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刘源林</p> <p class="ql-block"> 不经意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45个年头了。南山公墓的苍松翠柏中,墓碑上镶嵌的父亲转业时的海军军官照依然清晰可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坚毅和安详,凝视着远方的蓝天白云,山川河谷。</p><p class="ql-block"> 人们常说,岁月可以抹去一切。是的,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事情已经变得混沌不清,甚至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唯有对父亲的思念却与日俱增,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p><p class="ql-block"> 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父亲,其实不然。真正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还是在近年来读到他的档案之后。他的自传,他的简历,他的立功证明,他的任免报告...... 那一页页泛黄的履历,一行行手写的蝇头小字,一份份褪色发蓝的文件,一幕幕血雨腥风的战斗场景,直击我的心灵!</p><p class="ql-block"> 建党百年,我在媒体发表了《知党恩精忠报国,洒热血建功疆场——缅怀战斗英雄父亲刘源林》的纪念文章,首次将战功卓著的父亲公诸于世,读者数万,众心敬仰,山河动容。相信父亲地下有知,亦会甚感慰藉。</p><p class="ql-block"> 英雄背后的故事,鲜为人知。那个驰骋沙场的铁血勇士,有着怎样的侠骨柔情?那个苦大仇深的山里娃,又是怎样的严师慈父?22年的父女情缘,有哪些值得回味的生活碎片?</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1964年10月,父亲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我们一家老小8口,离开辽宁锦西海军一航校,辗转来到四川三个省辖市之一的自贡。</p> <p class="ql-block">——1964年全家福</p> <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九岁半,下面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p><p class="ql-block"> 对四川的第一印象停留在内江火车站。那天,我们全家经内江火车站转车到自贡,候车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声吵架,说话很凶。我问母亲,我们去的地方也是这样说话吗?母亲说“差不多吧”(母亲是重庆人)。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p><p class="ql-block"> 看到排队候车的不少人在吃一种白色的瓜,眼馋,母亲说那是四川“地瓜”,撕掉皮就可以当水果吃。买来一个叫孩子们尝尝,我啃了一小口,立刻吐掉了,这都什么味儿啊,还水果!</p><p class="ql-block"> 到自贡站已经是晚上了。父亲叫了三辆黄包车,沿釜溪河滨江路往自贡旅馆赶。天下着蒙蒙细雨,地面湿滑,泥泞坎坷,街灯幽暗。市中心自由路两边的商铺老旧倾斜,地摊上还有人冒雨叫卖着橘子和热鸡蛋。</p><p class="ql-block"> 自贡位于川南,丘陵起伏,有小山城之称,这与一马平川的东北大平原形成鲜明反差。</p><p class="ql-block"> 在自贡旅馆住了大约一个月,才搬到旅馆背后一个叫骑垇井(老盐井)的山坡上,那是一个刚竣工的大四合院,以安顿军转干部为主,也有少数派出所和京剧团的住户,我家分在一楼。四合院三面住家,一面是一排厨房,每四家人共用一间,离宿舍隔着一个不小的院坝。大院一角立着两根瘦高的自来水管,供几十户人取水。一个公共旱厕。电还没通,点煤油灯照明。</p> <p class="ql-block">——骑垇井片区拆建改造</p> <p class="ql-block"> 骑垇井大院周围多是一些年代久远的棚户区和私家老宅,没有商业网点。要买日常生活用品,得经过一段风化严重高低不平的石阶,然后下陡坡走到大街上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在一航校和爸妈、奶奶、两个妹妹合影</p> <p class="ql-block"> 从那时起,我认识了扁担、箩筐和背篼。</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锦儿,你是大孩子,以后家里的体力活儿就靠你了,要给妹妹弟弟们做个榜样。</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不尽然。不满十岁的我,就在父亲的鼓励下,和大点的妹妹一起,开始接受“当家”的训练。</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学着用背篼背米,二十斤,然后三十斤、四十斤。第一次学着用扁担挑焦炭,四十斤,六十斤,八十斤。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的需要,肩上的担子也越挑越重。</p><p class="ql-block"> 记得很清楚,第一次买了二十斤大米,从街上背回家。看着人家背东西上坡挺轻松的,可背篼到了自己背上,就变得不听话了。感觉不是你在背它,而是它在“背你”,在拼命地把你往后拽,脖子伸得老长,仍举步维艰。