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奇揽胜四九城，亲人伴我游北京（之五）

曾经沧海

寻找消逝的历史传奇

——游天桥记

老北京的文化，概而言之，可说由皇城的皇家文化、前门大街大栅栏的富人文化和天桥的市井平民文化组成。三者互相感染，融而汇合，形成了老北京的文化和性格。三者之中，唯天桥文化最接地气，影响最大，故前人有云：不多来几趟天桥，莫能知老北京，莫能知老北京人的性格。所以此次来北京，虽然知历史的遗迹早已逝去，但还是要到天桥的故址走走，看天桥一带还留下一些什么痕迹，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去探寻天桥的过去，探寻那早已逝去的传奇。

天桥的遗迹在大都市的现代化改造下的确不存在什么了。为了留住曾经的历史记忆，在大概的“天桥”位置，老北京中轴线上，天坛公园之西复修了一座与原状相同的石桥，石桥之南修筑了一段石砌街面，筑以护栏，形似原有的“御道”；石桥之南矗立着两通方柱形石碑，细觑之，原来是乾隆御制碑：《正阳桥疏渠记》碑和《皇都篇》、《帝都篇》碑。石桥西面的马路边复修了天桥的历史性地标建筑“四面钟”，这些就是天桥所能见到的遗迹。另外，天桥的西部路边上修建了“北京天桥艺术中心”，这是一个以音乐剧为主，包括话剧、舞剧、演唱会、芭蕾及交响音乐等多种演艺形式在内的综合性剧场群。中心大楼的底层（地下室）设有“天桥印象博物馆”，这是唯一能直接了解天桥历史的展览馆，可惜我和小女去的那天是10月11日星期一，展览馆闭馆不开。幸而在地下馆门前遇到了一个女管理员，经交涉再三，管理员见我是个老人，此来不易，就允我进馆，打开馆内的灯，让我浏览一下。我俩在馆内匆匆浏览了约半个多小时，拍了一些展览照片，留下了对天桥的初步印象，才千恩万谢地走出了“天桥艺术中心”大厦。京都行归来后，又上网搜索，在十几篇回忆天桥和研究天桥的资料中反复斟酌研究，初步把握了天桥的历史脉络。

一、天桥的历史变迁

1、天桥是元代文人墨客休闲娱乐之地

天桥是因桥为名的地名，元代已有之。据记载，天桥建于元朝，南北方向，两边有汉白玉栏杆。桥北边东西各有一个亭子，桥身很高。那时，天桥还是元大都的南郊，那一带水网纵横，风光甚美。《全元诗》里即收录有许有壬的《天桥夜月》诗。晚清诗人方济川的诗注中也说：“天桥在元朝早已有之……为元代妓舫游河必经之地。”当时天桥一带小桥流水，莲叶堤柳，秀色可餐。河中常泊有小艇供人游弋，宛如江南水乡。可见元代因有河道交通，筑有桥路，因以为名，是文人墨客、观赏游览之地。（天桥之名是否元代即有之？不得而知。依《全元诗》中许有壬《天桥夜诗》名，或许元代即称此地为天桥，但《全元诗》为后代人编辑，该诗名或为后人收录时所注，也未可知。）

2、明代建汉白玉高拱桥，天桥成“御道”

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在南郊建“天地坛”、“先农坛”，天桥便成了皇帝赴南郊郊祭的必经之地。

明朝嘉靖三十二年北京筑外城，天坛、先农坛、天桥均括于南城之内，天桥便成了外城的中心。那时，天坛、先农坛北墙外，有东西走向的一条河，是皇帝祭坛必经之路。明朝建汉白玉单孔高拱桥通“御路”。意思是此桥只为天子所走，因此得名天桥。此桥因位于东、西龙须沟正中，跨河而建，故又有“龙鼻”之称。

3、清代的天桥

到了清代乾隆五十五年乾隆帝八十大寿之年（公元1790年），乾隆帝下旨，在天桥以南，天坛、先农坛之间自北向南，各开出河渠三道，共六道河渠。利用挖掘出的土方在两岸补植杨柳荷花，改善当地绿化环境，使得河堤美景盛极一时。

为了彰显圣朝伟绩，乾隆亲撰《正阳桥疏渠记》，并刊刻碑一方；同时又将永定门外乾隆十八年的《皇都篇》和《帝都篇》御制碑进行了复刻，再次讴歌北京的山川形胜和自己的乾隆盛世。两碑仿照燕墩上的四方石幢形制，在天桥之南，各兴建一座御碑亭加以围护。（乾隆《御制诗集》有云：“正阳桥南至天坛石路两旁夏多积潦。上年命于石路左右自北而南各疏渠凡三，渠中之土培以为山，周植树木，用以洁坛垣而颐涂轨。御制文纪事与御制《皇都篇》《帝都篇》，勒碑建亭于渠之左右。”即其事也。）自此在天桥南端东西两侧，出现了一对方形碑亭，对称设置。目前，这两通石碑又复制于天桥之南，用为天桥旧迹。

