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观气象

曲径通幽

　　玩物，现如今的人是越来越会玩了。尤其到了一定年纪，这玩中更见其性情，更显本真。能把玩到愉悦身心、物我两忘，便是境界。

年轻时玩物，谓之丧志；年长时玩物，可当作修养身心，属于不同年龄段的志趣。当然，玩，相对于学业、职业、事业来说，似乎不那么“正经”，能成为志趣与志向结合到一起，更是不易。因此，通常它只能归于个人喜好与特长。

玩，很有讲究。有的人玩得认真，对玩物及玩的人有所选择，能玩出情趣玩出高雅的，有助于修身养性，培育气质；玩得低级趣味的，就成了不良嗜好，庸俗甚至恶俗。

玩，在有的人可能会有趋利性目的性。这样人玩的五花八门，他的爱好随别人爱好。当然，这别人也不是一般别人，否则够不上他玩啥你钻研啥。玩个牌玩个球玩个钓鱼啥的，人人都能玩两把的通俗“玩”，不算玩，充其量叫大众娱乐。真正玩家，玩得投入，玩到见同好如是三生有幸，能玩到高处不胜寒。

当然，能玩到这境地，真正是有了一种阅历一把年纪一定层次才有可能。玩到这地步的人，可以说是玩出了自我，便是玩的最高境界了。

　　每当我们走进朋友公司他的办公室时，就有这玩出境界的感觉。

玩什么？石头。进入那层办公楼，撞脸的就是招牌与山石。进入办公室，地上、办公桌上、茶几上、书柜博古架上，全是原石。

我们也成习惯，从进门时就一路摸将过去。那些原石无论是自然形成，还是经过人工雕琢，都有着不同一般气质。如同人经历岁月历练，从容也好沧桑也罢，从表情上就能探究得出。也好比在这石上的摩挲，用手感和观感识辨或猜测它们所经历地壳变化而形成的纹理，沉默地讲述着它们曾经过往。

朋友玩石已经多年。我见识过他玩石的几个阶段：

最初应该是如那盆景类奇石，造型别致，就是我们常说的三分长相七分想像的那种独秀。

第二阶段该是以体型大而取其气场。我们所看到的，先是有室内妆点把玩的，后有放置室外观赏的，再后来就是镇宅的，越来越有气势，造型与体型求异。

现如今，朋友越来越讲究石之品质，讲究石之成色，讲究石之类型，越玩越深沉，越玩越内敛，越玩越孤独。甚至连我们发问，也不似从前眼睛放着光芒地一一介绍，全然一副跟门外汉门外姑没啥讲头。

我们知道，这家伙超凡脱俗，老到清新了诶。好吧，但愿你别是孤独求败。

就说他办公室摆放，开公司之初，多是些树木盆雕，我们称那些为树桩，个个造型精致，轻烟老树寒鸦的意境，每次去我们也都免不了手欠，挨个摸上一遍。也不知是不是架不住众人摩挲，还是真就被摸伤了元气，那些桩子不见了；之后一阵子见他办公室都是铜工艺品，落地的，台式的，布遍办公室墙角、桌面、书柜，有气势如虹，有阔气如牛。在咱们这铜产地及铜工艺品制造地，不缺这玩意儿。记得几年前他投资的一业开张，咱们几人合伙恶狠狠给他搬了一尊招财铜宝，那身上堆满大大小小元宝，可真是喜庆的俗。

我们自家说俗可以，别人不可说。有能耐，你俗个我看看！

再瞧瞧人家现在，办公室里全是石头，估计摸的人不少，滴溜光。尤其是那办公桌上那块大石，最见气象。但见那石扁平铺开，象佛横卧在那量身定制的底座上，占那诺大办公桌的1/6强。上面青白相间，象水墨画。乍看上去，象云腾峰顶、雾锁山间，再仔细看，会以为在这咫尺之间漫游在无有人迹的星际。

石主人说，这石属气象石，有风有雨有云有露，可滋养万物的，出自咱们省的灵壁，就叫灵壁石。

那立地的墨石、博古架上的鸡血石、象恐龙蛋的陨石呢？别嫌俺眼拙，咱就想着那墨石可否真能磨出墨、那鸡血石真有传说中的功效吗？

咱俗，每发问一次都得有一句“多少钱？”石主人有时回答，有时不回答，估计跟我这种处在看稀奇阶段的人，不屑作答。另外，估计还有在我们面前说起，怕吓着我们。

“低调是为了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高调是为了生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冯骥才的这句话，总是在适当时候敲打着我。

　　要说有钱人玩稀有，没钱也有没钱的玩法。朋友中也有收集鹅卵石，放置盆雕盆植内作点缀用。我们这里一条滨江大道，靠江边沿途山脚，每到这个季节里遇暴雨，会有大大小小山石随山洪水滚落，这山体或许就是若干年江滩搁浅形成，沙土松驰，山石里多是江水冲刷形成的大小鹅卵石。因此，每到这时有不少人拿着编制袋拾捡。

朋友每得到喜欢的卵石，便在朋友圈内晒出共享，有时是放书架上，有时作写字时镇纸石，有时会将石形或上面图案叫圈内集体猜，自我陶醉得不加掩饰，象个孩子般，不参与其中，真怕拂了他天真玻璃心。

年轻时谁也不会抓住自己头发离开赖以谋生的俗世，追求空洞的高雅，因此多数人都是坐在人群里假装着融冾。当真正能为自己活，不加掩饰自己的喜欢，是真活出了自我。我也似乎随着年岁渐长，有些变了性子，对这种不言不语的东东多了些无法言说的好奇，更是对这类玩石玩到走不近的人多了一份理解和钦佩。一个人能够玩物玩到沉浸在物的世界，肯定是以他独有方式在与物交流，这如同养花人与花的交流一样。只不过花以颜叙述花语，石以坚不可摧以示气象，形式不同罢了。

人无癖不可交，人无癖也无趣。能与石语，实仍高人。这与那些高雅的玩玉石、收藏古董字画、平素里养花草等俗物相同，能给人带来身心满足与愉悦，从中充实生活，补养精神，真亦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