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绍圣元年,年近花甲的苏轼启程前往岭南。由陌生到熟悉、由抵触到接受,岭南是他贬谪生涯的最后一站,在他的人生旅途中占据了重要篇章。在辗转奔波的旅途中,从阅世、越世到悦世,他深刻地思索了人生的本质,从苏轼岭南时期的诗歌行文中,有无奈和悲伤,更多的是其对生命的热爱和豁达。</p> <p class="ql-block"><b><i>阅世:眼见为实</i></b></p><p class="ql-block">南岭地区山脉东西错列,蔓延数千里,多为羊肠河道或崎岖山路,成为南北交通之障碍。启程之前,苏轼与多数人一样,对岭南充满了畏惧之情,甚至还有“岩藏两头蛇,瘴落千仞翼”这种可怕想象。当时中原地区人们普遍存在着对岭南的未知与误解,以至于形成一种流传广泛的传闻。然而这种负面的印象,很快便随着苏轼亲临其地而瓦解。度过梅岭以后,映入眼帘的却是雄奇秀邃的自然山水,曾经的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这里有“千章古木临无地,百尺飞涛泻漏天”的蒲涧寺,亦有“剑气峥嵘夜插天,瑞光明灭到黄湾”的浴日亭:首次品尝到了“吸津得微甘,著齿随亦苦”的槟榔,也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著名“吃货”感悟:即使是来到了贬地惠州,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可怕:“吏民惊怪坐何事,父老相携迎此翁。….岭南万户皆春色,会有幽人客寓公。”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丰富物产或是黎民百姓,踏上岭南,苏轼才发现过去的自已一直因为偏见而误解了这片土地。由陌生到熟悉、由抵触到接受,被贬虽属无奈,但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消除心中的偏见,眼界更开阔。颇有点几百年后“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道理了。</p> <p class="ql-block"><b><i>越世:善处穷者</i></b></p><p class="ql-block">年轻有为的苏轼,在弱冠之际曾写下《贾谊论》,一反前人对于将贾谊失意归结于君上不惜才的怜惜,认为贾谊悲剧的根本在于其自身“是亦不善处穷者也”,即无法与眼前和心中的困境共处,才落得那样一番地步。偏偏造化弄人,被他所点评的古人贾谊的遭遇,竟然发生在年近花甲的自己身上。纵然风光秀丽、地产丰饶,苏轼在诗文中并不避讳岭南自然环境恶劣的一面。“三年瘴海上,越峤真我家。……今年吁恶岁,僵仆如乱麻。”古代的岭南,毕竟是远离政治中心的极南之地,严重的瘟疫甚至夺去了伴侣王朝云的生命。归北无望、政敌打压、亲人故去….苏轼的“穷比贾谊更甚,但他并不因此否定年少时对贾谊的评判,而是拾起了当年早已写下的处穷之道,坦然面对眼前的现实。“念念自成劫,尘尘各有际。下观生物息,相吹等蚊蚋。”此句指时间流逝之快,万物均有自己的劫数和存在的边沿。俯视世间芸芸众生,众生如同不同蚊虫一样在相互吹嘘的气息中浮动。苏轼终其一生经历了在宦海生涯中的大起大落,每当遇到难以忍受的苦难与打击之时,苏轼因其处穷之道,表现出极高的承受力和包容力。他不会陷入自顾自怜的哀叹,而是从宇宙的巨视中,以“下观”的视角,将“我”混同于芸芸众生中加以体察,从而因辗转搬迁的“无常”之痛苦在类比中得以宽解,则心胸更豁达,这就是苏轼式的智慧。</p> <p class="ql-block"><b><i>悦世:心安之处</i></b></p><p class="ql-block">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身处困境,并非一无是处,有时更能让人看透生命的真相,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究竟能否安居于当下,关键不在环境的好坏,而在于内心的安定。培养对于岭南的认同感,是他解决问题的起点。中原也好,岭南也好,心境的变通令苏轼在绝望之际跳出了狭隘的自我中心,获得了超然达观的心境。苏轼所向往的,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式的高蹈远引,而是要在任何境遇下都做到无畏和坦然。他在岭南时期开创了一种新的生存价值衡量标准,建立起“无待”的心境,抛开对现世局促狭隘的思考,不依托于功利目的生活准则。“无待”一词源于庄子,但他的无待带有显著的“丧我”,而苏轼对庄子的“无待”做了不同意义的阐发,强调以情感为本体,注重自我求索和心灵的回归,对现实不作功利的价值关怀,追求精神的独立高洁,则生命更圆满。</p> <p class="ql-block"><b><i>结语</i></b></p><p class="ql-block">“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对自己一生功过做了总结,平静的叙述中蕴含着对一生波澜壮阔生命历程的回顾,有感伤,有矛盾,有自嘲,更多的是超脱和超越、从容与淡定、自信与坚韧。岭南之行带给苏轼的则是恬淡与真朴,他的价值观念得到了升华,最终凝聚成几部厚重的思想著作,其嘉言懿行也激励了岭南的人心士风。岭南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人文风貌,至此愈发成为古代文人的重要精神栖居地。对于投资来说,读过的书、了解过的上市公司、历练过的市场考验,都会放大你的格局。真正的聪明人,只要经历了,就是财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