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6·君子交友

居 悌

爱，需要宽容。然而，亲人的计较，未必不是爱。不再计较，也许是更深层次的放弃，是对爱的彻底绝望。中学时代，一次计较，令我终身难忘，我伤害了一个非常爱我之人。
王国栋，是学校的高年资教师，年过花甲，矮个儿，瘦脸，深眼窝，喜欢穿西装大衣，戴船型帽。王先生，是我的语文老师，我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先生经历坎坷，阅历丰富，是李济深的好友，两人曾在广州、国民革命政府共事。传达室，常有先生信件，大大的信封，落款是几个红色大字：中央人民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先生常常邀我去他房间，谈论文学，谈论生活，谈论人生。把年仅11岁的我，当成了他的知心朋友，忘年之交。每次交谈，我都受益匪浅。先生常以史书古文中的名言，教导我为人的道理。像《史记·魏公子列传》中“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这样的名段，还要求我熟读背诵，常常牢记心中，时时告诫自己。
一个冬日的语文课，先生穿着灰色大衣，戴着灰色呢帽，像往日一样认真投入，为我们朗读、讲解、分析每一段课文。说到精彩处，眉飞色舞。突然，教室一角发出窃笑声，并慢慢感染扩展。我注意到，先生的呢帽沿上，脱落了一条白线，垂挂在耳旁，有节奏地晃来晃去。
那天下午，有人告诉我，先生在他房间里等我。这一次，我被先生说哭了。先生告诉我，课堂之事，其他同学他不计较，唯独我。我是他最喜欢的人，却也一起窃笑，叫他非常伤心。先生教导我，君子交友，应该爱人以德，道义相砥，过失相规，缓急可共，死生可托。放任朋友错误，犹如见死不救；讥笑朋友缺点，无异落井下石。时至今日，每每想起，仍感心虚耳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