望着那令人生畏的陡坡和残缺不全的石阶,我三步一歇,用尽洪荒之力一路折腾着“爬”到了家。</p><p class="ql-block"> 每当肩挑背磨大汗淋漓地回到家中,总会得到父亲的表扬,这就是最大的动力和最高的奖赏!我心里明白,父亲就想把我当儿子“使唤”,好啊,来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p><p class="ql-block"> 除了重活累活,买菜做饭当家理财也成了训练的必有之义。父亲每月交给我生活费五十元,由我负责计划开支买菜,且必须每天记账,晚上交他检查,想偷懒没门。有时我都烦他,您都当粮食局长了,怎么还是航校后勤部长的劲儿啊!</p><p class="ql-block"> 父亲年轻时在老家安康小餐馆跑过堂,对做饭有些经验,自然成了我们的教头,指导起我们揉面擀面条包饺子烙饼做疙瘩汤等,那是一个严字了得!和面要做到“三光”,盆光、面光,手光,揉面要揉出面筋,擀面要擀的又大又薄又圆,切面要切得长如发,细如丝,不断不粘,哪一道工序没做到位都得重来。“民以食为天”是他的口头禅,在他眼里,学会做饭,是生存能力的最基本要求。</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缺吃少穿,父亲发明了一种米儿面,先用少量的米煮成稀米汤,然后加一些小麦面疙瘩或者玉米面疙瘩进去一起熬,一熬一大锅,有稀有干,全家人吃的热乎乎的扛饿。后来粮食越来越紧张,父亲就教我们怎么粗粮细作,比如红萝卜箜高粱米饭,玉米疙瘩汤,红苕粉汤圆,菜团子窝窝头等。总之,不管多难,父亲都会想办法让一大家人不饿肚子。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能听天由命,活人不能让尿憋死!</p><p class="ql-block"> 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穿,破了补补再穿,“笑破不笑补”,父亲常说。缝缝补补的女红,我也是那会儿学会的。</p><p class="ql-block"> 1969年,家里又添了一个小弟弟六六。六六是姐姐们背大的,也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在父亲肩上“骑马马”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老刘家重男不轻女,可我多么希望上面有个哥哥。</p><p class="ql-block"> 我上高中的时候,全家搬到了粮食局袜子石宿舍,那里离市中心更远,但进出道路相对平缓些。新宿舍周围有一片儿坡地荒着,父亲就带着我们学种菜。不知道他在哪里弄来的蔬菜种子,不厌其烦地给我们示范如何种菜。那个斜坡的土质不好,菜苗长得很纤细,需要经常浇水施肥。父亲一有空,就领着我们去浇地。他走前面,命我在后面拎着个尿罐(稀释过的小便)跟着,妹妹们有拿铲子的,有拿锄头的。说真的,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又不敢违抗,嘴撅着老高,敢怒不敢言。 </p><p class="ql-block"> (二)</p> <p class="ql-block">——刚到地方工作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父亲出生地陕西安康县新建区刘家河边村</p> <p class="ql-block"> 父亲1922年出生于陕西安康一个贫苦农家,祖父早年去世,留下八岁的父亲与祖母相依为命。父亲小时候没钱读书,后来在部队学的文化。他吃过没文化的苦头,要让下一代多读书,学有所成,是父亲最大的愿望。</p><p class="ql-block"> 文革初期,我只有十一二岁,学校经常停课闹革命,闲着没事,就跑到大街上去看热闹。满大街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一些人站在台子上声嘶力竭地辩论,有的成群结队挥舞着旗子喊着口号在游行,不分男女都是一水儿的草绿色“军帽”、“军装”、“军挎”,腰上系着“军皮带”,手上拿着“红宝书”,山呼“万岁”,招摇过市。在我年少的心灵里,那是个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的“开放”年代。 </p><p class="ql-block"> 重庆大舅家上大学的大表哥和上中学的三表哥大串联到了我家,悄悄地告诉我说他们要去北京见毛主席,问我去不?去就带上我一起走。我激动的彻夜不眠,又不敢请示父亲,只好求表哥们帮着说情。</p><p class="ql-block">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父亲在“训斥”哥哥们,并给了他们十元钱买火车票,令其立马回重庆上课。 </p><p class="ql-block"> 表哥们走后,父亲加强了对我们的管教,准确地说是加强了对我的管教。他给我订了个计划:一,每天必须学习毛选,并做好笔记;二,每天给他读半小时的参考消息;三,当好管家,负责安排全家老小九口人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眼睛不好,看不清参考消息上的字,就叫我读给他听。他斜躺在床上眯缝着眼,听得非常认真,我读得万般无奈,如坐针毡。他不发话,是断然不能放下报纸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回与父亲聊天,他从话语中感觉到我对班主任不太恭敬,认为我有骄傲自满情绪。于是找来中央关于反骄破满的文件叫我读,读完谈体会。这还不算,还冒着正午烈日,带着我去班主任家登门拜访。班主任住在自贡一中的教师宿舍,那是一排平房。我至今记得李老师打开门一瞬间的惊讶表情。父亲客气地向李老师询问我的学习情况,授权老师严格管教。我当时觉得很没面子。第二天,老师在课堂上讲了这件事情,说有一位领导干部主动登门拜访他,他很感动。