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龙市乡玉峰岭下十八泉

冰天雪地

一

传说龙市乡玉峰岭下有名的泉井有十八口，俗称“玉峰岭下十八泉”。文友刘绵珠对此非常好奇，提议去龙市实地探寻。我是土生土长的龙市人，而且老家就住在玉峰岭西麓，对当地情况很熟，他便邀我一同前往。只是连日的阴雨，一时难以成行。

10月30日，星期六。是日清晨，手机天气显示晴间多云。我打开家门，看到外面雾蒙蒙的一片，想起“久雨大雾必晴”的谚语，可以肯定今天是个晴好天气，我便给绵珠打电话。而绵珠那边好象是在等待似的，他接到电话说，不仅他要去，还约上原县诗词协会会长吴丰清一同前往，并约定在县电力公司门口集中，以摩托车作为这次探寻的交通工具。

龙市乡位于县城的东北部，距县城10公里。就在龙市乡的中央，有一座圆润如玉的山头被称为“玉峰岭”，方圆两平方公里，四周以田庄相环，黄龙江水绕岭而流，龙市至排山公路从岭的西麓横过。岭上古有一座书院（玉峰书院），并从书院里走出一位宰相而闻名于世。风声泉水声读书声之“玉峰琴韵”，也便成了安仁县古八景之首。

吃过早餐，我们三人各自骑上摩托车，在县电力公司门口会合后，沿着安龙古驿道，一并前往龙市。在我的印象中，玉峰岭西侧的桐湖坝、矮岭头一带的房前屋后全是泉水，但对十八口古泉的传说确实没有听说过。早在一星期前，我便与住在玉峰岭东侧的尹青安联系，叫他打听这十八口古泉井的来历，也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探寻。

二

我们到达龙市后，在龙市医院门口与尹青安会合。也不管十八泉井的来历如何，便径直去找泉井。绵珠一路上反复强调，要眼见为实。于是，我们的第一站便是直奔玉峰村新屋组泉井。由于这些泉井没有特殊命名，只以所在组作为泉井之名称。

新屋泉井位于玉峰岭与龙市至排山公路之间，原来是一口方形井，由长条形石块围成，供应附近一百多村民的饮水问题，也方便过路行人解渴饮水。饮水泉井下附带洗菜、洗衣两口用水井，这也是当地流行的布局。

由于其位置的特殊性，其影响也特别大。在2015年进行旧井改造时，县环保局特制一块保护标志：“安仁县农村环境综合整治整县推进工程”。这块标志字体是绿色的，由小块白瓷砖烧制后拼接成圆形图案，镶嵌在后山的墙壁上；其上是红色“玉峰古泉”四个行书大字，特别显眼。

我们走近泉井，井口由原来的方形改成圆口，水面只有一半深，没见到出水口；下面的洗菜、洗衣两井更是发绿，几乎成了臭水井，与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水井面低于外面的公路路面，象是陷进去的，也没有看到出水口。

看到我们的到来，住在公路另一侧的毛秋红和其老婆、母亲一起围了过来。他们开始讲述这口井的辉煌历史，然后是对现实的无奈。他们说，一方面近年来山上的树木减少，导致水源不足，水井几乎枯竭；另一方面是自来水的开通，水井用水的减少，也没有人来管理这口井，导致水井被废。就这样，我们只有带着遗憾离开了新屋泉井。

三

接着，我们沿着公路上坡，拐过一个湾来到享堂，再沿公路右侧两房之间的水泥路直下，到达老屋组阳花珠的屋边，其屋前两口方井，分别为洗衣、洗菜之用，其屋右侧一圆口井就是饮水井。

老屋组是我的出生地，老屋泉是养育我的母亲泉。我们来到井边，正好花珠的母亲和老婆在家，看到我们的到来，很热情地迎上来，并给我们拿来舀水用的一次性塑料碗。我一手接过碗，直接伸到井里，舀上满满的一碗清泉水，沽沽直饮，甜润着喉咙和心肺，感觉到回家的味道，顿时精神倍增。

