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乡啊!永乡

珊瑚树

<p class="ql-block"> 作者/邵建军</p><p class="ql-block"> 回我的家乡黄章,必须要经过一个乡镇,这个镇子叫永乡镇,也是著名的洛川会议旧址所在地,永乡以前是永乡乡是前几年撤乡并镇的时候把黄章乡并进了永乡,永乡这才得以叫镇。</p><p class="ql-block"> 这个镇子不大,人也不多,仅仅只有一条L形的街道,能留给人留下一些记忆的应该是街道中间,站立着的那棵百年老槐树。街道上平时闲逛的人屈指可数,开门市部的人也比较清闲,不是聚在一块拉家常,就是拍快手和抖音。只有在遇集的时候才会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急急忙忙的小贩,我总是感觉永乡街的集会老是在旧县集会的屁股后面跟着,人家旧县是逢“一”和“六”遇集,永乡街是“二”和“七”遇集,毕竟人家旧县处在洛川北塬的中心地带,所以不应该奇怪,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镇子,却珍藏着我美好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我和永乡有永远都割不断的亲情,我舅家就在离永乡街大约四里路的五兴村,也就是说我身上流趟着一半的血液是永乡的。说起永乡就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思念,说句心里话其实我不是在怀念永乡,而是在怀念永乡的人,怀念我的亲人,怀念长眠在这里的外爷和外婆。</p><p class="ql-block"> 从小我就有一个习惯,每年腊月二十七都要去永乡赶集,我家离永乡被一条大沟隔着,那时候交通不方便,母亲背着我不知道把这条沟翻了多少趟,每次回去的时候外爷都会把我和母亲送到沟畔,直到我们站在对面的峁梁上,外爷才会放心的回去了,母亲都会埋怨外爷为何把她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母亲埋怨的时候外爷一直都是一声不吭。说是赶集其实是看人,给外爷和外婆送年货,年货并不丰富,往往都是一些油糕和软馍馍,外爷极爱喝酒,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咪上两小口,说喝了酒晚上不要起夜(就是不要上厕所),母亲都会把平时家里藏的酒给外爷拿上。</p><p class="ql-block"> 习惯成了自然,我现在只要路过永乡,我都会左顾右盼,想看见那对熟悉的背影,那对苦命的老夫妻,望着无人的街道,我似乎看到外爷外婆蹒跚着从街头走来。虽然我心里知道永远都不会再看到了,但是一切都是历历在目,时间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期,甚至回到了外爷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外爷是一个苦命的人,他母亲生下他的时候没有一点激动的心情,反而是泪流满面。因为他的母亲知道她家的实际情况是吃了上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多生一个孩子就意味着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外爷的母亲就顺手把皮包骨头的外爷压在炕席下面,任由这个弱小的生命在炕席下自生自灭,或许是外爷的啼哭声打动了他母亲原始的母爱,或许是上天在恋念他的众生,或许是人为了活命的本能,外爷奇迹般地从炕席下面遛了出来,就这样外爷活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活着就意味着要有一口饭吃,刚出生的外爷 毕竟也长着一张嘴,为了减少吃饭的人数,外爷 的父母把外爷送给了离他村不远的五兴村。五兴村是一个低窝窝,就是地势比较低,比永乡街要低很多,去五兴一直都是下坡路,而且是人少地多,所以家家户户的光景过的都很殷实。</p><p class="ql-block"> 外爷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成了五兴村冯家的儿子,外爷的养父冯生坤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家 里有亲弟兄八个,经过多年努力奋斗为自己挣下 了一份不错的家业,也成了当地一位名有姓的人物, 而且能施舍乡邻,乐于助人,说当年外爷的父亲只要进洛川城,城里有名的两个绅士都会请他搓一顿火锅。 外爷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从一个赤贫的家庭演变成了地主家的少爷,而且还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地主老财家的长子,家里不但开有烧房,染房,家里 还拥有一个洛川城为数不多的商号“五福生"。在外爷十七岁那年迎娶了旧县王家村同样是地主家的大小姐,这是外爷一生的骄傲,却是外婆一生的痛苦。</p><p class="ql-block"> 外爷的养母是旧县街大户人家张家的大女儿,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不抓养孩子,自从外爷这个没有人要的宝贝从天降下来的时候,外爷的养母就喜欢的不得了,咋看就有咋亲,从小就娇生惯养。外爷小时候过的日子和余华小说《活着》里的富贵小时候差不多,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中,外爷从小就养成了不爱下地干活的毛病,生产队时外爷爱出去干活,哪里需要劳工了外爷就抢着去(比如说洛川修拓家河水库这样的活)。</p><p class="ql-block"> 其实不爱干地里的活,不是外爷的最大的毛病,外爷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做小生意,比如说贩卖可以耕地的牲口,下蛋的母鸡,只要能挣钱的外爷都贩卖。当时不允许个人做生意,外爷这样的人被称为投机倒把分子,要大会小会批评,为了这事外爷扫过街,担过茅粪。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最严重的是一次外爷从陕北偷偷地贩回来十来头耕牛准备倒手挣钱,没有想到被队干部发现给没收了,在万般无奈之下之下,外爷以二百块响元把我的母亲卖进了我的家,做了我的母亲,这就是我母亲埋怨的时候我外爷不言喘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后,就到了外爷的黄金时间,外爷做生意的本事有了用场,外爷没有本钱,就用自己的信誉赊欠。外爷是旧县街张家的外甥,童年就是在旧县度过的,对旧县街的人比较熟悉,外爷先从旧县集会上把猪赊来,再赶到永乡集会上卖了,挣一点差价,慢慢地外爷才有了一些本钱。外爷就靠这个特长吃了几年好饭,过了几年好日子,再也没有去地里干活,也能光明正大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外婆外爷相继归西,舅舅家全家搬到了上海居住,我也感觉永乡街空落落的,很久都没有去五兴村了,没有去碰撞心底里的思念。我站在永乡街上,踩踏这条熟悉的道路,迎着吹过的寒风,陶醉在过去的甜美日子。时间快的很,六年了,外爷离开我们已经六年了,一切只能是回忆,我恋念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p><p class="ql-block"> 即使永乡街不遇集,我只要看到有人在国道边等车,我都会停下来问如果去洛川我可以免费拉,我只是想问问他们是不是五兴人,认识不认识我怀念的人。</p><p class="ql-block"> 永乡啊!永乡,我知道一切都不会重来,但是怀念总是美好的,尤其是怀念心中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