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u>父亲的自行车</u></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从记事时起,父亲就有一辆白山牌28加重自行车。电镀的车把总是那么光亮照人,乌黑的车架稳重敦实。与普通自行车不同的是,加重的自行车前叉多了一对儿辅助叉、后货架有四根支柱。父亲每天骑着它上下班。当时我家住简易火炕楼的二楼,父亲下班回家总要把车扛到楼上。星期天休息,就把车擦的锃亮,然后还要端详欣赏一番。父亲还有一手高超的修车手艺,什么车条折了、车胎扎了、链条断了、脚蹬掉了,甚至包括车圈瓢了、飞轮坏了,父亲都能修好。我有时在一旁观察偷艺,也学会了凡事自己动手研究。以至后来我也可以调闸、平圈、装滚珠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父亲这辆自行车曾是我家最贵重的财产,相当于当时双职工家庭两个月的工资总和。直到十多年以后,姥姥出钱给我家买了台价值差不多的缝纫机,才摆脱了其孤傲的身价地位。因此,我小时候也常常把能摸摸它、坐上它当成一种享受。因此,每晚早早候在房门边,等着听父亲在门外按车铃,开门迎接父亲和自行车进屋是我的固定节目。父亲偶尔也让我擦擦车,结果一次擦车时没扶住,车子倒了,车铃把儿偏巧磕到我头上,头皮被扎破流了血。为此直到我上中学前,父亲都没再让我单独碰过这辆车。</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儿时记忆中父亲骑车带过我几次,但28车的大梁太高,每次都是父亲先把脚蹬子摇到合适位置,我踩着脚蹬子向上一串才能偏腿坐在横梁上。后来有了妹妹,父亲在车梁上自制添装了一个儿童座,儿童座通常是固定在车梁上的,只容得下妹妹,我也就失去坐车梁的待遇了。偶尔坐车则是坐在后货架上。记得有一个星期天,我在楼下劈柴时,用手斧子的斧背砸柴棒,结果柴棒没砸断,斧子却反弹回来,斧刃狠狠锛在我头上,当时没立马觉得疼,而且还有点凉丝丝的,但自己用手一摸有一道沟,手上还感觉湿乎乎的,顿时吓的扔下柴和斧,捂着伤口狂奔回楼上。父亲见状二话没说,一手扛起自行车一手拉着我下楼,把我拽上车货架狂蹬去了市附属医院。直到大夫给伤口及周围做处置并开始缝针,我才开始疼起来。现在我的头上还留有清晰的疤痕。虽然缝针时挺疼的,但能坐上父亲的自行车去医院兜一大圈,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星期一上学还跟同学说,是父亲用自行车送我去的医院。</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后来我上中学了,妈妈有时让我推着父亲的自行车去粮店买粮,每个月都能利用星期天去两次。开始是跟妈妈一起去,后来逐渐“放单飞”了。从那时起,我用父亲这辆车学会了“打单”、“掏裆”、“上大梁”。有时骑车摔了,车条撞折了,我就偷偷换上新的,但也不免被父亲发现恨叨几句。 尽管这样,父亲的车能为我所用,也不觉冤枉。骑父亲的车印象较深的一次,是三伏天穿短裤在马路上练车,刚学会上梁,可是上去容易下来难,结果重重地跄倒在柏油路面上,两个膝盖“卡”的血肉模糊,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车把摔歪了,一侧脚蹬子也掉了,回家只好如实交代,看我颤颤的样子父亲竟没说什么。我在八中读高中的时候,对父亲的自行车已经没有兴趣了,但父亲每天中午都骑着车往返半个多小时,回家陪我吃午饭,一直持续到我家的简易楼动迁。那时候我不懂得父亲的心,只知道每天中午父亲准时到家,吃完饭再匆匆骑车回单位,也不多说话。到高考发榜时,父亲才终于有了笑容,话也多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父亲骑这辆28自行车的年头最长,退休以后觉得上下车有点费劲了,才又换了一辆旧的26斜梁自行车。每天晨练、参加太极拳比赛都骑着车去,车把上常挂着他的太极剑袋。后来父亲又换过两次车,我的印象就不深了。再后来,父亲77岁生日的时候,我岳母委托我买了一辆24折叠自行车送给父亲做寿礼,但没骑两年也骑不动了。这辆闲置的折叠自行车被我当做藏品保留了好几年。</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实际上,父亲不仅喜欢与自行车为伍,而且还常常以车为乐、喻车为梦。父亲车技很高,单位运动会上比赛自行车原地定点,他始终是冠军;自行车慢速骑,他也总是用时最长。他还总结出一套着力点、胎压、角度等等比赛技巧。即使退了休,他平时去外面不论干啥也必须骑车,年龄大了以后骑不灵便了就推着走。自行车嫣然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好伙伴。父亲年轻时在单位组织的新年晚会上,曾深情地唱了一首《老司机》,以抒发他对车的喜爱:“五十岁的老司机我笑脸扬啊…… 爬大山过大河呀,我老头亲自开车建设咱们中国吆吼嘿!嘿!”。由于发自内心的演唱,这首《老司机》成了他的保留曲目,从此一发不可收。他更是愿意别人直接叫他老司机,好像他真的是开上了汽车。不过他只是骑了大半辈子自行车,却从没开过汽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自行车“司机”。到了晚年,他还在全家欢度春节时津津有味的高唱这首《老司机》。我想这不仅仅表达了他一辈子对车的喜爱,更抒发了他的爱国情怀和对祖国繁荣昌盛的祝福之心。我也是从他乐此不疲的歌唱中,潜移默化地熏陶到了更高远的司机梦和民族情。</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最后一次坐父亲骑的车,是我大学毕业工作以后,父亲骑着他那辆老28车,去我单位班车站点接过我一次。那年父亲49岁,我坐在车后架上,明显感到他有些吃力。因不忍破坏童年回忆,没有舍得跟父亲换个角色。虽然父亲从未坐过我骑的车,但父亲坐我开的汽车还是蛮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每次举家出游,他都当仁不让地坐在副驾驶座,不知道他当时的心里有没有泛起那首《老司机》来。</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时光如隙。今天是父亲离开5周年, </b><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权且以此文为祭念吧。也许是年纪的缘故,每</b><b style="color:rgb(1, 1, 1);">每想起过去的事情,总会有些许新的感受在心头。少不更事时的记忆多反刍为累积起来的风骨。父亲的自行车其实和它的主人一样,一辈子驮负起了所有需要他驮负的使命,保障全家奔向幸福的远方。当他轻轻卸去所有使命的时候,其实是已经完成了该由他的肩负,应该释怀和欣慰了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既往终究会归尘为土,但回忆不只聊以慰藉而已,真的意义在于,余辈们当续写新篇,使之永远不衰,代代相传。</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 2021年12月7日</b></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