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米芾是怎样临创转化

老孙

　　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

“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

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

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

米芾《海岳名言》中一段对自己学书轻描淡写似的描述，不经意间成了书史佳话，“集古字”也被他打造成了自己学书的重要标签。换句话，只要后世一旦谈到“集古字”，就会想到米芾并提及他；讨论他的书法时，也一定会提及“集古字”。

要问米芾一生临过多少帖？恕我孤陋，未见详尽统计。再问米芾临帖的水平究竟怎样？只要看一看现存的（传）王羲之《大道帖》《长风帖》，（传）王献之《中秋帖》《东山松贴》《鹅群帖》，都是他的临本，水平不言而喻。

米芾的书写技巧在“宋四家”里是最好的，至于创作水平，彼此各有千秋。喜欢他的人会推崇他为宋朝第一，比如董玄宰《画禅室随笔》里就有：“吾尝评米字，以为宋朝第一，毕竟出于东坡之上。”

学书法的人都知道，临（帖）创（作）转化是件非常头疼的事，绞尽脑汁也未必有结果；请教贤者，得到的答案不一定满意。更多的还是依赖个人悟性。从古人中悟，从当代贤者中悟。若有所得，定会像拈了一朵花，会心的一笑。

今下是学书法的历史最佳时期，非常走运，借助高清影像技术有幸看到千年前米芾留下了此类临创字迹，如果自己能有所悟，也可能就知道怎样利用“集古字”来创作。

这是米芾的《临沂使君帖》，纵31.4厘米，横 25.1厘米。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释文：“芾顿首/戎帖一/薛帖五上纳/阴郁/为况如何/芾顿首/临沂使君麾下”

前二行是行书，从第三行的“如何芾顿首”突变为草书，一笔而下。第四行“临沂使君麾下”，也是一笔草，与前三行分得很开且字径大而顶格。切莫以为是什么形式问题，只是当时尺牍礼数罢了，尊重收信人。此人为谁？无考。

本札中的“如何”二草书，很眼熟。想起了米芾另一帖——《张季明帖》，尽管其中的“何如”顺序、结字与本札都不尽相同，重要的是，“一笔书”的韵味如出一辙。更为难道的是，能找到它们的祖本——唐•张旭《秋深帖》之“如何”。

【米芾《张季明帖》】

【《张季明帖》之“何如”局部】

【张旭《秋深帖》“如何”与米芾《张季明帖》“何如”的比较】

原来，集字之法，并不是把所有学过的名家的字都记住，写时照着样子写，而是记住自己认为最出彩的字、字链。待到自己书写时，碰到相同或类似者凭记忆写出来，然后依此感觉继续写。如此一来，自觉与不自觉地进入临创转化过程，久而久之，便自然会既见古人，又有自己。也就是所谓的“在似与不似之间”。

古时不像现在，有很多书法著作、文章供学习参考，更多的还得靠自己去领悟古人、先贤所留字迹中藏着的不言之妙。成熟书家临帖，已无所谓追求像与不像，更在意的是书写节奏韵律。用一种“意思”去控制运笔感觉，以至于不“任笔为体”，信笔而写。貌似简单的过程，其实就是斲轮之妙。换句话，自由而有所控制的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