，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鲁小丫的办公桌上放着刘秘书刚刚送来的条子。 嗄子如愿上了一中。 三 公元2019年5月5日，石榴花开的正欢的季节，鲁小丫面如榴花，她慢慢悠悠地骑着电动车驶走出了公务员小区。儿子林嗄子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县纪委的公务员，她能不高兴吗？见人便晒摆，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接下来，儿子的婚姻倒成了她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原来儿子谈了个外地的，因两地恋爱，工作分不到一块，对方父母不愿意，刚吹不久，鲁小丫的同事也说了几个，她都不满意，不是人长的相不中就是工作不理想，要么是家庭条件不般配。她突然想起来韩大毛的独生女韩欣，这闺女长得不错，气质也好，和嗄子年龄般配，双方家庭条件也合适，就是不知道韩欣有对象没有，她停下车，拨通了李会英的电话。 “麻烦个事呗！” “啥事？” “孩他姨，嗄子考上公务员了，年龄也不小了，你就不着急吃喜酒？” “鲁行长，你那儿子和林森一个种，花花公子，用你操心？”李会英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屁话，我儿子听话的很，哪像你那个老杨头，见个年轻女人就走不动，你也態態的，一个男人也看不住，离了也好，我给你找个吧，听凯子说，辛村乡马书记的老婆被车撞死了，正找茬咧，给你说说？” “别自作多情了，我这半老徐娘，人家才看不上，年轻女人一大堆都等着呢。” “会英，你有你的优势，人老了，都想找个医生，你优势大着呢！对了，我邻居老秦，公安局那个刚退休的秦局长，老婆癌症死了，正托我说呢，你看怎么样？” “你操你儿子的心吧，少管我闲事”李会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觉的老韩家的韩欣怎么样？这孩子打小就乖巧伶俐，又考上了医学院，不是在你们医院吗？” “跟我一个科” “是吗？你这个老东西也不早吱我一声”鲁小丫大声说，这声音近乎疯狂，振得李会英的耳膜嗡嗡的。 “老鲁，老鲁啊！哈哈哈！笑的我停不下来了，你知道吗？老韩昨晚上也打电话给我让我给你透气咧，俩孩子的事，你们俩想到一块了，你们俩呀！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俗话说的就是你俩呀！”李会英的话里带着几分惊喜，几分期待。 鲁小丫的眼睛迷离了，她的思绪飘上了云端，她骑着电动车，想像着儿子结婚时宏大的场面，不经意间，哎！她又撞上人了。 “老韩” “鲁小丫，又是你，这次，我真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