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后”来函

瑶池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按语</b>:忘年交汪国玺先生今年已八十高龄了。耄耋之年,他不仅学会了玩微信,近日还三版了大著《一缕晨曦》,补录了多篇近作!活到老学到老,堪称我身边的榜样!拜读相关佳作后,思绪情不自禁开始在历史的长河中奔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生序幕如何拉开,可能我们每个人自己都无法左右。</p><p class="ql-block"> 1986年,从江苏省淮安师范学校毕业的我,被意外选到淮安人民广播站做了播音主持。自此,我和新闻结下了不解之缘。教书匠角色和新闻人角色瞬间互换,颇有蒙太奇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但毕竟是半路出家,所以八月初的一天,我去淮安人民广播站报到的时候,心情还是忐忑的。好在之前去广播站试过音,和陈向平站长、杨春光主任、何大荣主任都有过接触,因此并没有多少尴尬。</p><p class="ql-block"> 时任编播部主任杨春光热情接待了我。他除了简单介绍站里的情况外,还送我几本新出版的广播杂志《视听界》,然后就忙着给我安排住宿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1986年,中国改革开放刚刚拉开帷幕不久,因此很多方面变化不大,体制机制依然是传统的模式。我拿的是40块钱的工资,吃的是定量粮食,好像每月是30斤,凭手中的粮票、油票去粮油购销点买粮、买油。</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和杨春光主任穿过淮安城内的一条小巷,约10分钟的路程,到达一个叫人武部的地方。期间越过一个茶水供应点,几个大炉旁排着十几个暖水瓶等待充水。没想到,这是我日后每天必去的地方,拎着暖瓶去打水。</p><p class="ql-block"> 给我安排的宿舍是一间仅有10多个平方、满屋弥漫着烟草味道的房间,里面摆着两张单人小床,靠里的一张小床显然已经有人住下,靠外的一张便是我的栖身之处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个40多岁的黑脸大汉,国字形脸上写满沧桑,一双眼睛乌黑透亮,闪着智慧光芒,手里夹着一根香烟。杨春光主任给我介绍说,他是咱们编播部的编辑汪国玺,大笔杆子。就此,我认识了老汪。</p><p class="ql-block"> 在此后的两年多时间里,我和老汪吃住在人武部。人武部的食堂跟过去大家见到的食堂没什么两样。宽大的厅堂摆放几张方桌,木制长条凳围绕方桌四周,供来此就餐的人使用。 </p><p class="ql-block"> 厅堂里面有一个单间,平时没人使用,也不让使用,只有当人武部部长来就餐时,才打开那个房间,而且部长的菜也和我们不同,通常都有一两条小鱼或光光红烧肉之类的佳肴,看得大家面露馋色。若干年我离开淮安之后,听说那个人武部长因为贪污受贿进去了,而且不久畏罪自杀死在了监狱,听来真是让人感慨唏嘘。</p><p class="ql-block"> 老汪出生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比我大20多岁。因为长年吃住在一起,又有共同的文学爱好,所以年龄的问题基本忽略不计。我曾在拙著《我在你不在的地方》的“后记”中简单提到过。老汪生性豪爽,待人热情,才情横溢,而且烟瘾很大,他呆过的房间烟味很重,因此我也学会了抽烟,但一直没有成瘾,也是怪事。</p><p class="ql-block"> 淮安宋集的青莲岗曾留下了老汪童年的笑声和青春的苦涩。聪明智慧的老汪,受从教父亲的影响,打小就对文学兴趣浓厚,且悟性极高。高中时就有习作在地区报《淮海报》上发表。因为历史原因,成绩优异的他没能进入大学深造,而是回乡当了社员。因为爱好文艺,此后参加了大队组织的地方小戏排练和演出,算是给自己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一丝色彩。后来辗转多地,从事过教师、秘书等多个职业。也就是在我进广播站的头一年,经陈向平站长、杨春光主任的推荐,老汪得以到县广播站当了一名编外编辑,也才有了我和老汪的忘年之交。</p><p class="ql-block"> 老汪的故事,很多都在他后来结集出版的《一缕晨曦》中,为人所熟知。