天子赴天坛祭祀过天桥

　　嘉庆十一年（1806年）九月曾对天桥西侧的《皇都篇》《帝都篇》碑亭进行维修：“头停南面上层檐，添安六样黄色筒瓦十三件，勾头一件。下层檐添安筒瓦二件，勾头二件……”据此可知，当时碑亭为重檐黄琉璃瓦方亭形制。嘉道年间诗人邵葆祺至此，曾留下了“四角亭深十丈碑，拜手如披郊祀志”的诗句。

嘉、道年间的天桥变故

嘉庆十八年（1813年）九月十五日，天理教教主林清所部教徒兵分两路，冲进东华门、西华门。清廷火器营官兵千余人投入反攻，天理教教众力不能支，起义失败。这次事变对朝廷震撼极大，嘉庆帝感叹：“从来未有事，竟出大清朝。”甚至下“罪己诏”表示“永不忘十八年之变”，就连林清部众留在内廷广场西侧隆宗门匾额上的箭头都不许拔掉，以警醒后世子孙。

林清之变后，堪舆家说天理教起义与乾隆时疏浚天桥沟渠有关，破坏了国家的王气，才导致了这场千古奇变。据档案记载，钦天监何元富、许翰等人到天桥附近考察后回奏：“正阳门居北，位属坎水，永定门在南，位属离火……凡明堂总宜平坦正直，不宜有坑洼积水，泄明堂之气。且永定门值离火之位，尤不宜积水，现在所有六处河渠似涉水火相争。理宜将两岸积土填实，六处河渠并凡有坑洼之处，均一律垫平。”（注：明堂指天坛与先农坛皇家大祭场所）

嘉庆二十年（1815年）二月，六道河渠被填平，并改栽种树木。据历史档案记载，道光元年（1821年）九月，天桥南侧的两座御碑亭也被拆除。两座乾隆御制石碑被分别弃置于斗母宫与弘济院中“压胜”。（注：压胜即厌胜，是古代巫术，意即“厌而胜之”，系用此法诅咒或祈祷以达到压制灾祸的目的。）

光绪三十二年，天桥的高桥身被拆掉，改成了一座低矮的石板桥。

4、清以后的天桥状况

1934年，为了拓宽马路，天桥全部拆除，桥址不复存在，但天桥作为一个地名被一直保留下来。

2013年，北京市重建汉白玉石拱桥和两通石碑，结束了天桥有名无桥的历史。但由于交通道路的改造，石桥与石碑已无法建到原址，而是南移了40米。

天桥旧牌楼

天桥孩子们看“拉洋片”

　　二、天桥市场和平民文化的形成发展

市场的产生每逐人口聚集与交通要津而成。天桥市场产生于何时？有人说可以追述到元代，笔者以为此说不可信。元时，天桥在大都南郊野外，那时这里是一处风景名胜区，是文人墨客光顾的地方，曾有商家在此设店贩卖吃食是可能的，若说已产生集市是不可能的，历史上并无记载。

我以为天桥市场的产生，最早应在明代，尤其是明嘉靖三十二年修建外城之后发展起来的。明代建外城一是为了人口发展的需要，二是为了加强都城防卫。据记载，明初，北京正阳门外已有大量居民，嘉靖三十二年外城建成后，居民更多了，这就为天桥市场的形成创造了条件。随着社会的发展，从正阳门至天坛、先农坛御道两侧的店铺越来越多，商业越来越发达。史载，至明朝中后期，天桥两侧商贾云集，酒肆林立。端午时节更是游人如织，号曰“走桥避毒”，以祛百病；人们集于天坛坛根，进行走马射柳比赛，这种风俗一直延至近代。

到了清代，清朝前期实行满汉分治，回汉民等居于外城，天桥一带为平民聚居之地，这就更为平民市场和平民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再加上那时各省举子来京应试，亦多住外城。文人士子就近在天桥、陶然亭一带宴饮游乐，留下了很多诗赋笔记。康熙年间，曾将东华门外灯市移于天桥一带，天坛道观（神乐署）每年还举行赏花盛会，使得天桥之地更加繁荣。

乾隆时期对天桥的疏渠修路，整治南城的市容环境、更进一步促进了天桥的商业文化发展。此后30年间，南城地区“天桥南望风埃小，春水溶溶到酒边。”“九衢车马去如织，更无过客停吟鞭。”

