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我的初中生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二岁那年我小学毕业了,被录取到离家三十华里路的一所重点中学——石咀驿中学,爸爸决定让我去那里读书。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上学的第一天,我穿着妈妈给我准备的新衣服,心情格外激动,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因为要住宿,爸爸就赶着毛驴给我送行李和口粮。我们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走了大半天,又翻过一座大山,终于来到了石咀驿镇。这个镇子比我们那的集市大,最让我开眼界的就是那条黑油油的大马路。我家的那头毛驴看着眼前的路就驻足不前了,它竖起两只大耳朵,使劲地往后拽。爸爸便让我在前面拉着缰绳,他在后面大声地吆喝起来。毛驴无奈得向前挪着步子,它的脚刚踩到马路上,四条腿便乱了阵脚,身子左摇右摆地胡乱打着趔趄。试走几步后,脚下便渐渐地协调起来,只见毛驴甩了甩耳朵,并昂起头来,迈开了大步,且越走越神气,脚下还发出就像现在女人们穿着高跟鞋走路一样蹬、蹬、蹬地声音,清脆且响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奔波了一个晌午,终于把我安排妥当了。到了下午,父亲叮嘱了我许多话,然后就要赶着毛驴回去了。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从未离开过父母的我一下感到了无比的不安和无助……当晚,宿舍里就有几个同学因为想家而哭鼻子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宿舍里有两个土炕,一个是靠窗户的,另一个是靠窑掌的。一个宿舍最多可以住十个人,我们的床铺一个紧挨一个。地面靠墙处,放着一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小木行李箱。宿舍黑乎乎的墙壁上到处坑坑洼洼的,窑顶上时有土渣掉落,我们便仿照高年级女生的做法,用一些细塑料带子,在土炕的上方拉一个网,然后在上面铺一层大白纸,我们的帐篷就做成了,土炕周围也贴上白纸。经过一番打扮,宿舍看起来比原来亮堂且温馨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天早上,由值日生去排队打水,刷牙洗脸我们只能分到一碗水。可是到了冬天,火炉燃煤不利索,满屋子都是烟熏味,平日最好看的女孩子也变得灰头土脸了。记得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长得很漂亮,脸上皮肤白皙嫩滑,十分可爱。一次她去集市找她妈妈,站到妈妈面前,妈妈都没认出她来。直到她喊出声,妈妈才惊讶地说道:“娃娃呀,你这脸脏得妈都没认出你来!”男孩子们会更惨些,因为天冷,有的干脆不洗脸,脸蛋脏兮兮的,一个个像是刚从煤窑里钻出来似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住校最头疼的事,就是晚上上厕所。尤其是冬天,外面很冷,厕所离我们宿舍又很远。想撒尿的时候,一个人不敢去,总是要憋上好长时间,有时实在忍不住了,便唤醒身边的同学搭伙,也有来不及去厕所时候,情急之下就会偷偷地在门外的台阶下撒尿,然后慌慌张张地溜回宿舍。第二天早上,如果被老师发现了,就会在宿舍门口大声训斥一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吃饭是没有饭堂的,操场便是饭堂。每天放学铃一响,操场上顿时沸腾起来了,老远就看见那俩个高个子厨师,提着一大桶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烩菜倒进一个放在台阶上的大瓷盆里,瓷盆旁边放俩个盛满馒头的大柳篼。刚开始,我们早上吃的是玉米馒头,这玉米馒头碱少的时候,看起来金黄金黄的,吃起来却又酸又硬,难以下咽。看到这难吃的馒头,男生有时会骂出声来:“这他妈的和石头一样,扔到对面的公路上都捣不烂!”骂归骂,惹不起肚子,只得将就着吃了。那烩菜里主要就有洋芋和白菜,再偶然会捞到几根粉条,菜汤上面飘一些零星的油花花。就这大多数女生还是舍不得吃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淀粉糊糊,我们就从家里带一些洋芋淀粉,先用凉水拌湿,然后再用开水一冲,就成了一碗透明粘稠的糊糊,放点盐或糖,喝起来滑滑的,比白开水好多了。我们晚饭是高粱饭,每到下午,两个厨师就在一口大锅里煮了黄豆和高粱米,为了让饭快熟一些,会在锅里加一些碱面,饭临熟时怕粘锅,厨师们会拿着大铁锹在锅里使劲地搅动。吃饭时,我们每人拿一个大白搪瓷碗打饭,虽是一大碗饭,可是一点也不耐饱,正在长身体的我们,等晚自习结束后,就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实在饿得慌时才会取出网兜里挂着的宝贝“干粮”啃一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我们四个远路的同学回不了家,决定奢侈一回,下午就来了个管饱吃,每人打了两大碗高粱饭,我是其中饭量最小的,吃了一碗半,实在吃不下去了,剩下的就让给一个饭量大的同学吃了,那次,我们是真的吃饱了,吃撑了,吃到把平时瘪瘪的肚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填满的地步。