</p><p class="ql-block"> 柳永言:多情自古伤离别。老汪的身上似乎也印证了这一说法。</p><p class="ql-block"> 《小村无故事》中的秋叶,一个有三个孩子的母亲,一个风姿绰约的乡村少妇,一个村党支部书记的老婆。老汪描述道:明眸皓齿,柳眉樱唇,纤纤的腰,挺挺的胸-----洋溢着引人心动的生命气息。当年,他们是生产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队员,分别饰演《沙家浜》里的郭建光和阿庆嫂。在长期的艰苦排练中,姐弟情油然而生。秋叶曾担心地提醒过老汪:你是文化人,家里成分高,千万别跟那些造反的人瞎折腾,免得生出祸端。但后来,老汪一时疏忽替他人代誊了一份大字报,结果遭到对方的报复,理由竟是他和秋叶大搞男女关系。这一敏感的两性话题迅速掀起轩然大波,直至过年后的宣传队解散才算告一段落。但给姐弟两人心里造成的创伤,及至中年以后的1994年,老汪回忆起来仍是唏嘘不已。</p><p class="ql-block"> 凤姑娘。1962年生长在老汪心中的太阳。1962年,三年自然灾害虽然已近尾声,但中国的大部分乡村仍被大饥荒的阴影笼罩,农作物的大面积歉收让社员们靠晒太阳补充体内极度缺乏的维生素。那年的正月十五,老汪正和一帮“晒友”在太阳底下享受阳光的抚摸。他的堂弟老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勾他去废黄河对岸的胡家寨要饭。老汪一听连连摇头。对于文化人来讲,在他们生活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要饭”这么一说。后来,实在扛不住老玖的软磨硬泡和自己的辘辘饥肠,竟然上演了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乞讨大戏。</p><p class="ql-block"> 在经过惊险摆渡和穿过废黄河沙滩后,老汪他们终于到达了胡家寨。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读书人的自尊和脸面此时就像一个魔鬼,让老汪的步子迈得十分迟缓。最后跑了大半个村子,竟没有要到一口饭。此刻已过正午,老汪在失望、无奈中,走进了一户人家。</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两口之家,40多岁的母亲已经收拾碗筷,准备洗刷。十八九岁的女儿在桌边看一本展开多页的书。老汪“他乡遇故知”似的在口中呢喃道:“看书呀小妹妹?有吃的吗?”姑娘先是一惊,然后莞尔一笑,没有犹豫就走向灶台,麻利地从锅里取出一个山芋面做成的黑饽饽,同时舀了两勺剩下的羊肉汤给老汪的碗中。</p><p class="ql-block"> 老汪说,当时他有种想哭的感觉。当他道谢的话刚一出口,母亲已经招呼女儿说,让这位大哥坐下来慢慢吃。被唤作凤儿的姑娘手脚麻利,很快,一条凳子已经搬到了老汪的面前。在短暂的沉默观察和之后的聊天中,凤姑娘发现老汪不像真正的要饭的,倒像个读书人。老汪也从读书的切口,打开了凤姑娘的话匣子,话语竟如同小溪流水般涓涓而出,眼前的老汪似乎是她厮守已久的老熟人,竟一时忘了匆匆而过的时间。老汪被她强烈的求知欲和爱憎交织的情绪所感染,竟一时忘了自己的乞讨身份,就像当初走向讲台的老师,滔滔不绝讲了很长时间古今中外的故事。及至村外传来钟响,老汪才起身告别,去找寻刚才走失的玖弟。</p><p class="ql-block"> 时间又推移了几年。有一次,老汪随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到胡家寨附近演出淮剧《沙家浜》。事后得知,凤姑娘当时也闻讯赶来观看。据说,当时他还待字闺中,并多次打听老汪的身世及婚娶情况,颇有些少女怀春的感觉。遗憾的是,老汪当时已经结婚生子。2013年10月,老汪在一篇文章中将此事记录下来,并饱含深情地祝愿凤姑娘一生平安。</p><p class="ql-block"> 苦恋两年的淑华姑娘出嫁了,新郎却不是老汪。1958年12月28日的一篇日记,记录了老汪的又一段“情史”。</p><p class="ql-block"> 淑华和老汪结识在一次玉米地里。当时老汪和淑华分在一个垄搞除草间苗,虽然肩并肩但交流很少。淑华干活麻利且不惜力气,锄到垄头已经是满脸汗津津的,不得不脱下灯芯绒套衣和棉袄,上身仅着一件粉红色的线衣,隐隐露出白底印花领,发育成熟的身体让老汪看得着迷入神。后来的一个恶作剧,拉近了彼此的距离。