看着井边的水沟里，泉水滚滚直流，白白浪费。在如此干旱的深秋里，好多地方连饮水都有困难，而这里却如此奢侈。见多识广的老吴看到此情此景，亦情不自禁地连连直呼：“可惜，可惜”！

在我的印象中，这口泉井的出水量是环玉峰岭所有的泉井中最多的，也是味道最好的一口。我们站在泉井旁，直视泉水，两米余深的井底清澈可见，几尾斤把重的鱼儿在泉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只是泉井的墙壁没有密封好，泉水从墙壁间漏出到外面的水沟里，致使井水不能满盖。

这口泉水的最大特点是冬暖夏凉。记得小时候盛夏季节，家家户户都提着热水瓶到井里装水喝；冬天的时候，泉井里都冒着热气，洗衣洗菜都在专用的井里；放学归来，冻僵的手指一伸进泉井里，瞬间得到暖和而舒展。

这时，花珠的母亲指着泉井旁只剩下断臂残垣的六垛屋基告诉我们，这栋屋基原是一口泉水塘。民国年间，为了建这栋房子，用了好多松木填埋，一层松木一层土，填了好几层，才把泉水出口盖住，才把房子建起来。可眼前看到的是人去房塌的一幕，不免有些凄凉。

四

墈上泉位于老屋组与墈上组房子之间的夹缝里。我们经过老屋屋场时，正好碰上回家的大嫂。我们说明来意，大嫂便叫我们在她家吃中饭，我们答应下来。这样，我们的中饭也有了着落，可我的心里却有些悲伤。

那是去年，大哥在屋后一层的杂屋上加盖一层，并在天井上打个雨篷，主体工程已经完成了，只是杂屋走廊边的栏杆没弄好，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去年冬天的一个早晨，大哥想把栏杆弄一下，没想到，刚走到二楼，便从走廊上倒栽下来，走了；而前年小弟因病医治无效，走了。就这样，小弟和大哥先后离开了我们，这是家族之不幸。每次回老家，总是这些绕不开的伤心事。但愿家族从此否极泰来，一切安好。

大嫂本来住在县城的侄女家。那天是大哥生日，大嫂回来给他敬饭，以寄托对逝者的哀思，我们赶巧碰上了。此时时间尚早，我们还是继续赶路，来到屋角的墈上泉井边。

墈上泉井的四周皆是住宅，有旧宅，也有新宅，井的周边直径也就三四米宽，泉井陷在路面以下，井水基本上满盖了，汩汩直流。由于水质没老屋泉好，两井之间不过百米，离得很近，尽管这口井就在居屋中间，但也是基本弃用了，野草也长满了水盖。

就在野草丛中，老吴发现了一株发红的宝贝，他说自己也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是止泻要药，1983年全县流行的一种痢疾，就是用这种草药控制的。我对草药也不太认识，只好打开微信小程序的“识花君”。经识别为丁香蓼，有清热解毒，利湿消肿之功。主治肠炎，痢疾，等等。

老吴对微信上的“识花君”很是好奇，没想到微信还有这种功能，便叫我帮他调试出来，我只得遵命。调好了识花君，老吴便扯了一把丁香蓼，捆起来，准备带回家。当拿着这捆“宝贝”来到我大嫂家时，路过的村民说是野苋菜。

就在折向公路之间，老吴还讲述了曾经为这草的药效破案的故事。那是他在县监察局任职期间，一个医师写了一篇关于这草药药效的论文被举报，说是偷窃他人的研究成果。案子转到老吴手上，老吴亲自带领人马赴省卫生厅求证，最后结论是举报不实，并为这位医师恢复名誉。正因为如此，老吴对这草的药效乃是刻骨铭心。

五

就在听着老吴的故事之际，我们上了公路，骑上摩托车，径直来到王口塘井。王口塘就在公路边，公路也是塘坝，原是老屋组和墈上组的公塘。塘里面泉水滚滚，灌溉附近几十亩水田。塘的一角有口泉井，因塘得名为王口塘井。塘泉滚滚，这口井自然是四季长流。

