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刘秉荣</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注:[这篇文章是1996年应家乡宝坻县政协文史资料写的,近日”文明宝坁"公众号发表了,反响很好,"国华书院"拟再次发稿,征求我的意见,我同意,也许这篇文章对业余作者能起到拋砖引玉的作用,但愿如此!刘秉荣2021年12月6日]</span></p> <p class="ql-block">写作三十余年,从没有写过创作上的“经验、教训”之类的文字,大体上是摸着石头过河。冷静下来想想,这么多年的创作中,确有许多经验、教训需要总结,不妨写出来,也许对青年文学爱好者有点启发。这些经验和教训,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刻苦加悟性。</p> <p class="ql-block">我感到创作没有教条的、模式的东西。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看小说创作指导大全一类的书,是不能写出好小说的。就我自己而言,我觉得搞创作最重要的是悟性,也就是灵性,即通常人们所说的“灵感”。我感到,许多道理不是别人教出来的,而是自己在写作中慢慢悟出来的。然后是刻苦,即平时勤想、勤走、勤写。这些年中,我悟出了什么呢,大体上有这样几点。</p> <p class="ql-block">一、要选好自己的“亮点”。</p><p class="ql-block">文学艺术的门类很多。诸如文学方面,有小说、散文、诗歌等,在小说方面又有严肃、通俗之分,诗歌有朦胧、古体等等,要根据自己的情况找准“亮点”。当然寻找这个亮点也不容易,往往也要经历一个曲折探索的过程,有时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p><p class="ql-block">我就是经过五年的艰辛,虽然写了数百万字严肃文学作品,却没有发表一个字,把身体还差点搞垮。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我才幡然醒悟,从此改弦更张,走上了通俗文学这条道。这以后,我写起作品就比较顺手了,我觉得,这就是找到了我的“亮点”。</p><p class="ql-block">回顾我的求学经历,在青少年时期,我所接触的文学作品,受到的艺术薰陶,都是通俗文学、大众文学方面的东西。在家乡,听的是皮影、评戏、大鼓书,看的是武侠小说,赵树理、马烽等通俗作家的作品。入伍以后,我喜欢的也大多是荷花淀派、山药蛋派作品。即如军事题材的如《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等等,也是通俗文学类。读的翻译小说多是苏联的,如《古丽亚的道路》《卓娅和舒拉》。我对翻译小说不喜欢,是硬着头皮看的。我极喜欢赵树理的白描写法。到了北京军区机关后,所交结的朋友老师高元钧、刘洪滨等,他们是说山东快书、数来宝的,他们艺术上的造谐对我影响也不小。刘洪滨曾打算把我调到他身边搞曲艺创作,后来我调到了军区文化站也就罢了。这一切,都决定我应该搞通俗文学,而我偏偏向严肃文学这条道走去,直到撞了南墙,五年之中没能发表一字,这才痛定思痛,决心改弦更张,走通俗文学之路,扬己之长,避己之短。</p><p class="ql-block">说来我当时怎么就钻进严肃文学这“牛角”里呢?有主观的原因,也有客观的原因。主观的原因是自己缺乏自知之明,不能认识自己,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就是“亮点”。客观原因是当时军队内的作风和军队内出版的刊物编辑等,几乎都是搞严肃文学的——现在也是这样,在全军的作家队伍中,搞通俗文学的除我之外,几乎没有,所以评奖等均与我无缘。而全国作协对通俗文学作家也持排斥的态度,没有通俗文学作家一席之地。通俗文学与严肃文学的对立由来已久,当年以丁玲为代表的严肃文学一方,赵树理、苗培时等代表大众文学一方,就多次进行较量,最终大众文学退阵。这些都是题外话,说的远了。</p><p class="ql-block">当我发现自己是搞通俗文学、大众文学的材料时,我就不在严肃文学的圈里挤了。从1979年1月1日开始,我大步向通俗文学的道路上走去,其时我已年近35岁。浩然老师当时对我说:“晚了,你搞创作的黄金时间已经过去。”而我却认为我创作的黄金季节将要到来,因为我找到了自己,认识了自己,找到了能发挥自己长处的“亮点”。浩然老师的话也不无道理,他在30岁时已成名,发表了《艳阳天》,而我35岁一无所获,因为我走了弯路。假如我早些找到自己的亮点,不白白地浪费五年,这五年之中,我又该发表多少东西?