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r></h1><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展 开 的 履 历 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2.性别:女</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性别,兼具生物学、社会学内涵。生物学研究女性生理构造、外形特征。社会学研究女权、女德、女人、女士、女生、女童、女婴……,研究女性从出生到长大、从原生家到婚姻家、从职场到社会的过程,论题千头万绪。生物学意义上的女性,一般没有更多特异之处;社会学意义上的女性,任挑一个入囗都可以展现出某个独一无二的女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社会学性别特征,要从“女童”时期说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家有兄妹5人。我快3岁时,大哥10岁多、大姐9岁、二哥近8岁,小姐刚满6岁。父母上班,家中没有老人,需要请个全职保姆住家。一个又一个保姆过来,见到家里这么多孩子,都退却了。终有一位愿意上门,但有个条件:不能照顾最小的孩子。于是,父母把我送到WC幼儿师范附设幼儿园,做了“全托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所谓“全托生”,指每周一送去幼儿园、周六下午接回家、除了星期天都待在幼儿园的儿童。幼儿园里全托生不多,与我一起进进出出的不过十来个,少的时候两三个。听母亲说:因大人工作繁忙,通常只在寒暑假期接我回家,所以,我这个全托生是以“学期”计时的。对那个时期的家庭住址、房间、摆设、用具、父母面貌、哥姐身影,我十分模糊、甚至陌生。但,对幼儿园里的餐桌、靠椅、床铺、操场、厕所、教室,乃至舞台、老师、活动、独立生活,记忆完整,如数家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日托生吃了晚饭被家人接走,幼儿园里就剩下全托生。寝室与活动室(教室)相套,全托生就在这个空间里活动。晚上的幼儿园没有“课堂纪律”要求,只要不出危险就行。所以,全托生们个个好讲故事、爱吹牛皮、热衷表现,自由任性。见闻、书籍、电影、家人、游戏,都是畅聊的资本。一个个抢着说,大家竖着耳朵听,思考、讨论、争执不休,也是常有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全托生必须早早掌握穿衣、穿鞋、梳洗、吃喝、排泄、收拾等生活技能,儿童之间也常常是大的照顾小的、能干的照顾不能干的。我全托年龄小、时间长,早早就学会自己洗头发、增减衣服。稍长大,老师常常指派我帮这个穿衣,带那个新来的洗漱,给女生梳头、扎辫子。很多年之后,母亲逢人就讲“我这个小姑娘太能干了,生活上不要人操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幼儿园的厕所靠阅马场小学、操场西侧一角,距寝室大约有200米远。厕所是松松垮垮的木结构,蹲位踏板下是深深的粪池。儿童之间流传着很多关于厕所的恐怖故事。最夸张的是说粪坑里藏着妖怪,每到夜晚,妖怪从中伸出长臂把小孩子抓进去,然后吃掉。每天晚上睡觉前,老师会带着全托孩子一起上厕所。大家口里不说,心里早就悉悉索索,疑神疑鬼。</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生活老师姓白,是个北方人,嗓门忒大,每次带我们如厕,总是急吼吼地“快点,快点……”。由她带来的恐惧感,与碰见“妖怪”差不多。稍大一点,我就生出改变之心,对白老师说:“让我带大家去厕所”“您就站在活动室这里看着我们……”。斗胆揽了事,其实心魔不散,几番下来平安无事,我终于确认哪里有什么“妖怪”?胆子越发大了,在厕所里说笑耽搁,还没等白老师发毛,我们就大声回应“老师,×××在拉巴巴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幼儿园老师排节目,最难的是好不容易确定了人选、排练多日,演出时因有人缺勤,把节目黄掉。选用全托生,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于是,占着天时地利,我获得了参加园里大型活动、保留节目的很多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58年东欧国家的外宾来访,我是献花花童。江老师把当天幼儿园小朋友穿来的最漂亮的裙子、皮鞋、发夹,全部换在我身上,我也人来疯一般,踮着脚、昂着头、斜乜眼,拽拽地在人群中“站C位”。