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之一)

大逸居士

<p class="ql-block">大逸说过,我的父亲就是一本厚重的书,这本书说的是男儿血性,谈的是民族精神。我的母亲何尝不是一本书,一本慈爱的书。书里充满养儿育女的甘辛,充滿慈母谆谆教诲我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母亲明年正月十五就滿98岁了,患了老年痴呆症,变得话多些了,一半似不知所云,一半却是说的处世为人,话里头有许多人世真经。</p><p class="ql-block">母亲是成都人,1952年随父解甲归田,由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南军政大学复员,回到父亲自1937年抗战爆发后就没有回去过的故乡湖南醴陵清水江,回到父亲自考入黄埔到留黄埔当教官就没回去过的故乡,与故乡分别已是18年。但对母亲意义却有些不同,母亲是到从未去过的三湘四水,那是她丈夫的故乡。她要去见从未见过的夫家亲人,还要淮备把湘音听明白听懂。想想当年28岁的年轻母亲,对她的未来,充满的是对未知生活怎样的疑问,又是怎样的憧憬?</p> <p class="ql-block">母亲领着一家四口,千里迢迢奔丈夫湖南老家而去。父亲原是黄埔教官,起义后是解放軍軍政学院学员兼教员,反正不管解放前解放后,整天都是些軍政教务之事。他常说,男人是在外闯荡的,女人是在家管事的。家事他是不过问的。一位这么不问家务事的父亲,返乡一路上真是辛苦了母亲,从成都出发地办证明,中途到西南军区所在地办手续,领盘缠。再就是沿途地方政府签发证明放行,一应诸事全由母亲一人包办了。父亲本来就言语不多,在这人生转折点,他愈发沉默。母亲要与他商量,他一句“你办了就是”成了永恒的答语。</p><p class="ql-block">这一路行程会让现在的人不懂。先是从成都搭西南军政大学的便车至重庆。然后从重庆朝天门码头坐火轮船下水,所谓火轮船,就是坐人不多摇晃多,船声压人声,讲话听不清那种。再从湖北宜昌上岸,转更小的船到岳阳城陵矶,转而陆路,坐上摇摇晃晃的破车,终于到了省城长沙。归心似箭,又奔向老家醴陵南乡,又是一路破船(过浏阳河)破车,最后连吱吱呀呀的土车都坐过了,终于到了醴陵乡下,离城55公里的清水江美田桥。陪伴母亲的亲人就三个,一个无言的丈夫,一个7岁即将入学的女儿,另一个就是大逸本人,那年尚不滿4岁。妈妈曾与我几次谈起这趟终生难忘的旅程。那时各人情绪如下,父亲沉默寡言,女儿乖巧安静,母亲自己一路就手脚不停。只有她那儿子大逸,一次生气时竟脱下自己的鞋,丢在滚滚长江里,母亲多说几句,他连吃饭用的碗和筷,都一起丢进长江里。我说:“妈妈,那时我还小,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妈妈说:“这样的事,你这辈子就一次。我们王家有王家的传统。懂规矩,爱惜粮食,珍视物件。老小都这样,你也这样”。</p> <p class="ql-block">一路颠波辛苦,母亲终于回到了夫家,见到了公婆,见到了叔姑,见到了前来看稀奇热闹的亲切的老乡。那时的母亲究竟想的是些什么,大逸还真问过她。母亲说,就想现在好啦,一大家人团聚了,不打仗了,过好日子啦。</p><p class="ql-block">可生活就是生活,诗意不多柴油盐多。大都市长大的母亲来到穷乡僻壤,什么都得从头来过。母亲自小聪明,一应农家事情,她并不很费力就成了妯娌间的头一名。公婆爱吃她做的川味,姑子们羡慕她的精明,叔侄们喜欢她待人亲近。总之,都觉得她好,都羡慕她儿女双齐,都“眼红”她见过世面。</p><p class="ql-block">母亲就是那么一个人,走到哪里都受欢迎。1953年,我们一家四口(在醴陵乡下又添了三妹静雅)搬到了湘东小城浏阳,父亲在浏阳一中任教,母亲相夫教子在家。一家人的生活,从轰轰烈烈转向平平静静,从颠沛流离转向安居清平。</p><p class="ql-block">1958年大跃进,母亲凭着邻里的美誉和街坊的抬爱,生平第一次告别纯粹的家庭主妇,有了正式的工作,成了浏阳机关幼儿园老师,与她丈夫一样为人师表,从此与我老爸平起平坐。母亲是旧社会过来的人,但她却有独特的个性,柔中有刚,不畏权势是母亲的最显著的特点。所以1952年的返湘之旅,经三千余里转展,历时20多天,她拖家带口,一马当先,这样的母亲,就两个真字形容,真好真棒。</p> <p class="ql-block">我母亲的确也是一本读不完的书,大逸爱胡乱写点东西,总有一天,我会认真写点关于母亲的回忆,关于母亲的故事。不象现在,想起一点写一点,而是把若干个小文章修整修整,然后集成一个篇章,书名就叫《母亲》,或者《母子之间》,这个题目我之所以可以写写,是因为母亲对我的教诲实在太多,她用身教,也以言传。父亲却不一样,他身教多,言教少。他们对大逸的教导虽不一样,但都值得我写,要写一辈子。</p> <p class="ql-block">文章暂时写到这里,不过,我母亲说的是带成都口音的浏阳话,你可能听不明白,大逸这里翻译一下:</p><p class="ql-block">“一个人到了我这个程度,钱有什么用?是不是。有再多的钱都是一埸空事,还是要键康才好。”这健康两字妈妈用的声音还特别大。说是老人家有老年痴呆症,其实她并不糊涂,她教起她儿女来,母爱之心跃然纸上,一如既往,语重心长。她每天不是在叨叨,她仍然在给她的儿女们讲世间故事,讲不易人生。我的母亲,你尽管说,我一辈子都在倾听。(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