所以搞创作的年轻朋友,应早些找到自己的“亮点”,就是说你有什么“灵气”,就发挥什么“灵气”,免得走弯路。有些青年作者最后失败了,最终放弃了创作,我感到他们不是没才气,就是没有找准自己的亮点,像“鬼打墙”一样,转来转去转不出来,最后没了信心,只好金盆洗手了。</p> <p class="ql-block">二、要不怕吃苦。</p><p class="ql-block">创作是苦差事,字要一个个写,一点也偷不得懒。这个苦我分为两层,一是写要不怕苦,二是深入生活不要怕苦。这许多年来我在写作上,几乎没有一天不动笔的,多多少少也要写一些,年节假日也从没间断过,连大年三十都动笔。有时感冒发烧,实在不能动笔了,也要看书,如果不能写东西,不能看书,心情就烦燥。我在《战友报》上发表一则短文,叫《闲谈莫过五分钟》,既是对自己的告诫,也是对朋友们的进言,要大家珍惜光阴。人生苦短,弹指间光阴就流失。由于潜心写作,许多应酬都被我推掉,应该走动的关系也不走了,为此“得罪”了一些朋友,但后来他们也就理解了。</p><p class="ql-block">写作上不怕吃苦,深入生活上也要不怕吃苦。我入伍后,由于“行万里路”的机会多了,我就可能利用一切机会,多走走多看看。古人说行万里路、破万卷书,是有道理的,视野开阔了,自然见多识广,写起来稿子的份量就不一样。在深入生活中,所遇到的险事、苦事多了。这里我略举几例。</p><p class="ql-block">1969年深秋,“苏修”要“发动战争”,北疆战事紧,我们全团调到了内蒙集宁附近的苏集山。这里是风口,冬季“白毛呼呼”刮起时,气温降到零下40度。山上没有房子,我和团参谋长滕学希还有他的警卫员一起住在坑道工事里。坑道里有许多弹药,因而不能生火。到了11月,气温就降到零下20多度了。虽然我们都发了“四皮”,但依然冷得难挨。炊事员打水,手挨扁担的铁钩,就把手沾掉一层皮。我们住的那坑道工事内,水泥壁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夜晚寒气逼人,外面“白毛呼呼”尖啸着,滕参谋长叹着气对我说:“我都四十多了,妻子、女儿在上海,要不是革命,我怎么在这里蹲山洞?”就这样,我们凭着“一条语录子,一碗面条子”,过了四十天的山洞生活。当69军来换防时,我们都说,只要回到长城内,在哪里都行。和我们换防的69军官兵,一下车许多人都冻哭了。四十天的时间中,我几乎没有洗脸,因为天气太冷了,连尿的尿落在地上都是冰。没想到这段生活的经历,对我后来写描写贺龙、聂荣臻率领晋绥、晋察冀野战军进行绥包大集战役的电视文学剧本《战集宁》、评书《战集宁》《贺龙在解放战争中》太有用了。绥包大集战役是1946年冬贺龙、聂荣臻指挥晋绥、晋察冀野战军在大同、集宁、归绥(即呼和浩特)、包头与董其武、傅作义的部队进行的一场激烈战斗。由于天寒地冻,战斗打得十分艰苦,许多指战员被冻残。由于我有了那段经历,对地形地物及气候有亲身体会,使我进行这段历史的创作很顺手,这就是生活积累的作用。</p><p class="ql-block">1980年,我接受了《贺龙传》写作任务,当年秋,我们到四川采访和实地考查。在成都采访时,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进行采访,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这种采访虽然紧张,但无生命之险,到红军当年战斗过的地方就不一样了。红军当年战斗、生活的地方,都山高水险,僻壤偏乡,气候恶劣,几十年过去了,许多地方依然如旧。这年12月下旬,我与另外一个同志到了川东的涪陵,于此乘船向乌江上游进发,到川东的酉阳、秀山、黔江、彭水采访。民谣说:“养儿不用娇,酉秀黔彭走一遭。”酉秀黔彭一地,山高水险,过去是发配流放犯人之地。我们担心出事,结果还出了事。1980年12月23日下午4时,我们乘坐的212车在龚滩乌江的一个码头至酉阳县城途中,与一辆长途公共汽车相遇时,公共汽车为躲我们的车,跌进了万丈悬崖。当时我正在车上,亲眼看到那个司机回头骂了我们司机一下。车跌下悬崖后,由于四野无人,我只身攀古藤下去几百米深的谷底,见到车已摔得粉碎,车上59人(大多是重庆下乡返城的知青)有的挂在树上,有的肢体分开,惨不忍睹,司机已死,售票员的后腰被捅进一根铁棍。这时天快黑了,又下起了小雨,而这万丈深渊之内,仅我一人,面对惨状,我心中此时想的是如何尽快救伤者,对死人没有半点恐惧之意。因此我想到战场上,当战友们牺牲之时,所想到的必然是对敌人的仇恨。</p><p class="ql-block">这场重大交通事故经过鉴定,虽然责任不在我们,但如此艰险的交通使我们对继续采访犹豫了,一番相商之后,还是下决心前往。这一次采访真使我领略了“养儿不用娇,酉秀黔彭走一遭”的民谣不虚,也看到了红军当年创业之艰辛,深感贺龙元帅为了革命脱了皮靴换草鞋,思想境界之高尚。在红二、六军团会师的南腰界,我们受到了老区群众的热情欢迎。