老师们招呼道“嗨,这伢今天好漂亮啊……”,我也不搭理。外宾进园时,我怀抱着挡住面庞的大捧鲜花,一路小跑节奏,与敞开怀抱的外宾稳稳对接。来宾把我高高地抱起来,为我别上一枚纪念胸针,这个图片还刊发在当月的《湖北画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舞蹈《老鹰捉小鸡》是幼儿园的保留节目中,我扮演调皮、不守纪律、遭遇危险、终于认错的小鸡。一群小女孩戴着小鸡头饰,穿着黄色短裙,唱着“太阳出来天气好,老鸡小鸡出来了,青草地上把虫找,大家一起吃得饱……”“小鸡小鸡别乱跑,小心老鹰捉走了……”。刚一下场,就被守候在台侧的江老师揽入怀中,“表演的太好了!”想必,我这个小小人儿当时一定惟妙惟肖、生动可爱、表情夸张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天还有一堂来宾观摩课。教室中间摆着4张小桌,每张桌子坐6个孩子。以桌为单位表演绘画、钉纽扣、编带子、计算。因为又有人缺席,我被临时安排“救场”,从这桌忙到那桌。在自命题绘画中,我画了克里姆林宫+和平鸽。有位外宾指出:你的和平鸽是坐在那里吗?我说:是的。他说:鸽子可以坐在天空吗?我知道和平鸽有张翅、不张翅两种画法,这次是想与众不同,岂知弄巧成拙,只好乖乖地改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0年6月,结束了三年多的幼儿园全托生活。教我最长时间、常常穿着深紫色外衣、高高个子、大大脸盘、棕黄头发、两条粗大辫子的江老师,她牵着我到院子大门口,把我交给母亲后,俯下身子说“你一定要送我照片啊……”。或许她只是随便说说,但我记住了这话,缠着母亲让大姐带我去显真楼拍了头像。照片握在手,但没办法独自从中华路走到阅马场幼儿园。送照片这事便搁下了,这一搁,便是一辈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WC幼儿师范幼儿园是省级示范性园。我从幼儿园“毕业”时,低年级的拼音、识字、计算不输任何人,幼儿唱歌、跳舞、绘画、手工样样出色,大童应知应会的梳洗穿戴、与人相处也难不倒我,真是一个全能的鬼灵精怪。人们常说“七岁看到老”,如果这话确实,那么,我这个女性在“女童”时期就已定型了:一个“能干”的女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能干是能力的统称。能力不会从天上掉下来,须在学习、练习、复习、观察、思考、行动、好奇、质疑、求解过程中形成。每个过程,都要经受成功与失败、成果与后果、选择与回避、坚持与放弃的考验。经历了这些考验,各种能力互相补充映照,由此及彼,举一反三,积少成多,百炼成钢。女童时期形成的“能干”红利,我受用了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天下所有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意义,“能干”也是我人生的一把双刃剑。能干,你会被人委以希望或渴望被别人赋予希望;你身负希望并渴望“被赋予”,就必须追求完美;你为了实现完美,会害怕失败而畏惧行动、坐失机遇,会因自己不完美而焦虑易怒;你也容易发现他人的缺点和问题,容易怀疑别人在挑剔自己的不完美……。</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此,能干的人活得一定十分辛苦、不愉快。你会在不经意中,让周边人感到不适、心生不满;会因别人更能干而自惭形秽、自我否定;会常常感到被人疏远或孤立,不被理解或被曲解。“能干”带来的这些苦头,我全部重重地吃过,身心都留下了一些硬伤。</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女童”时期的经历及品质,是我这个“女性”的基本底色。无论是做女儿、妹妹、妻子、母亲,还是做女学生、女青年、女同事、女朋友、老年女子,这个底色都顽强地透露出来。涂抹不了,遮掩不住。无论好坏优劣,无论自己或别人是否乐见,我都得承认它,接纳它。</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60年,幼儿园大班第一学期的评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60年7月,幼儿园大班第二学期江老师写的评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1960年7月,准备送给江老师的头像</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待续:3.出生)</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