在那个反对“尊师重教”的年代,父亲算是一位响当当硬邦邦的逆行者。</p><p class="ql-block"> 按时回家是父亲的铁律。上初中的一天下午,我在自贡一中播音室(我是学校的播音员)读完稿子后逗留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一声高过一声,犹如雷霆万钧!“是爸爸的声音! 糟了,他怎么找到学校来了!”我急忙从播音室里跑出来,看见父亲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操场中间,推着个自行车,正焦急地四处张望!我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面前。或许是看在我从播音室里出来的份上吧,他没发火,默不作声地带我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父亲平时总是喊我“锦儿”的,操场上的直呼大名,是我一生中所听到的他对我最严厉的“呵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p><p class="ql-block"> 上高中时,我是一中高中女子篮球队队长,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要去学校参加训练。袜子石宿舍离学校较远,且要过一些背街小巷,父亲不放心,大清早总要送我一程,并在书包里塞进一柄约15公分长的小手榴弹模型做防身武器,那是他在部队当军械科长时留下的。他常告诫我“手无寸铁就会被坏人欺负!” 我嫌重,经常放在书桌里不拿回家,但总逃不过父亲的火眼金睛,第二天书包里准会多把钳子,更重了!</p> <p class="ql-block">——自贡一中高中女子篮球队(1972年)</p> <p class="ql-block"> (三)</p> <p class="ql-block">——1971年全家福</p> <p class="ql-block"> 自贡70年代初知青上山下乡,是按照父母单位分配插队落户点。市粮食局分配到夹江县1个指标(取第一个报名的),其余的到沐川县。父亲说,锦儿,虽然你是第一个报名的,但你是局长的孩子,不能搞特殊化,夹江这个指标你不能占。于是,我便随母亲单位走的丹棱县。</p><p class="ql-block"> 1974年,父亲身体状况不佳。由于战争年代屡次负伤,落下了一身残疾和病痛。特别是冠心病和支气管炎久治不愈,经常咳嗽,走路气紧,呼吸困难,基本属于半休状态。50来岁的年纪,看上去比同龄人显得更加臃肿苍老。在这个时候,家里的主劳要远走他乡,他的心情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5月15日,我前往檀木林广场参加欢送知青大会,父亲安排三妹送我到丹棱。那是我19年来第一次远离父母。</p><p class="ql-block"> 我背着打得工整的背包(那是父亲训练过的部队打法),提着一个旧弹药箱改装的行李箱和一个网兜,网兜里装着一个搪瓷洗脸盆、一个水杯和一双雨靴、毛巾、肥皂、梳子等日用品,那都是父亲一一清点过的。 </p><p class="ql-block"> 父亲送我们出门,翻过一个小山坡时,他停住了脚步,站在那个制高点上,用手向前方指了指,示意我和三妹继续往前走。我看了一眼父亲略带浮肿表情严肃的脸,强咬着牙没有掉泪。我知道父亲不喜欢女孩子爱哭。</p><p class="ql-block"> 走了一段,回过头看到父亲还在那个山坡上,面朝着我们的方向,只是人蹲在了地上。我一步三回头,直到父亲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p><p class="ql-block"> 我开始哭,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流泪,无视行人异样的目光,任由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肆意挥洒。</p><p class="ql-block"> 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那天在山坡上蹲了很久,还流泪了,回家后血压就上去了。母亲还说,自打和父亲认识后就没见他哭过。</p><p class="ql-block"> 之后的两年间,与家人的联系主要靠鸿雁传书。我至今保存下来的家书有17封,其中有7封是父亲的亲笔信。父亲文化不高,当年造反派要求他写的无休无止的“自我检查”,不少是他口述我代笔,然后用毛笔抄成大字报贴到局机关的。我走那两年,他重病缠身,终年与医院为伴,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写了上万字的父爱心语,那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在支撑啊!</p> <p class="ql-block">——父亲亲笔信之一</p> <p class="ql-block"> ——“锦儿:我们今天下午去看电影收到你的来信全家都高兴。锦:要团结群众做贫下中农的知心人,虚心听取群众意见和批评,毛主席教导我们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的一切进步点滴收获,都是党组织的信任和培养,贫下中农的支持关怀。</p><p class="ql-block"> 锦儿,你积极参加劳动,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五个月做了一千多工分,还利用一切时间参加卫生员工作,出纳工作,办批判专栏,文艺和理论学习,这很好。我们支持你的进步,也是我们全家的高兴和骄傲。希你在毛主席指引的革命路线上继续前进。(1974.10)”</p> <p class="ql-block">——父亲亲笔信之二</p> <p class="ql-block"> ——“海锦:好孩子! 