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欲何至

江南茶客

那日突发异想，去好友处。

“忽忆戴安道……夜乘小舟就之”，如《世说新语》中王子猷雪夜访戴一样，无任何目的，既不约玩，也不约逛，只就那样出发了，坐的还是公交。

公交车到野外比较讲求节约的原则，到站如果无人叫下车它是不会浪费停靠与启动的汽油的，而习惯单车游的我并不谙此规则，一直极耐心地等车自动停下。结果开出了五六站，等醒悟下车，已是荒郊野外，四顾茫然，不知何地也。

只能做本不想做的那事——等朋友开车来接。唉，与我的环保意识又南辕北辙了。

是日太阳不明，阴风习习。我捧一束献于朋友的百合站于路边，一点点地冻得僵硬。心里便渐起零落之感。所谓过尽千车皆不是，荒陌青青风飕飕，说的正是此情此景。

想不到心血来潮地访友还体验了一把漂沦之感，倒也不俗。

车子自然是不呼不唤也出来。待到之时，她笑言：身着长裙，手捧鲜花，非你可为谁？哈哈，知我者友也。

上得车去，问我哪里去，哈哈，也来个“问君欲何至，下马问前程”，当然这里应是“上车问前路”。本想带我东山西山穹隆山，随便指哪就到哪，还换一红装，想于绿色山林之中留一艳影。却不料已然冰肌玉骨的我说出一句风景大煞的话：我冷，我想喝热茶。朋友就是朋友，失望之色也不现，马上就说那去茶室咖啡屋好了。

正行向一她熟悉之繁华古镇，又灵机一动，转向一新开发的生态园。进去一看，果然妙。山清水秀不说，人影寥寥，清净得简直让人恍若到世外。待入茶室，楼下除工作人员以外几无他人，楼上更是。遂找了一个面山依水的角落坐下，背靠棉垫，腹拥棉垫。喝咖啡，咖啡加奶浓香温暖，饮红茶，红茶加蜜甜美醇香。终于有些转阴还阳。朋友见我如此，喜不自禁：心血来潮，当有代价，能兜底的有我一个，可够？相视大笑。数十年来虽经天南海北，走过平湖烟雨，跨过岁月山河，不变的终是当初结下的情谊。为了永恒不变，便趁窗口自然柔光，摄她一个下来。

喝咖啡，品红茶，天南海北胡聊。朋者，并也；友者，爱也。平等，且爱，于是无可聊，也无可不聊。窗外，一泊池塘，清水涟漪，稍远处，一带青山，新绿如云。窗内，两平等且爱之人，开怀笑，开怀言。

古人访友常不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时，只得“愁倚两三松”。而我与她则“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何幸也。遂相约，以后敬老院一定选在此间，而且两人同住，不可相违。一堆如贾宝玉般的痴话。

虽说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然人生能有多少时间可说如此痴话？又有多少人可让你说得出痴话？得一人，一时，也便够了。只此一件，就比得王子猷夜访了，毕竟他虽得访之乐，却无友与之相偕。

如此如此，开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