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六塘河边。</p><p class="ql-block"> 我童年的喜悦与烦恼，都会向这条静静东流的小河诉说。</p><p class="ql-block"> 譬如考试的得意与失落。</p> <p class="ql-block"> 我上学比村里的其他孩子都早！因为那时没有幼儿园，我母亲在村里小学做民办教师，我五岁那年她刚好教一年级。开学了，就每天带着河里游泳晒的乌黑的我去学校，给我两本旧的教科书，和一年级的孩子们放在一起上课、玩耍，用她的话叫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掉不了蛋”。</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上了一学期“一年级幼儿园”，我这个编外学生参加期末考试竟然考了个班级第一名，语文、数学双百分！</p> <p class="ql-block"> 寒假里，心灵手巧的母亲用家里的碎布条给我缝了个书包，告诉我校长同意我下学期正式入学上二年级，而且教师子弟不用交学费，我很是得意了一阵子，把两本旧课本放在新书包里面，没事就背着在家里转悠，平时就放在床头，不许弟弟、妹妹乱碰。</p> <p class="ql-block"> 正式开学了，我也和其他学生一起领到了新书，临时转为正式也让我着实新鲜了一阵子，每天老老实实地按时上课、放学。在家还弄了个小黑板，捡了妈妈上课时剩下的粉笔头，煞有介事的教弟弟、妹妹学起了“1+2=3”。</p><p class="ql-block"> 天气渐渐的热了，邻居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们都没上学，天天可以下河游泳，捞鱼摸虾，快活的很！我的心也开始痒痒了，就在一天下午跟妈妈说肚子疼，疼的不能上课了。妈妈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把抓起我的书包，背着我就往学校走，路上一边走一边说：“肚子疼，先到卫生室毛先（村里称医生和老师叫先）那里打个针，再去上课。”那时候因为打针，见毛先对于孩子是很恐怖的事情，我只好半路上又说肚子不疼了，下来自己悻悻的走到学校。</p> <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妈妈那年教一年级和让我上的“一年级幼儿班”，恐怕都是家里大人有预谋的。</p> <p class="ql-block"> 掉不了鬼，就老老实实上课吧，一年无事，但学校大小考试，第一名都没有旁落。</p> <p class="ql-block"> 就在朱圩小学上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也就是二年级的下学期，奶奶留种的萝卜开花的时候，公社组织小学会考竞赛，每个学校每年级派一名学生到六塘中心小学参加竞赛，我被选上，光荣地代表朱圩小学二年级去乡里参加考试了！</p> <p class="ql-block"> 乡里倒没啥新鲜的，在我们村里的孩子中，我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了。爷爷、爸爸都在乡里供销社工作，常带我们去玩。考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和期末考试的区别就是大操场上课桌（村小学都是用木板担在土坯上的长条桌，无法移动）一字排开，一人一桌。倒是上午考完后，校长给我们五人买的午饭——每人两个大肉包子，让我们吃的满嘴油腻，过瘾的很。</p> <p class="ql-block"> 考完回来，妈妈问我考的怎么样，我告诉她反正没有不会做的题，一题没落都做完了。校长、班主任问我也这么回答的。</p> <p class="ql-block"> 慢慢的，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的是，大概是考完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上午课间操前，大家照例到操场上站好了队，等待大广播里的口令，广播里却破例传来校长带着重重乡音的普通话：“同学们，下面宣布一条喜讯，我们学校二年级薛**同学在公社竞赛中，获得了唯一一个双百分的好成绩，荣获第一名！大家为他鼓掌！”</p><p class="ql-block"> 我的妈呀！幸福来的太突然！</p><p class="ql-block"> 掌声响起，我人也懵了，无助的眼光四处找妈妈，发现她就站在我旁边，笑看对我点点头，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机械地和大家一起把操做完了。</p> <p class="ql-block"> 过后那几天，是我一生中第一个高光时刻。奶奶奖励了两个煮鸡蛋，弟弟妹妹们也吃上了梁上竹篮里的馓子，爸爸给我买了个铁皮铅笔盒。连上学的路上，邻居们都在身后指指点点地捣鬼，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故意走的飞快……</p> <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天，公社的奖品也下来了，一朵大红花，一个绿色的帆布书包。</p> <p class="ql-block"> 红花班主任让我在学校里戴了一个下午，书包带回家妈妈没让用，说下学期去县城上三年级再用，我就把红花放到书包里，交给奶奶收到箱子里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这个书包一直陪我到初中毕业。</p> <p class="ql-block"> 时间过的飞快，天气慢慢热起来，又到了可以下河游泳的时候，就要期末考试了。</p><p class="ql-block"> 我二年级的同桌，就是卫生室毛先的二儿子，相对于毛先打针的恐怖，他简直就是我的噩梦！仗着个子高，力气大，把我变成了他的“御用作业手”，每天的数学作业都要帮他做，每次考试都让他抄，稍不如意，下课就一顿“修理”。颇有反抗精神的我，一直想找机会报复他一下，但忌惮下学期逃不过他的“魔掌”（学校单轨，每年级只有一个班），不敢有所动作。</p><p class="ql-block"> 机会终于来了，我下学期随爸爸到县城上学了，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我要他出个大洋相！ 数学卷发下来，我每题都故意答错，他毫无发觉，照抄不误，我答完他也答完了。等他交卷跑出去玩了，我赶紧拿出橡皮，手忙脚乱地改答案，改了一大半，下课铃无情地响了，老师把卷子收走了。 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p><p class="ql-block"> 那懊恼…… </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分数出来了，他得了6分，我得了60分， 班主任狠狠地批了我一顿。下课了，反应过来的同桌刚准备修理我，妈妈急匆匆的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让我逃过一劫。我就如实交代了，她到办公室一查，我的答卷果然前半部分改过的都对，后半部分一题都不对，这才放过我。</p> <p class="ql-block"> 放学后，一个人偷偷跑到河边，对着六塘河抹了一把眼泪，懊恼自己在老家上学的晚节不保，懵懂中也好像明白一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啊！</p> <p class="ql-block"> 四十年以后，因为连镇高铁的要从六塘河上架座铁路桥，线位正好经过十几年前就撤并了的朱圩小学，拆除前，我到县里看了它最后一次。</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小学， 如今已成了这般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