民国初年，天桥市场发展为鼎盛时期，真正形成为繁荣的平民市场，被视为老北京平民社会的典型区域。正如著名学者齐如山在《天桥一览序》中所述：“天桥者，因北平下级民众会合憩息之所也。入其中，而北平之社会风俗，一斑可见。提起北京，就不得不提天桥。“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清末民初的著名诗人易顺鼎在《天桥曲》写下了如此脍炙人口的诗句。可知那时天桥平民市场和平民文化盛极一时。

这种市场面向平民大众，集文化娱乐和商业服务为一体，文商结合, 互为促进。它的兴起不仅是一个经济现象，也是一个文化现象。天桥在它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独特的天桥平民文化，因其生根于平民百姓之中故虽历经沧桑，故能持久而不衰。

天桥看杂技

　　三、平民文化汇集地，民间杂耍大本营

天桥曾是一个十分迷人的地方，特别是到清末民初天桥市场最鼎盛的年代，天桥一带茶馆酒肆、勾栏瓦舍、游艺戏园各色商业、服务业、手工业无所不有。真是集吃喝玩乐、游览购物应有尽有，热闹非凡。不仅是北京平民经常光顾的地方，天南地北来京都的人也非来天桥不可。老北京人喜欢逛天桥，一是看精彩的民间艺术表演，二是品天南地北物美价廉的风味食品，三是给儿童买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外地人来天桥那更是要开眼界，体味京都的繁华。清末著名诗人易顺鼎《天桥曲》有云：“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正是那时天桥的真实写照。

1、天桥是江湖艺人的大本营，浪迹天涯的讨生地。

常听相声大家说江湖艺人讨生活的一个词，叫“撩地、画锅”。所谓“撩地”，就是在地上画个白圈儿，作为演出的场子，行话“画锅”。锅是做饭用的，画了锅，有了场子，艺人就有碗饭吃了，这就是飘泊天下的讨生活。

市场与文化是社会发展中产生的一对密不可分的双胞胎，市场滋养了文化，文化繁荣了市场，二者互为促进，形成了经济与文化的双繁荣。这既是一个经济现象，也是一个文化现象。正是因为天桥是老北京城平民的聚居地，是四海商贾和游客云集的繁华处，故而天桥形成了无与伦比的市场，才能吸引四方艺人来此撩地、画锅讨生活。又因为天桥是平民市场，门坎不高，属于平民阶层的“下里巴人”式的艺术如曲艺、杂耍等品类才能在此滋生发展。这就是天桥平民市场与平民文化繁荣与发展的原因。

2、天桥的艺术品类

天桥是中国民间艺术集大成之地，概而言之，有杂耍和戏曲、曲艺两大品类：

天桥杂耍项目繁多，如：武术、马戏、抖幡、变戏法、拉洋片、拉硬弓、抖空竹、走钢丝、爬杆、胸口碎大石等等。

天桥的民间艺术除杂耍之外，更高一级的艺术形式是京剧、河北梆子、评剧、木偶、皮影、相声、评书、京韵大鼓、单弦、杂技等等。总之，所有你能想到的民间表演，这里都有。

3、天桥曾滋养和涌现出一代又一代杰出的民间艺人，他们将中国民间艺术推向了顶峰。天桥民间艺术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史载，天桥自明代出现了市场和商业群之后，至清日益繁盛。出现繁华与热闹的原因之一便是历代身怀绝技的各行业的民间艺人在天桥施展自己的艺术绝技。仅清朝末年至解放初半个多世纪中，天桥卖艺的戏剧、曲艺、武术、杂技、杂耍等各种民间艺人达五六百人。其中最杰出的代表就是天桥“八大怪”。

“八大怪” 并非八个之数，而是指天桥不同时期湧现出的三拨人。他们或身怀绝技，技艺超群，或相貌奇特、言行怪异，在市民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一拨"八大怪"，（出现在清末咸丰、光绪年间）其中有：穷不怕、醋溺膏、韩麻子、盆秃子、田瘸子、孙丑子、鼻嗡子、常傻子八位艺人。

第二拨“八大怪”（活动于辛亥革命后的北洋政府时期）其中有：耍蛤蟆的老头、老云里飞、花狗熊、耍金钟的、傻王、百鸟张、志真和尚、程傻子等八人。

第三拨“八大怪”（活动于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这个时期随着政权更迭，天桥撩地艺人逐渐消失，因而这一拨的八大怪也是最后一拨。）其中有：小云里飞、大金牙、焦德海、大兵黄、沈三、蹭油的崔巴儿、曹麻子、赛活驴等八人。