看到我们来到井边，附近的村民围了上来，我们说明来意，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这口井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声音特别熟悉且声调特别高，我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我的堂叔阳荣仔。

他说：“恰了这口井的水，养乃即（儿子）的特别多，附近的村民哈是养乃即”。哈哈，原来这口泉水还有如此功效，还真是闻所未闻，也算是长了见识。

大佈脚片位于玉峰岭南侧，我对那片的泉井的情况不太熟，便请教荣仔叔。他说了大概方位，我们又骑上摩托车来了大佈脚。

这里的房子依山而建，一栋接一栋，屋前是一条水泥村道，这里根本找不到水井的影子。我们敲开了一位同事的大门，说明来意，同事说这口井早就在村民建房时废了。我们要求看看现场，同事走出来，带我们来到一个丁字路口旁，就在路与房子之间的渣土里，依希看到一口井的模样，这就是大佈脚井。

再往里走就是段龚井。经过四处打听，原来这口井在一个村民的房屋后面的屋檐下。我们敲开这个村民的大门，一位大嫂走出来，把我们迎了进去，带到泉井边，井里安置了压水装置。

我们打开井盖，里面的水尚且清澈。但这位大嫂说，这井里的水烧开后，石灰沉淀特别多，自从用上了自来水后，这口井里的水只作洗刷用。

此时已经过了午饭期，侄女多次打电话过来，叫我们赶快过去吃饭，而尹青安却先拉去他家喝水酒。就这样，我们在酒足饭饱之后，又朝着下一口井进发。

六

说是进发，实则是杀个回马枪。我们刚来的时候，绵珠说要先看影响最大的“玉峰古泉”，就这样，我们直奔新屋泉井，而绕过了矮岭头几口泉井。现在只有折返，探寻来时漏掉的几口。

我们首先来到玉峰水厂侧沟的泉井，由尹青安联系的龙检保、龙正玉两位当地热心人士早已在此等候，我们打个招呼。检保跟我还是亲戚关系，我叫他堂姑父。

水沟的路面直接与公路相接，一米宽的水泥路基上用白色瓷砖碎片镶成“玉岭清泉”几个大字特别显眼。我们顺着这条路基往里走，拐过一道湾，看到路边一口方井，井水似乎疑结，应该是洗刷用的。再往里走十来米远，看到水沟一侧的墈基边一圆口泉井，井口周围都是用水泥粉刷而成；后壁上立一黑底红字的石碑，上书“玉峰清泉”四个隶书大字，下面落款修缮时间为2017年9月。

水沟特别陡峭而幽深，是由山体被暴雨冲刷而成，有些阴森森的感觉。水井里只有一半深的泉水，清澈见底；井口的上方边缘，一根塑料管直接与山体相连，这就是泉水的入水口，现在已经断流。

据检保介绍，这口泉水的口感是附近最好的。春夏之际，周围几公里范围内的村民都有人来这里提水吃，提水的人都得排成长队，等上半天。这口泉水夏季特别清凉，秋冬季则干枯了，成了一口季节性泉井。从断流的水管可以看出，这是一口典型的地表径流形成的泉水，只是通过地表的过滤而成，少了几分地下矿物的成分。

就在我们欣赏这口水井的同时，绵珠来了兴致，他说要自编自导拍个视频，我们几个自然成了演员了。经过几番折腾，视频拍好了，我们也带着兴致离开了。

七

走出了水沟，来到公路上，在检保的引领下，我们沿着公路外侧缘墈基绕到下面的菜土上，再沿着墈基底部向前行走二十米左右，看到三口方井一字排开，其中两口相连，为洗刷用的，另一口离开一点距离，为饮水井，这就是沙子坪泉井。

我们走近泉井，这几口井的水都从井盖上直流，下面水沟里的水也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井水变成深绿色，见不到井底。饮水井的后方用红砖砌成一个小的空间，没有粉刷，里面布有电源线路，一根水管的一端插在井里，另一端向公路后方的山坡上伸展。