在这里,我不仅亲眼看到了许多革命遗址,老乡们还把我带到贺龙元帅当年亲手栽种的花红树处。元帅当年共栽了14棵树,不料在元帅含冤去世那年,都不明不白地枯死了,可谓草木亦有情。</p><p class="ql-block">这次西南采访历时两个多月,从四川到了贵州,到了云南。我不仅进行了实地考查,还采访了许多国民党将领,在西南工作的红二方面军将领。最近,我又去了四川。十几年过去了,当年我采访的对象大多作古,我的采访记录就成了珍贵的史料了。</p><p class="ql-block">像赴云贵川这样的采访,此后我又进行了多次。我到过井岗山,湘南、湘西、洪湖、豫南、鄂北、河西走廊、延安等地。每到一地,尽量多找人谈,到实地看,以便掌握第一手材料。在湖南浏阳,我到了王震将军家乡,和王震弟弟以及乡亲们座谈,到了肖克老将军的家乡,任弼时的家乡。在肖老故乡嘉禾,我见到了肖老八十岁的姐姐,她当年出生入死地闹革命,且依然住在农村,两目失明。她的儿子是个农民,她并没有依仗肖老的地位和自己对革命的贡献,使儿子跳出“农门”。这使我深受感动,老一辈的革命家是真正的无私无畏的人。</p><p class="ql-block">多年来,我深入生活的态度是,别人都去采访的典型我也去,别人不去的地方我也去。对重大题材的采访下功夫,对小人物的采访也下功夫。1989年夏,我去河西走廊采访西路军失败的经过,到了敦煌后,一般要返回了。我听说距敦煌几百公里外的阿克塞县武装中队有个卫生员,他的事迹很突出。但那里是新疆、青海、甘肃三省交界处,海拔3000多公尺,大家多劝我不要去,说支队都极少去人,总部总队没人去过。我说:那好,我们就代表总队、总部去看看战士们。我们的车又跑了一天,穿越的全是大戈壁。到了阿克塞后一看,这哪里像个县城,连内地的村子都不如,人口不满一千。那个卫生员是个志愿兵,他给牧民治病,不取分文,他骑马到5000多公尺高的山上,为淘金者治病,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他们的生命。他被人们呼为“菩萨”。他深深地爱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他说这里群众最需要他,因此,他不愿回酒泉城市。他的妻子见他如此固执,和他分了手,这没有改变他留在这不毛之地的决心。我被这个卫生员的事迹所感动,在商品大潮中,人与人的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是整个社会最缺少的就是这种精神。在中队采访之际,战士们对我的到来极为欢迎,他们杀了羊,做手扒羊肉给我们吃。我写了这个中队和这个卫生员,把他们作为民族团结的模范报道给了社会。</p> <p class="ql-block">三、如何积累“死材料”。</p><p class="ql-block">采访、深入生活都是掌握活材料,而查阅档案馆、图书馆等是积累“死材料”。如何把死材料变成活材料呢?我大体这样做的。</p><p class="ql-block">死材料浩如烟海,收集从哪里入手?这就需确定长远的创作目标,围绕这一目标进行收集。我在采访贺龙元帅及红二方面军军史期间,同时确定了写民国这一目标,所以收集材料都围绕这一目标进行。除了集中时间查阅博物馆、档案馆、图书馆等处资料外,平时也多留意报刊、各种书籍,做到随手摘录。如此日积月累,到了一定时候,即可“厚积而薄发”了。</p> <p class="ql-block">四、作家要有正义感,要爱祖国、爱人民、爱共产党、爱社会主义。</p><p class="ql-block">浩然老师在70年代初就讲,他写作的宗旨是“热情歌颂”,歌颂新生事物,歌颂党,歌颂社会主义。浩然老师的话是对的,我也是照浩然老师的话去做的。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没上过多少学,成了作家,是解放军这个大学校培养的,是共产党培养的,所以,党的恩情是不能忘的。多年来,我一直实践着浩然老师的话,热情歌颂。记得老作家杨润身对我说:“说我反党,怎么可能呢?我是喊着*****、共产党万岁学写字、学写小说的,党对我情深似海,我对党海枯石烂也不会变心。”杨老说的是实话,他创作了《白毛女》《探亲记》等家喻户晓的作品,他的作品是充满着革命的深情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国家图书馆收藏刘秉荣全部著作仪式。贺捷生部长、武警部队副司令员朱曙光、武警部队副政委隋绳武、人民出版社社长黄书元、国家图书馆领导参加了仪式。</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文:作者提供</p><p class="ql-block">编辑: 李国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