此外，活动于二十世纪30～50年代名演员还有：京剧女须生孟小冬、李桂芬，"坤伶三杰"金少梅、碧云霞、琴雪芬、天乐戏院天桥兼职者张宝华、梁益鸣及新凤霞（评剧）、侯宝林（相声）、宝善林（摔跤）等等。这些艺人承前启后，进一步繁荣和发展了中国传统文化，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的名字永远留在中國文化史上，永垂不朽。

解放初杂闹的天桥市场

舞中幡

　四、“八大怪”技艺简介

天桥艺人之高超者所以被誉为“八大怪”，就是因为他们不仅技艺高超，而且相貌奇特，言行怪异，身怀绝技，深为广大民众所喜爱。但那时没有影相技术，“八大怪”的真实情况已很难知道了。现仅就前人对“八大怪”的记述，将第一代的“八大怪”生平与技艺择要简介如下，以期达到“管孔窥豹，略见一斑”的目的。

1、穷不怕

“穷不怕”，祖籍北京，汉军旗，原为京剧丑角，演架子花脸。相传武剧《十八拿》即出于其手，扮相念打皆有所创新而遭人忌，故改名“穷不怕”，转行说相声。意为虽穷而有骨气，不畏任何人与事。

“穷不怕”不仅精通文墨，而且对汉字形、音、义颇有研究。其表演，每以白沙子撒成字形，边撒边讲字句中道理以招引观众。使人在笑声中学到知识。“白沙撒字”引入相声自“穷不怕”起。“穷不怕”说相声前，带一小袋白沙，拿两块小竹板，夹一把大笤帚，在人多之地用白沙画一个大圈，此为撩地画锅。然后单腿跪地，一手以拇指和食指捏白沙在地上撒成图形或图案，而后拿小竹板击拍而唱，或引出各种趣话与笑料。一套节目演完，即用笤帚扫去地上享或图案。重写新字，开始新的节目。

他还能用白沙写成丈二大的双钩字。大字下还有小字，许多字组成一首诗或对联。如：“书童磨墨墨抹书童一脉黑，梅香添煤煤爆梅香两眉煤。”此对联像绕口令，巧妙而饶有风趣。还有“画上荷花和尚画，书临汉字翰林书”等等。这种表演形式为广大观众所喜爱，故能列为“八大怪”之首。

穷不怕朱绍文尤善撒前秦女诗人苏若兰的杂体回文诗。表演时，他先讲《苏氏惠若兰织锦回文璇玑图》事，然后便用白沙撒业一两首诗：

麟龙昭德怀圣皇，

人贱为女有柔刚；

亲所怀想思谁望，

纯贞志一吉所当。

这首诗翻转来读，便成为另一首诗：

当所吉一志贞纯，

望谁思想怀所亲；

刚柔有女为贱人。

皇圣怀德昭龙麟。

“穷不怕”讲《璇玑图》本事，撒回文诗，在中国相声史上绝无仅有堪称一绝。 他凭借自身的深厚的文字功底，运用到通俗易懂的讲解，将一大批观众吸引到自己的周围。

他还经常撒一些《名贤集》上的词句，每条词句撒出来后，便阐发一番议论，如：

穷居闹市无人问，

富住深山有远亲。

猛虎常在当头卧，

困龙也有上天时。

这些名句，经他浅近精辟的讲解，给观众以启迪，顿悟人生哲理。

寓庄于谐，是“穷不怕”最突出的艺术特色。他常将部首偏旁相同的汉字凑在一起构成合辙压韵的词语、词组或短句。如：“三字同头芙蓉花，三字同旁姐妹妈。”又如“三字同头常堂當，三字同旁吃喝唱。”当他补充说：“皆因吃喝唱，才落得常当当。”“你们看，吃喝唱要不得呀！各位看看，从我这里，学到对联，又学到立身处世之道，利莫大焉！各位愿意赏几个小钱，供我吃窝窝头，那就感激了。话又说回来，我穷不怕，各位就是不给个小钱，我也不转弯骂人。”他的话往往使人忍俊不禁，使人在轻松愉快中，悟出了勤俭持家，孝顺父母的道理。

他编的相声段子有不少流传至今。如巧妙讽刺官吏腐败贪婪的《字象》，劝人行善的《大实话》、《宝玉自叹》、《堆子兵做梦》等。在形式上有以说为主的单口相声《老倭国斗法》、《乾隆爷打江南围》、《假斯文》，对口相声《保镖》、《黄鹤楼》，三人相声《四字联音》等。有四个徒弟：贫有本、富有根、徐有禄、范有缘。现在说相声的大多是继承朱绍文这一派，而且不断兴旺发达。

