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夜

老陈爱太极

　　处暑一来，闷骚的夏日落荒而逃。终是下雨的了，叶落了一地，辱没在满地的水洼里。

　　我是一个太极爱好者，步履轻盈，怕惊醒了沉睡的小草。晚风在树叶上颤抖，一会儿就飘上我的脸，给我感动的一阵凉意。

　　回头，路灯把树影抛在空旷的路上，斑驳成一幅薄薄的被子，掩映小城的呼吸和睡眠。

　　我一个人浸在暗绿的叶子上流出的青翠里，贪婪地呼吸，茫然地行走……

　　大家都应该睡了？！在各自的空间里，渐渐地忘记身体的疲惫和琐碎的日常。把这个空旷的空间留给了我，让我听得见路灯的哭泣和树木的心跳。

　　这样的夜晚，更加寂寥而孤独。

身边有个人该多好。最好是个美丽的女子，会像这场雨一样洗涤我粘附尘垢的心。她必须懂我，爱我，吸引我，还必须有一双晶亮闪烁的星星一样的眼睛。我将化身碧蓝的夜空，裹着她，守着她，牵着她跳过一个个水坑，一程程黑暗……

　　如果我的愿望太高，那就一个男人也好，我们并肩漫步，谈论女人和生活，谈论落叶和诗歌，然后找个要钱不顾命的夜宵滩，喝几口酒，浇灌彼此沉积成疾的心事……

　　如果愿望还嫌太高，至少有一条小狗吧，在我的旁边吻遍每一片潮湿的落叶，摇着小尾巴，不时用温暖的头蹭我的裤脚……

　　可是，我的身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朦胧的影子，在我交错的脚步里扭曲、呻吟。

　　是的，寂寞！

然而，此刻的寂寞是美丽的、纯净的，因为它催生着想像力。

这个时候，我似乎一无所有，又仿佛无所不有。这是种并不惹人讨厌的感觉。

我最讨厌的是烦躁，仿佛被莫名的东西撕碎，找不到心灵，也找不到语言。

　　可是，生活总不依从我的喜好。所以，走进这雨夜前，我的心一直是烦躁的，一如坑洼不平、沙尘扬厉的土巷。

因为险恶的职场，因为嚣张的新冠，因为总在飞涨的物价，因为总也不涨的工资，因为纷争四起的世界，还因为对那该死的拉里萨毫无指望的暗恋……

　　耳边浮动着一句古老的歌词：“我的心太乱，要一片空白……”

　　现在，空白来了，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包裹我、我的影子、我的心跳、我的思想和我周遭的一切。

　　正当我低头默默的想着，眼前一晃，竟在肮脏的浅水里发现了两颗清丽的星星，在晚风里颤抖着，飘渺得如同听到花瓣飘落的声音。雨停了，星星在细致的波纹里尽情玩耍，全然忽视了身边的我。

　　抬头看看天空，果然：零落的星星洒得到处都是，比水洼里的丰满得多。

　　夜空，只剩下几片无力的云，薄薄地挂着，仿佛迷了路在陌生阿姨的怀抱里哭泣的孩子。

　　尽管我很小心，脚还是迈进了水洼。尽管已是深夜，我仍环顾是否有人注意到我的狼狈。

我本想怨恨自己的冒失，不该踩碎了一个柔和的小天地。然而，抬脚出来，被自己踩过的水洼却倏忽间安稳了，波纹仍是柔和的，顽皮的星星仍在水洼里嬉戏。

　　突然，很想跳进水洼里，就此躺成被水洼里的星星托举的姿势，静静接住落叶，瞟着天空的星星，想着心事，等待明天的第一缕阳光。

　　雨全然停了，风却不但没有停的意思，还越发强劲了许多。于是，沾满雨水的叶儿仍在落着，有的粘在我的衣襟上，有的落在我的头顶，有的添进我茕茕的影子里。耳边，也有从树枝上滑落的雨滴接触到地面或水洼的声音……

　　真是一个纯净的夜晚，我想。

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了，是时候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呢。但这会儿，到底算是今天还是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