你走后请罗森云带回的东西和信都收到了,你妈妈已给你去信,可能现在你收到了。今天又收到你12号晚上的来信。从两封信看了全家都很高兴又很激动。高兴的是你下乡十个月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有所进步,能虚心地向群众学习,得到群众的信任和爱戴。激动的是你对全家的事很会体贴,不愧是我们家的大孩子。我和你妈妈看到你的来信,每次总觉得自豪、高兴、激动,有时不由得落下热泪来。</p><p class="ql-block"> 关于代课问题,我们很高兴。你说的一个高兴一个担心的看法是正确的,我们相信你对这一新生事物又是一门科学会有正确的认识和处理的。学生是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老师的一举一动对他们的影响是很有分量的。要虚心向老老师学习不会就问......你才上几堂课比较顺利,但也要有思想准备,哭几次鼻子,来上几次睡不着觉,跌上几跤,才能总结出一些实践经验来。慢慢的就更顺利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只要有坚强的意志克服困难,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的。总比老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在枪林弹雨中和敌人作斗争的困难少的多。(1975.4)”</p><p class="ql-block"> ——“锦儿,好孩子!你托建平带回的东西如数收到,完好无损。刘海成叔叔昨天亲自把清油一桶、烟两斤送到家来,还谈到你们那里的领导和群众对你们的好评情况。弟弟妹妹们看到大姐姐给他们寄来了可爱的东西,都高兴得跳起来了。你婆婆在前些日天气过冷着凉身体一直不好,现在行动还是不便,也常想念你回来看看她。我昨天已从医院观察室痊愈回家,一切尚好,回家详谈勿念。</p><p class="ql-block"> 这次粮食局朱甫林去北京开会,托他给你三姨带去了20斤橘子,三姨又给我们带回五斤苹果、白糖二斤、水果糖三斤,全家都等着你回家过春节再吃。但是苹果保不住了,要烂了。(1975.10)”</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两年,我知道家里困难,尽己所能地托人往家里带农副产品,贴补一大家人温饱,比如菜油、鸡蛋、鸡鸭、大米、挂面等等。1976年春节,我们自养的黑猪宰杀后,三个知青每人分了四十斤肉背回家,全家过了个土豪年。父亲是个有心人,他把我拿回家的东西全都记在墙上的一个扯历背板上,字写的很小,却记的满满当当密密麻麻,还时常指着提醒弟弟妹妹们要记住大姐的好。</p><p class="ql-block"> 每次回家探亲,几乎都是在医院与父亲相见。他显得越来越衰弱,精神一天不如一天。1976年夏天,我回城工作后迎来最后一次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机会,当时厂里不想放我走,就以父亲生病住院需要我照顾为由,劝我放弃。父亲知道后,用颤抖的手给厂领导写了一封短信,表明他坚决支持女儿上大学,学好本领更好的为党和人民工作,请组织上不要担心他的健康。</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时的父亲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是多么希望离别两年的大女儿能够多陪陪他,给他做爱吃的疙瘩汤,为他揉揉肩按按脚啊!可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心里装的仍是孩子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恰遇十年内乱。欲干不能,欲罢不忍,年富力强却报国无门。写检查,挨批斗,靠边站,政治运动带给父亲的伤痛不亚于战争年代的枪林弹雨。郁郁寡欢,忍辱负重,心力交瘁,恶疾缠身。但即便如此,他仍不忘初心,对党忠诚,竭力担当,敬老爱幼,直至油尽灯枯。</p><p class="ql-block"> 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他变得沉默寡言,昔日壮硕挺拔的身躯已经瘦骨嶙峋。终于有一天,父亲不再催促我去上班,他拉着我的手,让我摸摸他腹部一个很硬的包块,让我为他按按刀棱般的小腿,让我扶着他缓缓地站立,慢慢地走出病房,走到走廊的窗前,凝视着外面的世界,眼神中透着不甘与无奈......</p><p class="ql-block"> 没留一句遗言,没有一句抱怨,没叫一声痛,没流一滴泪,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保持了战斗英雄的铮铮铁骨!</p><p class="ql-block"> 1977年2月21日,55岁的父亲与世长辞。他没有倒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却在和平年代英年早逝,这成了我们心里永远的痛!</p><p class="ql-block"> 爸,此时此刻,您的锦儿在呼唤您,您可听见?您一定听得见!</p><p class="ql-block"> 爸,此时此刻,锦儿多想为您做一碗酸辣疙瘩汤,为您捶捶背揉揉肩,为您读各种报纸......</p><p class="ql-block"> 爸,此时此刻,锦儿多想推着轮椅上的您,去看看蓝天白云,莺歌燕舞,盛世繁荣,国泰民安......</p><p class="ql-block"> 敬爱的父亲,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愿用我一切,换您岁月长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