“穷不怕”朱绍文是相声艺术早期的代表人物。由于他说唱技艺均高超，而且创造了双口相声表演的新形式，开拓了新的领域，为相声艺术的传播与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所以他颇受同时代与后起相声艺人的崇拜和尊敬。目前曲艺界文物，有“穷不怕”遗留下来的一副竹板，长约12.5厘米，宽4.9厘米，竹板用的非常光亮，共两块为椭圆形，竹板后刻着一首五言诗，每块板后刻两句，其内容是：“日吃千家饭，夜宿古庙堂；不作犯法事，哪怕见君王。”还有一副竹板无下落，上刻：“满腹文章穷不怕，五车书史落地贫。”

清代文人杨曼卿在《天桥杂咏》中有七言诗赞“穷不怕”曰：

信口诙谐一老翁，

招财进宝写尤工。

频敲竹板蹲身唱，

谁道斯人不怕穷？

日日街头撒白沙，

不需笔墨也涂鸦。

文章扫地寻常事，

求得钱来为养家。

2、“醋溺膏”

“醋溺膏”，又名“处妙高”，本姓张。是光绪年间在天桥专门演唱山西民歌的艺人。他以说笑话、相声为主，同时专门演唱山西的俚曲村调、山歌、码头调等。

他平时打扮得十分古怪，上地时手拈草珠，身穿纱袍，连鬓胡子老长，蓬头垢面，一副希奇古怪的扮相。他的看家本领叫“暗春”，就是今天所说的“口技”，其中以学鸟叫是他的绝活儿。他学的鸟叫，包括各种禽鸟鸣声，婉转悠扬，惟妙惟肖，表演时如在鸟市上一般。

《天桥杂咏》中有诗赞“醋溺膏”云：

俚曲村歌兴亦豪，

铛铛鞑鞑韵嗷嘈。

而今尚有人传说，

处妙高讹醋溺膏。

草珠纱褂态婆娑，

鼓板须敲又打锣；

五十年来谁继起，

人间冷落凤阳歌。

“醋溺膏”所唱的山歌，在山西称“山曲”，是晋西北河曲一带所流行的二人台民间小调。它的歌词基本上为七字句，无严格约束，可自由伸缩。最出名的便是表现山西河曲人春季外出到内蒙古一带去谋生的情景的“走西口”。它的曲调分“征调式”、“商调式”、“羽调式”以及“宫调式”，简洁优美，节奏鲜明。

小调亦称“小曲”。其特色为曲调柔婉流畅，抒情优美，歌词通俗形象，内容以田间山野劳动为主，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他当年唱的小调有《孟姜女》调、《五更》调、《绣荷包》调、《苏武牧羊》调等。他擅长到用不同的曲调，更换不同的歌词，使之不断变化，常唱常新，令听众不倒口味。

码头调亦称“社火调”。“社火”是一种歌舞表演的形式。早年在山西、内蒙古西部等地，每逢节日，各处村庄都办社火，跑旱船、闹秧歌、踩高跷等，所用曲调称码头调，用之演唱。其音乐分为说唱性和抒情性两类，前者以叙事为主，内容风趣生动，风格明快、朴实，但旋律性不强；后者的歌唱性很强，曲调流畅丰富，欢快活泼，委婉柔和，亦兼有苍凉凄切者。

“醋溺膏”卖艺时演唱的情景，既是具有浓郁色彩的俚曲村歌，又有嬉笑怒骂讥讽时弊的言词，加上表演中服饰动作的异样神态，使围之观众百看不厌，不忍离去。

天桥杂技“抖空竹”

天桥杂技“吞宝剑”

　　3、“韩麻子”