据检保说，这口井是近两年修缮的，山坡上建有一座水塔，为附近几十户村民提供饮用水。抽水为自动化，当水塔的水位低于一定的高度时，抽水机便自动开启，这样省去了人力的繁琐，也算是科技成果的利用。对此，老吴感到非常满意。

这里不仅水有特色，脚下的土质也很有特色。我们虽然踏在菜土上，前几天还是阴雨绵绵，但这里的土质全是沙性土壤，鞋面上没有沾半点泥土。老吴很是感慨，他说自己是龙海人，那里都是泥巴，沾上去就掉不下来，特别粘人，那能跟这里的土质比，益相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就在菜园里的另一端，我们看到两口并列的泉井，泉水也是汩汩直流，只是距前几口井很近，也没有特别修缮，仅为前面住户洗刷和灌菜园之用。

八

见过沙子坪井，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到公路上，再骑上摩托车折回到医院近处的坡下。坡的另一侧，是一栋高大的民房，里面设有一座幼儿园。因是双休日，园门紧闭，从外面的布局可以感受到孩子们欢乐的场景。

在幼儿园的下方，占用一缝房子的通道通向下面的居民区和龙市中小。我们沿着通道拾级而下，走到房子的中央处，从左边一个侧门下到地面，一眼便看到两方一圆的三口泉井，其中圆的是饮水井，这里便是埞上泉，也是远近闻名的“百户井”。在井后的路墈上镶嵌一块捐款碑，没有落款时间，捐款碑上的井名改为“百家井”。“户”与“家”，字异而意同，既已改之，也就没有必要纠结于两字之别。

泉井里的水已经满盖，并从盖面上的水槽里流出来，再分流到下面的洗衣和洗菜两口方井里，也许这就是“井然有序”的由来。看到水井的布局井井有条，流水潺潺，而且卫生条件也是最好的一口，老吴特别来了兴致，着力夸奖一番。只是没有引水建塔充分利用，引起他的疑惑。

此时，房主小猛来到我们中间，他是我老婆的堂兄。他说，这口井是近几年修缮的，水源不是很足，秋冬季节只有一勺水的流量。如果引水后，泉井不能满盖，下面洗衣、洗菜两口井便无水可用。

见过埞上泉后，玉峰岭西、南两个方位的泉井已经全部探寻到位，可以说是泉井密布。至于东、北两个方位的泉井，因时间关系，不能尽览。况且，由于线索中断，我们探寻到的泉井也未必与传说中的“十八泉”对上位，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玉峰岭下泉井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夕阳西下，一天的行程即将结束，大家感觉收获满满，不虚此行。只是每到一处，看到井边没有护栏，老吴都是忧心忡忡，心里很不踏实，总要特别叮嘱一番，要做好安全防范工作，尽量增设护拦，防止小孩溺水。我很为感慨：“老吴真不愧为一位老领导的担当！”

九

天气降而为雨，入于地而为泉；地气升而为云，凝结而为水。所以，泉水乃天地之精气化育而成。有泉之地，必是地灵之所，而地灵则人杰。玉峰岭周围之所以分布如此众多的泉井，正是因为天地之精气聚集也，由此引来了吉安的周必大，成就其宰相之位；亦养育着益相子民，使得该地人文蔚起，文教昌盛，一直延至今日。

泉养人而人亦养泉，彼此之间才能相互相成，才能长长久久。我们这次探寻古泉的目的，是籍以呼吁社会各届人士能善待古泉，保护好古泉，让古泉充满生机和活力，为社会、经济和文化建设发挥更多的光和热，为人类作出更大的贡献。

至此，我们的探寻暂且告一段落。就在本文成稿之际，尹青安又在玉峰岭北面找到几口泉井，并付上图片。当然，如有兴趣者，还可以继续探寻，甚至扩大到全县范围去探寻。本文如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则足矣！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一首打油诗，姑且作为本文的结尾：

玉峰岭下十八泉，天地精气聚其间；

哺育宰相周必大，泽润子民福禄绵。

（本文图片由文友刘绵珠提供，在此致谢）

2021年11月于安仁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