</p><p class="ql-block"> 一次,趁淑华不在,一个愣头青把淑华两人的粪担装得满满的,还上脚踩,踩了再装。淑华和女友都没在意,摸起扁担就抬上了肩。由于粪担太沉,两人走路直打晃,趔趄几下差点摔倒。但她们并没有深究,硬是把粪担抬到预定的地方。一直在后门推车的老汪见状,急忙赶上去说:“倒点给我车上吧,别伤了筋骨”。这种乡土般的“英雄救美”竟让淑华感动了好长时间,之后多次提起。还说,你这人心好,是个靠得住的男人。</p><p class="ql-block"> 1957年农历腊月二十八,淑华和老汪不顾家人的劝阻和庄邻异样的目光,相约去集市购买年货。雪后初晴,雪化时,道路一片泥泞。“换鞋吧!”淑华微笑道。老汪一时懵懂,这个地方哪儿有鞋换呀!淑华说:“就知道你是马大哈,我早准备了,是我哥的鞋子。”轮到老汪换时,说老汪不是有意的很难让人相信,他竟立足未稳,一下拽住淑华的胳膊,无意中还碰到了淑华的敏感部位。老汪连忙道歉。只见淑华羞涩一笑,竟轻声要求老汪抱抱她。老汪始料不及却也热血沸腾。最终,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之后的热恋无需赘述。总之,他们爱得如胶似漆,已经准备春节前办婚事。但是有一天,淑华的女友急匆匆找到老汪,说淑华让你黄昏后老地方见。沉默,难捱的沉默。原来,淑华的家人觅死觅活不同意淑华和老汪结婚,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几次走到青莲桥头,想一死了之。看着眼前让人生怜的女人,老汪能说什么呢?晚霞满天,桃林无语。他们只能相拥而泣。</p><p class="ql-block">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p><p class="ql-block"> 2015年金秋,当我和老汪,以及原广播站老同事老领导陈向平、杨春光、成群、谷兰等相聚在淮安天时晋大酒店时,我们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岁月的沧桑。老汪的身子已经佝偻,酒不喝了,烟还照抽不误。在酒酣耳热之际,我和老汪移座一旁,聊天叙旧。从谈话中得知,老汪早已退休,拿着几千块钱的退休金,和孩子住在一起。原来,老汪离开广播站以后,被推荐到乡镇从事文秘工作。之后通过严格的考试、审查,跻身国家公务员队伍,官到乡镇纪检书记,直至2007年退休。岁月终于让奋斗一生的老汪有了比较理想的归宿。</p><p class="ql-block"> 2016年5月,我把自己出版的文学作品集《我在你在的地方》快递一本给老汪。因为老汪居住在距乡镇好几公里的村里,快递只送至乡镇。老汪接到电话后,竟不顾雨天路滑,骑着自行车赶到乡里。拿到书后,又急忙找到在乡里居住的玖弟分享快乐,并多次在和我的通话中谈了他的心情和感受。</p><p class="ql-block"> 刚收入再版的《一缕晨曦》里的一篇文章,题目叫《仰望》。在文章中老汪把杨春光和我作为他生命长河里“贵人”,一直“仰望”。这让我非常羞愧。许是在我和他交集的那几年里,给了一直处于漂泊不定的老汪一些有益的生活建议,许是多年来我的笔耕不辍,让老汪找到了奋斗的方向和生命的动力。</p><p class="ql-block"> 我不确定,倒是我一直把老汪作为生活中的榜样。毕竟八十岁的人了,仍然宝刀不老,坚持梦想。这是我特别需要向他好好学习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三版大著</p> <p class="ql-block">行云流水</p> <p class="ql-block">那年那月</p> <p class="ql-block">晚晴相聚</p> <p class="ql-block">直言不讳</p> <p class="ql-block">我的小书</p> <p class="ql-block">别前留影</p> <p class="ql-block">相聚2015</p> <p class="ql-block">相聚2017</p> <p class="ql-block">相聚2021</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3tx6ygv4"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八零后”欢聚</a></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