“韩麻子”姓韩，不知其名，因满脸的大麻子，人们不呼其名，而直呼“韩麻子”，韩麻子也不以为忤，即以麻子为其艺名。他是老天桥早期最著名的说单口相声的艺人。此人专以诙谐逗笑或学市面儿上各种生意小贩的货卖声融于其表演的节目中，甚有趣味。他的嘴尖酸刻薄，其村野之态不堪入耳。你再看他的长相也甚为古怪，面紫多麻，眉目间含有若干荡意，且将发辫盘于前面额角间，手执破扇一柄，每见其两唇掀动，两目乱转时，未闻其言语，已忍俊不禁。天桥艺术家“大狗熊”孙宝才曾回忆韩麻子音容笑貌，说：“韩麻子有异相，大脑袋好似一只广梨一般，额前有纹交错横生，好似插朵花儿，满脸一团喜气。脸上抹白灰，脑后扎一尺把长的小辫儿，朝天撅着。为逗人笑，常穿一件右大襟的青袄儿，上面钉着五个布条盘成的疙瘩纽扣。他个儿大，脸胖，长一脸的麻子。”手里拎着个画眉笼子，走到哪，哪就热闹上了。他把鸟笼子往地上一放，人们就会围上来。等他把人逗得开心大笑时，突然停住，两手往腰里一叉，两眼四外一张望，这时候人们就知道他要钱了。等他收完一次钱，就再说下去。再等他把两手往腰里一叉，就又要钱了。”孙宝才曾学韩麻子的样子，双手一叉腰，神气地说：“韩麻子的嘴厉害，他会骂人，还让你听不出来。比如：‘他说到某某小姐的象牙床，就说：‘什么象牙床？床上前后左右，狗骨头、狼骨头、猪骨头、牛骨头的，什么走兽的骨头都有。只有床正中间的那一块才是象牙呢！’说这段时，他站在场子中间，把前后左右的听众都骂了，只有他才是块象牙，等到观众明白过来，已经挨了骂了。因为他爱骂人，所以不少人恨他，可又因为他骂得巧，骂得妙，所以观众挨了骂还是爱听。每天演完了，韩麻子所得的钱，总比别人要多些。这主要是他相声说得好，大伙儿都愿意听，都愿意给。再有就是大伙儿都怕他骂，不敢不给他钱。”为此，老北京人还送他一个歇后语，“韩麻子叉腰——要钱。”

据说当年著名大画师沈容圃曾把韩麻子说相声时的情态画了像装在镜框中，挂在大栅栏更房窗隔上或挂于煤市街路东米铺门口，藉以做清水传真的招牌，招来不少人围堵观看。

韩麻子的“贯口”（曲艺术语。指快速歌唱，背诵唱词或连续叙述许多事物）与“变口”（曲艺术语。指运用各地的方言）等基本功极为娴熟，与其奇特的相貌相得益彰，同样是《三近视》、《化蜡扦儿》等单口相声传统节目，经他一说，便有不同的韵致和因人发笑的魅力。乃至令人喷饭，捧腹大笑。所以每当他说完一段，叉腰站成丁字步时，大家伙儿总是纷纷扔钱给他。

韩麻子说相声和要钱的神态，给观众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4、“盆秃子”

“盆秃子”姓名已不可考，他有两个外貌特征，一是秃顶，唯鬓角有稀疏头发。二是走路一瘸一拐，就像八仙中的铁拐李一般。故老北京人称其为“盆秃子”。

“盆秃子”惯敲着瓦盆唱有历史典故的小曲。司马迁《史记》中曾有“渑池会上秦王为赵王击缶的故事”，流传至今，广为人知。“击缶”就是敲着瓦盆当乐器，史载：唐尧时即以缶为打击乐器。

“盆秃子”表演，也是击缶而歌，表演时拿着一只大瓦盆，用一双筷子敲击瓦盆的不同部位，发出高低不同的响声，敲出的各种声调，再加上随口编出的词曲，抓哏博人一笑。相声大家孙宝才曾说：“盆秃子是个怪人。他头上秃光光的，只两个鬓角倒有些毛，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好像个铁拐李。他拿着一个瓦盆，直径有二尺，深有一尺，用一双筷子敲来敲去，却也能敲出五音十二律来。他一边敲，一边唱，随口即兴编词逗人笑乐。”

“盆秃子”击瓦盆儿，坎坎作声，虽非八音克谐，却也清越合于乐律，与他所唱的抑扬顿挫的小曲儿相应和，追根溯源，却也有古韵遗风。故清代诗人杨曼卿在《天桥杂咏》中赞盆秃子曰：

曾见当年盆秃子，

盆儿敲得韵铮铮；

而今市井会新调，

岂识秦人善此声？

击缶唱歌形似丐，

斯人今已不堪论。

笑他俗子无知识，

妄拟庄周浪敲盆。

天桥武功“舞大刀”

　　5、“田瘸子”

“田瘸子”，清.光绪年间天桥杂耍场上盘杠子艺人，因在天桥卖艺几十年从未向人透露过本人的身世名号，似有隐衷，故无人知其名。

此人幼习武功，因踢腿用力过猛遂致残废，但也有人说或因与人争斗而被伤。但以根半腿人而能在杠上耍练各种技术动作，可见其功夫之深。他每天带着徒弟来到天桥卖艺场，先将杠架支好，而后让徒弟先表演一二招小玩艺儿，作为引场。然后他才一瘸一拐地走到场子上来。就像《打瓜结亲》中老汉陶洪一般，精神矍铄，无老态龙钟之象。他在杠子上腾上翻下，手脚灵活如意做各种动作。如单手大顶、噎脖子、左右顺风旗、燕子翻身、哪吒探海，变幻无穷，不可名状。观众看后无不喝彩称赞。每表演一次能收得大钱三五千不等，一日下来，进钱也有三四十千之数，进项可谓不菲。

