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股头印象

静·悟

乍听仙游十八股头，就感觉是个有故事、有几分神秘的地方。听说是一个唐代“九座寺”五百僧众练功圣地，又是一个反清复明的“红花会”活动营地。 走进十八股头，我所感受到的却是视觉的冲击和心灵的震撼！让人抑制不住的兴奋甚至呐喊…… 　　十八股头的最大特色应是三大石群。自被称为南少林发源地的“九座寺”出发，沿崎岖山路爬行一个多小时，十八股头的第一大石群就忽现于密林之中。 巨石散落如阵，似断实连，或崚嶒，或低矬，似鱼、似兔，似虫……它们像是大自然不经意捏出的各种摆饰，构成一个神奇的迷宫、梦幻的世界。许多石块浑身沟沟壑壑，凹处圆润可当滑梯，凸处凌冽尖如利剑，让人有萧瑟寒颤之感！ 最为不解之处，是不少石头似从天而降，又轻放地上，无根悬立。是上天遗落人间的精灵吗？躺在草丛中，松林里，天为被，地为床，沉睡万年…… 如此众多、黝黑甚至有点狞恶的怪石莫名突兀拱起，不由赞叹造物主的神奇无边，敬畏之心油然而起！ 　　据说就是这块巨石顶端有十几道石槽如人斧凿，向前横亘，似海浪翻滚。石沟中可容一人平躺，共计18股，故称“十八股头”。是否因此命名，无处求证，不得而知。 　　继续向上半个多小时，便抵达同处一山、却风格迥异的第二大石群——十八股头的最高峰乱石岗。此处的石头光润浑圆，鲜少沟沟坎坎，雄崌山坡，或立或卧，或危卵累叠，或临渊独傲，或紧抱成团，隆起百米山峰，似威严殿堂。 鼓足勇气战战兢兢爬上石巅（全队30余人敢上者仅四人），但见石间天然漏缝，阴暗幽深，让人胆寒。环顾四周，远处，空山绝谷，苍苍茫茫，群山万壑脚下倾泻般延伸，漫漫烟云处不见凡尘；近处，大大小小石头散落四野，空旷宁静，孤立无援，一如太古时的幽寂，满眼皆是浮华落定、千帆过尽之后的沉静与孤独！ 　　那一刻，真真切切感觉自己就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微乎其微。 那一刻，丰子恺一席话振聋发聩，锥心刺骨: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那一刻，纠缠于内心深处数月之久的失意、憋屈、懊恼、悲愤、无奈喷涌而出，直上云霄……我忽然间两眼湿润，禁不住声嘶力竭仰天长啸！ 那一刻，我相信，几乎所有的郁结都已吐出。从此，我会释怀，会放下，会保持热爱，轻装上阵，奔赴山海，“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从乱石岗依依不舍下来，我已落至队伍最后一人。半走半跑数百米，便来到第三个石群。大小石块似天人之作，巧妙相嵌，层层垒搭。侧看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又像是一条仰望天穹的猎犬，正视俨然是一顶庄严凝重的皇冠——“寻常应在帝王家，应是纷争到此崖。终在山中酬一悟，人间到底是浮华！” 　　为赶上队伍，行路匆匆，我竟来不及近距离接触憨态可掬的“闽中第一龟”，只好盗图加遥拍一张，聊以自慰，留给下一次的重逢了。 　　从山顶折另路返回，是一条缓缓而降、铺满黄叶的林荫小道。踩之松如软毯，难怪说是一条不伤膝盖的线路，让人赏心悦目。 何不如这满地落英，以过客的方式，在有生之年，用笔墨书卷留下一些岁月的温柔、山河的慈悲？ 　　似闲庭信步一个多小时至半山腰，神秘的“贼营”终现真面目。不过是仅能容数十人的小山洞而已。遥想当年，一群武士在此舞枪弄剑、飞刀走石，却是一个何等玄妙的“金庸世界”？ 尤其是洞口的十余根“石排骨”，整齐划一“摆放”，粗看互不相接，细瞧藕断丝连，让人不是叹为观止，而是瞠目结舌！大自然何等神力，能造物如斯？ 　　山脚的千年“无尘塔”是此行的最后一站。一座二十多米高的三层八角空心石构建筑物，遗世而独立，掩映在青松翠柏中，古朴典雅、雍容大气而又历尽沧桑，带着不可言说的禅意，静穆之气让人不觉沉浸于一叶一菩提的清凉境里，仿若穿越千年，凝固在久远的唐宋。 进入塔内，陡然间一种惊世骇俗、摄人心魄的灵气、凉气迎面袭来！全通透的塔内石壁上精巧插嵌着整齐的细石条，螺旋式盘绕直达圆顶。石条间白灰勾缝，严丝合缝，层层迭迭往上收缩，似八卦重重延伸，又似石莲叠叠绽开，精美绝伦。仰望有直达苍穹，片刻眩晕后归于沉寂之感。 颤颤巍巍沿无一扶栏、越来越小的石阶跪爬上每层月台，我绕着塔身转了一圈又一圈，惊栗于所见的一切，所有的细节几乎无可挑剔，不由感慨晚唐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审美情趣竟是如此精致，让今人只能自惭形秽。 暮色苍茫中，再次回望，无尘塔似脱凡隐者凝立在芊芊郁郁的山林中，静默无语，纤尘不染，似已看穿世间一切分界，让不远而来的我拾缀起一片吉光片羽，心愈发地宁静而安详…… 　　回程车上，无意看到一驴神级学生的一段话，我瞬间明白为何他十余年身处市级大单位、甘居小科员每逢却总笑靥如花、面若婴孩的“秘方”！ “玩久了户外，便成了一种信仰，它让生命变得坚韧、让生活变得简单、让世界变得空灵，也让一些迷茫的心有了依靠。心有依靠，便能不畏浮世。” 唯一让我担忧的，是我年过半百的膝盖能支撑我多久的信仰…… 2021·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