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夜路的父亲

乜耳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收铁、收铜、收铝,收烂铺岑(碎旧布头)、烂套子(旧棉花)、烂鞋(hai)底子、袜腰子,……收破烂”;“<span style="font-size: 18px;">麦换西瓜、换桃、换洋柿子(西红柿)、换豆腐</span>”。这是七八十年代小商小贩走街串巷吆喝的广告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商小贩因为要能豁出去脸面,还要大声吆喝,大多被人看不起,个人觉得没面子,家里人感觉很丢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如今,每当听到街上小商贩的扩音器里传来的叫卖声,我就想起了父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壮年时候的父亲,因为两次肚子开刀手术,早早就失去干重活的能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个庄稼汉,干不成重活了,要想养家糊口,那就必须另寻出路,寻个不用出重力气的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估计父亲也是在经过面子考验,思想斗争,心理煎熬之后,最终选择了做些零碎生意。兴许是怕碰见熟人了难为情,或者是想多挣个毛毛块块的,父亲总是天不亮就出门,人睡定了才回来,前后不见日头,是个典型行夜路的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没有问过父亲,但我宁愿相信是第一种,毕竟年轻人都好面子,父亲也年轻过,最终在生活面前,他低头了,更多的恐怕就是想多挣几块钱,努力让这个他自认为有愧的家庭生活变的更好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我记事起,父亲贩过菜,卖过馍,小小的生意都做过;贩过冰棍,卖过切糕,自己却从来都舍不得吃一个;走村串巷,逢集赶会,叫卖摆摊,刮风下雨,没黑没明一直行走在做小生意的路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小学那阵,我们到校的时间不论是四季里的哪一季都是天麻麻亮之前。每天早上当我起床的时候,父亲就开始吃饭了。早饭基本都是稠稠的包谷糁子,锅盔馒头就着浆水菜吃(关中地区的一种发酵酸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了赶时间,因为饭太热,父亲老是转着碗,溜着碗边吸溜着吃,然后赶紧拿上几片锅盔,装上一罐头瓶开水,推上自行车就出门了。当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拐角的大槐树背面的那一刻,我无数次落下过心疼他的泪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时候,老屋的院门口有一块大概七十见方的青石。夏夜里,邻居们都抢着坐在上面乘凉,屁股冰冰的,美的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重来没有在意过这块石头的温度,因为我重来都不关心它,无论是数九寒冬,春暖花开,刮风下雨,还是烈日骄阳,它一直都在那杵着。反正到早上九十点以后,它只属于我,我会坐在上面紧锁眉头,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仔细扑捉黑夜巷子里传来的自行车声音,我盼着每一个都是父亲,直到确认了,我才会开心的跑回家报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离世已经多年了,我家后院的柴房里还放着他驮了多年的冰棍箱。睹物思人,轻轻拭去箱子上的灰尘,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仿佛看到了天堂里的父亲,正坐在春日的太阳底下,悠闲地听秦腔,品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