“二指禅功”是武术中的一项秘传功法，非功力深厚者不能为。然而“田瘸子”最拿手的功夫便是用两个指头支撑，在杠子上拿大顶、倒立，故而在天桥演艺圈内堪称一绝。

“田瘸子”虽残疾，却勇力异常，如虎一般迅猛，猿一般灵巧。他演出，必先以几个简单动作吸引观众，待观众围拢后，才逐一拿出看家的本领。他的许多高难度的精彩绝妙的动作表演，其名堂都与历史人物或神话故事有关。如白猿偷桃、刘伶醉卧、黄香卧席等。此外就是模仿性的动作形态，如“鸭子凫水”、“鹞子翻身”、“倒挂金钟”等。

“白猿偷桃”，是屈一膝夹杠，双手抱膝作神话中白猿捧桃侍母之样，然后绕杠倒转七八圈儿，疾如风驰电掣，令人眼花缭乱。今天体操运动员在单杠上做的“单挂膝回环”动作，与当年田瘸子的白猿偷桃颇似。

“刘伶醉卧”是以单臂弯曲攀杠，另一手托颐作醉卧状，全身重量支撑于一臂，其难度可知。刘伶，魏晋名人，与阮籍、嵇康等称“竹林七贤”。又因“常乘鹿车，携壶酒，使人荷锸相随”，“以酒为名，一饮一石，五斗解醒”，故以酒仙著称，于是后人留下了“杜康造酒刘伶醉”的佳话。刘伶与当时大作家、太子少傅张华是好朋友。他不远千里到遂城（今河北徐水）访张华，常以酒为乐，死后就葬于徐水古遂城西的张华村。

“黄香卧席”是双手握杠，两臂弯曲，腰与两腿悬空平挺，并倒手在杠上旋转一周。黄香，东汉江夏人，字文强。他九岁丧母，侍父至孝，暑为父扇床榻，寒为父以身温席。他博学经典，能文章，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童”。官至尚书令。后来被人将黄香的故事编入“二十四孝”中，在中国广为流传。因此将“黄香卧席”的典故作为盘杠子的名堂会更受广大人民欢迎。

孙宝才曾说：“田瘸子的本领就是练把势。他只要一只手撑地，便能把整个身子竖起来，这叫单手拿大顶。他还会倒翻跟头，身子向后一翻，倒过来又站在你跟前，这叫燕子翻身。他还有个绝技，在单手拿大顶时，把身子向左右倾斜，仿佛让风吹歪了一般，这叫左右顺风旗。田瘸子还有个特点，钱到手就花光了它。一个子儿也不剩，多挣多花，少挣少花。这是由于江湖人成天价东来西去，居无定所，一般都不置恒产，不作长远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加之他们吃苦的时候多，一旦有钱了，就要尽情享受。第二天再说第二天的，勒紧裤带再卖艺去。”

田瘸子最精彩的动作是“骑杠”和“二指倒立”。骑杠是两腿前后分开骑于杠上，向前或向后连续旋转数圈儿，用股骨夹杠。“二指倒立”是以食指和中指着杠，将身体徐徐倒立起来，这是田瘸子“压轴子”节目，惊险无比，每练时全场观众齐声喝彩。

功夫深，有绝活儿，田瘸子既用表演揽住了观众，也使他长期以来在天桥站住了脚，故而声名大震。

6、“丑孙子”

“丑孙子”姓孙，因长得丑陋，故而得了这么个诨名。他是清光绪年间著名的相声艺人，以扮怪相为主。

孙宝才曾这样描述过“丑孙子”：“丑孙子生得极丑，简直是个猪八戒，平常日子他说相声，到大年初一，他头戴麻冠，身穿重孝，左手执哭丧棒，右手打着幡儿，哭一声爸爸，叫一声冤，一路来到天桥里热闹的地方。这时候好多人都围着他，都知道这是他要钱的方法，所以大伙儿笑的时候也扔给他几个钱。”

