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山河（十一）——南郑龙头山

山谷侠

1、中巴车载各地散客一路向南过汉江，之后便是盘山公路。路边河水浪花翻滚，横七竖八卧在水中的山石被刷得铮亮，展露出特有的肌理、纹路和图形。每一枚都是这个星球上独一无二的结晶。

一直以为，石是水的一种偶然，是一种偶然搅起的激情，让尖锐变得圆滑。但行至此，我忽竟发现不然，应该说，石是水的一种必然。无论是远方的“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江春水向东流”；还是近处的浩浩汤汤汉江水、涓涓细流山涧溪。无不来自高山岩石之中。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正是生命的巨石孕育了水，水也就有了生命链，成就了一种永恒，世间的万事万物是多么神奇。

低头看久了，便要仰视。天上的云，洁净如水，漂浮在阳光间，好像刚刚被山里妹子在清澈的溪水中用木棒槌捶打过，随意晾晒在山腰、峰顶和树梢上。琢磨着，下车收几块带着阳光味道的丝帛，包裹起一路美景，叠成一方手帕带回家。

峰回路转，车像摇篮。许多游客在瞌睡，在看手机，没有人理会窗外的美景，想来大都是当地人，他们已经养成对美的抗拒力。像刘禹锡的诗“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看来只有少见多怪的外地人是脆弱的，见不得触景生情的风景。

车打方向，时而贴左山，时而伴右水；时而手抓前椅倾身向前，时而两脚蹬地仰面向后。山河寻道中隐约融进一小段幽邈的遐想。

2、龙头山。中国人起名是有意境的。可以想象得出，是云雾缭绕，龙经常出没的地方。

女导游很会说话：“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前天刚下过一场雨，好人品呀，今天一定能看到云海的”。下了汽车，坐上缆车又换扶梯，没有费劲，就抵山顶。

举目四望，视野通透。山间高速公路上的汽车甲克虫似地缓缓爬行；山谷的羊肠小道曲里拐弯伸向村落农舍；黄绿相间几何形状田地，分明是农夫的杰作。但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云雾，看来还是修炼不够呀！

云雾从龙，风雨从虎。过了第三个观景台，有人叫喊，是一只小松鼠在地上作揖似地吃游人的喂食。又一阵欢呼声，俯身向下看去，一片片像云像雾又像风的物体，在脚底飘荡。须臾，成团成团的棉絮涌上了观景台，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身边有人说话，但是，此时相闻无相望，应是旅友云中人。美赞余音未消，眼前隐现光亮，山谷中随风而行的云层，像孙悟空急急慌慌从西天门即按云头，翻着筋头来了。一会儿变成跳跃的白马；一会儿又变成一条灰色的巨龙，盘旋搅动，上升又下降；一会儿又变成白骨精的模样，张牙舞爪，扑面而来。虚无缥缈中伸手乱抓，却什么都没有。

不长时间，云雾在山腰间盘成了一张有形无质灰白色的氍毹，漫漶着淡青的边，下坠流注到了松柏岩石中去，于是白的、绿的、黑的一起摇荡混杂在一起。

当游人们还沉浸在其中，欲得道成仙时候，一阵风响，云消雾散，拨开云雾见了太阳，一切回归了本真。

这样的经历我是第二次遇到。记得1977年的一天，夜登泰山，到达玉皇顶的时候，是早晨五点多钟光景，看到了壮观的云海，波涛汹涌的样子，就像是太平洋的涌浪。站在探海石上，海鸥120胶片机拍的黑白片，现在看来，就是一种震撼。当然今天龙头山，并没有看到云海，仅仅是一种平流的云和雾。

顺着建造在悬崖峭壁上的栈道行走，感觉还是很过瘾。上方前探的山崖和斜刺里长出的树杈，举着云一样的叶子，遮住了头顶上的太阳，像伞。蓊郁的植被散发着清香的空气，仿佛是蒸桑拿后的轻松，浑身的毛细孔都在喘气，顺畅。而至此，云雾再未露面。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运气好的时候，挡也挡不住。果真，是应了女导游的预言。

近玻璃栈道，远远觑见有一孤零零山头，突兀挺拔，傲然矗立，极像活生生的龙头。其实它的名字叫龙王令。巉峻的岩上长满了藤蔓和杜鹃树。这个季节，麻花杜鹃花大多已凋谢，此地的杜鹃花依旧盛开。血红、粉白布满了整个龙头，像是戴着花环。躲在树丛中的鸟，悠然婉转、啭唱悦耳的曲子。看不见鸟的样子，估计是啼血杜鹃吧？传说，血色的杜鹃花就是被这种叫杜鹃的鸟咯血而染成的。

悬空的栈道绕山而行，不断提升。险要的弯转之处，探头下去，深不见底，若有恐高症，还是不瞧为妙。龙牙去了哪里？没有看见。

这是新建的景区，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亭台楼阁，这一定是有高人参谋的，在龙头山是不能建造类似伞盖一样的东西，龙是不喜欢打伞的。龙喜水。如不让它接天雨，就会坠灭。若要龙颜大悦，恩泽百姓，须投其所好。据介绍，龙头山有很多天坑和溶洞，但并未看见。看来建深潭，开溶洞，敞天坑，还是一件好事情。

3、午后3点景区停车场集合。先乘气派的千米扶梯，再坐长度2公里、运行十几分钟的缆车下行。同缆车内一对年轻人，交谈中得知他俩是城固县的农民，开车带女友游龙头山。他很健谈：“现在交通太方便了，原来翻越秦岭莫法，要半个多月，现在动车90分钟就到西安了。”

他俩坐在一起，一边自拍一边对我说：“我们这个地方山好水好空气也好。生活安逸得很，也没啥子事，就到处走走看看。”

“家里现在种的柑橘和柴胡，也不费什么劲，包包还行。”

下了车，挥手道别，。他又说：“师傅，你有空去我们那里玩吧，那是张骞的故里呀，风景也好啊。”

我想小伙子说的极是，有机会是应该去体验一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种隐居意境；感受一下岑参“心将流水同清净，身与浮云无是非”的平淡生活。摘几颗橘子，品粗茶淡饭，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故事。

2021年12月2日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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