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任何时侯,一个人好的想法从实施到有模有样地呈现在世人面前,真的是让人眼前一亮。</p><p class="ql-block"> 五百年前我的祖先一个叫贾守印的年青人从陕西神木县贾家沟出发,费尽周折选中兴县水油塔这块风水宝地作为安身立命之所,他做梦都没想到:</p><p class="ql-block"> 在水油塔村口岚漪河岸高耸入云的大山上,自已的儿孙们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远近闻名叫洪福寺的宝刹。几百年来贾氏子孙瓜瓞绵绵,人口发展到四千多人。各类人才渗透到县域各个层面,成为兴县望族。</p><p class="ql-block"> 贾守印当年第一次站在岚漪河岸,他被河里流木工人的船歌所震撼,也为水油塔狄姓族长容留他而感动的流泪。</p><p class="ql-block"> 陕西贾家沟地薄民贫已不适宜人类居住,就像今天的跑内蒙走东胜。贾守印带着 陕北人的勤奋、质朴、憨厚,很快得到狄姓人认可,不但自已生存下来娶妻生子置房买地。还勾来了叫子宽的本家兄弟在本村落脚。</p><p class="ql-block"> 水油塔的确是块风水宝地,进口小里面大,有水地塔地,半山腰的水即可流入各家院子的菜地,几十棵唐槐穿插于果木林间。北齐城堡雄踞山后,窑洞房舍依山而建,民风纯朴。即使外面是干旱荒年,这里却硕果累累。</p><p class="ql-block"> 时光更迭,贾守印和他的子孙们用勤劳和智慧改变着自已的生活状态。</p><p class="ql-block"> 贾玉珍是贾守印的曾孙,尽管兴县贾家历史上英才辈出、或浮泛于官场、或浪迹于商海、或专心于农桑、或沉醉于手艺。然贾玉珍乃兴县贾家历史上有份量人物。贾玉珍的墓志铭说他素性敦朴,皈依释氏,乐静于家庭,训子以穑稼为务,输粟以济困为心,家计饶丰,端谨倜傥,接人侍物,绝无骄傲之态,兼有逸士风度,莫不知其丈夫也。</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洪福寺的准确修筑年代,应该在贾玉珍儿子这一辈,但这个理念应源于贾守印这一代人,陕北人修寺盖庙的风俗习惯至今犹存。有时一个理想需要几代人实现,到贾玉珍这一代人终于付诸实施,但真正的想法和准备的过程其实在前几代人就开始酝酿了。</p><p class="ql-block"> 贾玉珍有五个儿子,二个女儿。儿子分别是汝玫、汝佩、汝碧、汝璋、汝馆。汝碧少亡、遗留一子叫贾文、经汝玫养活长大成人。兴县贾姓人至今论辈份以贾守印为第一代开始,但论门类以汝玫兄弟为准。而洪福寺院中植有五棵高大挺拔的柏树,和两棵紫荆树,每年紫荆花盛开吸引四方游客,这五棵柏树和两棵紫荆是否寓意着贾玉珍的五男二女?是乞求神灵的庇佑还是另有意义,不个得而知。水油塔有限的土地已经无法滿足贾姓人雄心,子孙们逐渐在程家墕一带开荒种地定居,后陆续扩散到白家沟、马家湾等地。</p><p class="ql-block"> 信念和理想一直在贾家人血液中流淌。据传汝玫兄弟在灾年除了周济当地百姓,还要救急陕西老家的父老乡亲。有一回汝玫兄弟几个驮粮回陕西贾家沟看着满大车的粮食。汝玫感言,如有此百倍粮食祖宗修庙大业可实现也。谁知这话一出真有神灵助佑,布袋里有挖不完的粮食。于是动工修筑洪福寺。周边三十二个村子积极响应,后人称洪福寺的三十二坛。</p><p class="ql-block"> 关于汝玫,其墓志铭这样记载:汝玫,字锦花,号西河,岢都一甲人也,自幼公平,乡里赞美,所以感神佑助也,自思父母好善积德,持斋念佛,洪福寺摺毁重修,而功德主,施银票而无极其数也,修完开光,独设龙华三会,助世之修因也。</p><p class="ql-block"> 我把话题引到洪福寺那钟声上来。据说敲响那口巨钟,岢岚与兴县交界处也可听见。