“丑孙子”最拿手的节目就是大年初一演“出殡”。他一个人演出模仿整个出殡的场面，表演得惟妙惟肖。他先是在一帐子中模仿许多人的声音：二姑娘哭，三妯娌喊，四姑奶奶劝，五姨太太说，吵吵闹闹是乱做一团。然后是“丑孙子”出了帐子，头戴麻冠，身披重孝，左手持哭丧棒，右手打着纸幡儿，摔着丧盆子，大声哭爸爸。哭一声，叫一声，以此逗观众捧腹大笑，以求大家扔钱给他。

“丑孙子”本来就十分丑陋，再加以重孝缠身，干号不已，可谓出乖露丑之极。所以天桥市场上都知道“丑孙子”的大名。一为其怪，二为其戏謔。被称为天桥早期的“八大怪”之一。

清代文人杨曼卿在《天桥杂咏》中以七言绝句赞“丑孙子”曰：

为谋生计戴麻冠，

行哭爸爸又呼冤；

莫道国人多忌讳，

也知除假使真钱。

天桥集市上卖糖糖葫芦的

　　 7、“鼻嗡子”

“鼻嗡子”是个怪里怪气，穷相毕露的无名氏艺人。人叫他为“打马口铁壶的”。有人说他原为山西某地的一名伙计，因好唱被辞来京，遂在天桥自树一帜。他以洋铁筒塞入鼻孔中，复将破洋铁壶悬于腰间，两手拉一梆子呼胡，一边走一边拉，一边唱。有时兼打其腰间之破洋铁壶作鼓声，鼻中所塞之铁筒作唱后之尾音。每唱一句，其煞尾之音即以鼻筒代之，甚为可笑，他也被列为“八大怪”之一。

当他正式为观众表演时，还特意打扮一番，头上戴着花，脸上抹着粉儿。当他在鼻孔里插上两根竹管儿嗡嗡发声时，即用手拿一只小棍敲击着腰间挂的那只马口铁壶，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同时嘴里和着竹管的曲调、铁壶的节拍唱小曲。大家看他那手忙脚乱的可笑滑稽动作时，就会大笑不止，留下较深印象。清代《天桥杂咏》中，曾以七言诗称赞“鼻嗡子”曰：

麻铁壶敲韵调扬，

亦能随手协宫商；

当时牛鬼蛇神样，

看到而今转觉强。

鼻音一响上场来，

抹粉簪花亦怪哉；

但练游人能注目，

今朝不负大烟灰。

8、“常傻子”

“常傻子”也是老天桥早期的八大怪之一。他表演的“砸石头”，带有江湖艺人的色彩。老天桥的艺人们大都听说过他的表演。有人说他的“砸石头”是真功夫，但也有人说他“砸石头”是为了兜售他治疗跌打损伤的成药服务的，带有商业性质和江湖医生的色彩，至于功夫并非精益求精，十分真实可信。但无论怎样说，都承认他是老天桥早期的怪人之一，他的真名叫什么，谁也说不清。

据说常傻子砸的石头大多是鹅卵石。表演前，先由他的弟弟常老二拿两块石头对碰数下，好让观众听到响声，然后再递给观众可以用手摸一摸。看一看，辨一辨真假。这时候，常傻子边在一旁运气，把气运到手上。然后，接过石头放在一条板凳边上，找准位置后，只听“嗨！”“嗨！”两声，手掌落下之处，石块已被砸碎。

常傻子有个绝活儿，就是用手指将一块石头戳碎。他的表演会使人联想到今天武警战士的功夫表演，大有一脉相承之意。不过“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现在武警战士的功夫表演要比当年常傻子精深得多，所用的气功，也比先前有更广泛的发展。

常傻子表演一阵“砸石头”后，便要向观众推销他的“百补增力丸”。他说他的“百补增力丸”有神效，一能强身壮骨，二能治疗跌打损伤；三能治闪腰岔气内外伤。还以他自己现身说法，说他自己就是吃了这种药才有这么大的力气，才能练成真功夫。据说，他兜售的药丸并无神效，但也不会把人吃坏，他之所以如此美化药丸，主要是为求生存而维持最低的生活需要。同时，他是以卖药的形式向观众“打钱”。由此看来，有人说他卖艺带有商业性质还是不无道理的。

从第一拨天桥“八大怪”的介绍中，我们大致可领略到古代艺术家们的风彩，他们的传奇，永记史册。

2021年12月4日于太原家中回顾整理

天桥杂技拉弓

　　天桥艺术中心大楼和天桥标志性建筑“四面钟”

新建的天桥石桥

　　新建的天桥“御道”，两幢“乾隆御碑”和街端“天桥”。

　　天桥标志性建筑“四面钟”，天桥兴盛时，此钟一日24时报时。

演艺中心楼北侧的牌楼

演艺中心内景

演艺中心夜景

航拍的天桥演艺中心

演艺中心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