虽然只是一顿高粱饭,但那次盛宴,被我们称为“八碗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离家远,我一般两个礼拜才回一次家,我们那时候只有一天礼拜天,为了照顾路远的住宿生,星期六上两节课就放学了。回家的住宿生们别提有多激动,哪有心思认真听课,放学铃一响,便冲出教室,呼朋引伴,踏上了回家的路。刚开始同行的孩子大约有二三十个,大家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半道上,路近的孩子到家了,剩下我们几个路远的,就继续往前走,依然是说说笑笑,红红火火的。回到家后,首先就是狼吞虎咽地大吃一顿,晚上妈妈烧了热水,我便好好洗个头、泡个脚,然后睡在那热炕头上,别提有多舒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天中午一点左右,就又要收拾行囊去上学,临走时妈妈还要给我再做得吃上一顿饭,带上她几天前就给我准备好的“干粮”,或一些腌制的咸菜。每次总要把背包塞得鼓鼓的,然后,爸爸常会把我送到村口,沿路走,会遇到路近的孩子,我们便结伴而行。记得有一个冬天,我从家里起身的有点晚,路上没碰到一个同行的学生,开始翻越那座高山的时候,心里一下紧张起来,而且越走越紧张,耳边只传来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凌乱的脚步声,当我爬到山顶时,山上到处光秃秃的,寒风使劲地抽打着我的脸,那一根根高高矗立的电杆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回头,一口气就跑下山来,当跑到山脚下时,我的两腿还在颤抖,只得摊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一会,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到学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这样,我在石咀驿中学读了三年初中,毕业后,同学们便各奔东西。当时只有为数很少的几个尖子生考上了小中专,剩下的同学一部分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涌向大城市去了,一部分直接回家务了农。还有一部分不甘心的几乎没人想去上高中,因为当时只要能考上小中专,就有了铁饭碗。那么大多数农村孩子都选择上小中专而不去读高中。所以就出现了空前的补习潮,短则“三年内战”,长则“八年抗战”。应届毕业那年知道自己没戏,拍了毕业照,就卷铺盖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第二年,在父亲的坚持下,我和姐姐也都加入了补习的行列,我们俩曾在家乡的中学复读了两年,第三年又一起来到石咀驿中学,妹妹那年也刚读初三,我们姐妹三便成了一个年级。这在当时看来也不足为奇,那年仅我们补习班就有八个姊妹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于妹妹年龄小,姐姐一心只顾着学习,我便成了我们三个人的“总管”,因为我们三个都一起读书,还要住宿。为了省钱,妈妈就把洋芋弄成细丝,然后拌上面和调料蒸熟晾干,再用玉米和白面蒸成“两面馍馍”切片炕干,让我们带到学校。从星期一至星期三,我们姐妹三就用开水把洋芋丝泡软,再把馍馍片泡进去当正餐来吃。当时我和姐姐住在一个宿舍,妹妹在其他宿舍住。妹妹很节约,每顿饭都吃得很少,我知道她是饿着肚子的,常给她往兜里塞馍馍片,让她晚上饿了吃点,她总是拒绝。姐姐晚上常在煤油灯下学习到很晚才睡觉。有时她会饿得睡不着,就取馍馍片充饥,看着网兜里的馍馍片减少了,我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馍馍片还能不能吃到星期三呀?”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补习班的宿舍当时就在数学老师李合飞家隔壁,他是一个喜欢热闹且教学非常卖力的好老师,在我上初三的那年他还带我们扭过大秧歌。李老师讲起课来嗓门很大,有时讲话太多,嘴角都时不时地会泛出白沫。他还有个善良热心的老师,常常把剩下的面汤让我们喝。曾有一段时间,他家养了一只小猪,我们常会“诅咒”那只抢了我们面汤喝的小猪,说也奇怪,有一天那只小猪真的突然死掉了,我们又能喝到那热乎乎的面汤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经过一年的学习,我们姐妹三人一起去参加了中考,姐姐考上了绥德师范学校,我离中专分数线还差十几分, 妹妹差得更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八十年代中后期,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人才的需求量日益增多,教育上便掀起了一系列的改革。民办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突破了过去单一以政府办学的体制,招生量逐步扩大起来。为了进一步优化招生结构,九零年初国家便出台了不允许补习生再考小中专的政策,我只能告别补习班,去上高中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中生活,在我读书生涯中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上学时的一幕幕情景依然会不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就是那段艰苦心酸的岁月,塑造了我独立、善良、隐忍和坚强的人格,这也就成了,我往后人生的做人标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