那位铸钟的师傅临行安顿众人说: 等他走上三天让人们再敲,谁知他走了一天刚出兴县界。村人以为铸下哑钟迫不及待地敲响,据传如果那人真走三天走到代县以上人们再敲,洪福寺的钟可声闻塞北,激荡雁门了。</p><p class="ql-block"> 修筑的过程中汝玫兄弟们舍出了全部家当,全身心投入到洪福寺的建设中来。</p><p class="ql-block"> 从山西各地调了良工名匠。建筑、泥塑、彩绘全部按高规格铺排。水油塔村曹六十九如今九十二岁,毁庙时他已经十六七岁,对洪福寺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大雄宝殿中间一尊佛坐莲花池,一手竖掌,一手捧宝珠,六七岁小孩可在掌中围珠追遂嬉戏。将此比例说与兴县籍泥塑大师王五兵听,据他测算此大雄宝殿高度至少在二十米以上。可见此殿规模宏大。</p><p class="ql-block"> 从寺庙退下来的两个和尚一个叫风和,一个叫进祥。寺庙没毁之前过着安稳的日子。风和写的一手好书法,会看风水当阴阳,会吸笙。进祥老实憨厚只会吸笙。两个人长年奔走于岚漪河两岸的事宴中。风和说他走遍了五台山,他的感觉是五台山是听了名份了,找遍五台各寺院也没见洪福寺那么大的殿。这与当年兴县丰盈的木材资源有关。进祥家住在我家屋后、没有儿女,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二姐带我去她家窜门见她老婆炖一锅猫肉、她老婆疫后没棺木可装被大队人将手脚捆一处,穿根杠子抬的扔进洪福寺南泉奄的沟渠里,进祥疫后没棺木被装进柜子里也是埋在南泉奄、相比风和的下场比进祥强的多,死后被子宽本家后人妥善安葬。一个人一辈子有个好的结局真的好难。</p><p class="ql-block"> 我的爷爷是贾守印第十六代世孙,是听着洪福寺钟声长大的,贾家敦朴善良的典型代表,从没与人发生过口舌,一辈子庄稼地里干活到死。村人起个外号叫“老好人”。他为儿孙们讲着洪福寺的传说:</p><p class="ql-block"> 修大雄宝殿时因大殿特殊巨大。缺少一根横跨大梁,一位木匠师傅用口水和刨花沾了一根大梁。大殿修好后缺少一扇门,正好山洪推下一扇门来。人们捞住安上后天衣无逢。据说寺庙拆下来时有人还见这根大梁,而那扇门和其他门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毁庙时是日本人的五架飞机轰炸延安回来时两架掉了个头从兴县城过来的。当时寺上住的是晋绥边区八路军的皮毛厂。飞机是冲着炸这个厂来的,一颗丟在大雄宝殿的房顶上只炸开直经一米多的洞。一颗把文奎殿夷为平地,另一颗是哑弹至今埋在南渠里。至于兴县二高中学扎住在洪福寺究竟是在炸大殿之前或以后,有待考证。但魏家滩人氏,当过太原重机党委书记的张维勤在二高念书期间,在洪福寺大院方砖上毛笔沾水练书法成为美谈。我在老家修路时见过老人们从寺院背回来的方砖,断开来无毛孔。那质量真是杠杠的!</p><p class="ql-block"> 大雄宝殿房顶炸过之后,没过多久寺庙被区政府拆除,当时十七岁的曹六十九参加了拆除队伍,大殿的房顶当年修筑时工艺极为考究,椽子上厚木板铺就钉子钉实又用青砖四边打孔免虎铁钉密实固定,上面又摊白灰兑矾、糯米一层,铺青瓦筑就。难怪日本人的飞机只炸一个洞。</p><p class="ql-block"> 至于里面塑像,立好骨架木板用豆色绳密实捆紧,再上精泥,最后上细泥。拆的时侯根本拆不动,羊镐上去一錾一个白印印。最后不得不使用挖窝开石的办法拆除。</p><p class="ql-block"> 大雄宝殿里有四座碑,门外有两座碑,文昌楼第一层有块赑屃驮碑共七块碑。碑是用当地优质青石磨就的,雕饰极尽奢华,大殿外石碑底座撬开之后有修善寺庙的契约,时间为大明成化年间。七块石碑被人用八宝锤捣烂碹了窑口儿石。</p><p class="ql-block"> 我远房伯祖父当年从寺庙带回个檀木佛龛,雕刻精美。随着年代的侵蚀通体通红,金星滿身堪称宝贝。曹六十九老人从寺庙背回一块砚台。精雕十二生肖,后被村人吴引牛借去说一用,吴回家便用踞破烂做了假票版,被人告知其父,其父怕闯下大祸将砚料扔弃垃圾。</p><p class="ql-block"> 我叔六七岁时跟着我叔伯爷去拆庙,叔伯爷从一大堆铜佛中选了一个小铜佛塞进叔怀里,叔没走几步便掉在地上被区政府老红军侯老刘看见,厉声训斥,吓得叔大哭。这事对叔至今耿耿于怀。说如果不被发现那佛不知现在兑多少银子。</p><p class="ql-block"> 寺庙的铜佛及铁件被充了公,其余家什被区政府分到各家各户,我四爷是贫下中农分到一顶两盖躺柜,外饰彩绘,铜页锁面,里而缝隙为和尚写仿后的废低糊裱,书法非常好。后被拆洗流失。</p><p class="ql-block"> 砖石瓦块被周边村人背去修了窑盖了房,远房爷爷除了种地早背一回砖晚背一回石,用背回来的砖石碹了三孔窑盖了两间房。用我远房爷的话说:我背的是我贾家的。</p><p class="ql-block"> 偌大的一座寺庙就彻底这样消失了,一座建筑和一个人的命运是一样的。欣逢盛世,你会春风得意;遭遇战乱,你会颠沛流离,国家的兴衰与个人休戚相关。从我记事起洪福寺已经是残垣断壁。九八年顶上推土机修梯田出不少宝贝这当然是后话了。</p><p class="ql-block"> 如果寺庙保存至今,连同古村古城一并开发将是很好的旅游资源,这是当地村民的共识。</p><p class="ql-block"> 二O一九年夏天,贾氏宗亲会来水油塔我村调查,我族人几个长辈在挨前家的门市下打扑克,问及祖宗名讳,只知道七世祖叫登宣,在上就不知名讳,以下只知爷爷辈姓名。更不知自已与来者辈份。</p><p class="ql-block"> 二O二一年六月,我受贾守印十六代世孙贾乃玉爷爷嘱吒,绘画洪福寺原貌。拜访了水油塔村九十六高龄的曹六十九。老人家精神矍烁,思路清晰。第一句就问我,还说洪福寺有用吗?我说有的,起码是给后人留下一点记忆,将来假如有一天,有人要恢复这个遗迹,留下图标是非常有意义的。</p><p class="ql-block"> 任何事情终有归宿,尽管贾家经领的洪福寺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了,但是生活在合河大地上的贾姓子孙们是不会忘记曾径辉煌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洪福寺脚下有两股泉,一泉叫南泉。石上松柏盘根错节,泉水从石丘流下来是兴县名泉之一。寺的脚下还有一座姑子庵,洪福寺主持是浪追,姑子庵主持是心宽。</p><p class="ql-block"> 历史上还是当今贾姓人始终在岚漪河南岸活动,没敢逾越河北一户定居,这与北岸是当年长城驻军后代,生性好斗争讼,更与贾姓人耕读传家心性善良有关。</p><p class="ql-block"> 隆冬时节,在当年洪福寺脚下我参加了贾家本族人的一场婚宴,除了要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还要把喜糕分食给村里的各家名户。户外一排排停好的豪车是贾守印后代们的。</p><p class="ql-block"> 是啊,时代在前进,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的世界观也在变化。谁也未知明天会发生什么。</p><p class="ql-block"> 祖先们居住过的窑洞,洒过汗水的土地。那悠长绵延的钟声佛号,那巍峨雄壮的洪福寺在哪里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贾守印第十八代世孙贾喜平受贾乃玉爷爷和贾武斌哥嘱托于二O二一年公历十二月四日写于兴县嵋山书院)</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