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炉温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雪过后,天更寒,中国北方,在小雪之前就下大雪了,下得很厚,手机刷屏的消息中,有不少是关于北方大雪纷飞的。今年的天气,也真是怪哉,从热火朝天一下就进入寒风刺骨,秋天萎缩得如冬眠的胃。</p><p class="ql-block">天寒之时,尤其是在这和雪有关的节气,总会想起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p><p class="ql-block">极简单的文字组合,极温情的寒冬暖炉。白居易生活的年代,酿酒还没有蒸馏技术,刚酿出来的新酒是混浊的,称为浊酒,陈年的酒是清酒。唐人喜喝新酒,新酒不仅是身份,也能反映经济状况,比如杜甫在《登高》中所言“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颠沛流离,收入不定,标志生活品质的浊酒也停了,可见日子艰难。</p><p class="ql-block">随着酿酒技术的进步,现代人是不喜喝浊酒了,拿浊酒待客,更是一件没面子的事,每到冬日时节,哪家不备点新酒,封坛留存一年两载,卯吃寅酒就成为常事了。不管是米酒还是白酒,都越来越讲究年份,看重浓度,越是陈酒价越高,待客就上规格,有面子,显尊重。</p><p class="ql-block">刘十九是白居易谪居江州(九江)任司马时认识的朋友,大名已不可知,“十九”是其在家族中的排行,俩人关系非同一般,或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白居易的不少诗作中都出现过刘十九。这首《问刘十九》写得情趣盎然,时已黄昏,天欲下雪,绿蚁新酒,红泥火炉,室外之寒衬屋内之暖,冷凉世界有温暖友人,特别是最后一个问句,写得韵味无穷,同时又蕴含了诗人和刘十九之间的深厚情谊。我们可以想象,刘十九在看了白居易的诗后,定然是立刻欣然而来,两人痛快畅饮,也许此时屋外正下着鹅毛大雪,但屋内却是温暖、明亮,是多么温馨惬意,令人身心俱醉。每当想起这首诗时,似乎口中有酒味,心中有火炉,这样的烟火气里,满满的都是人性的醇美和友情的真挚。</p><p class="ql-block">有了新酒,迫不及待要与友共享。临时起意,紧急邀约,这是一场不需要客套,也不会推却的酒事。外面风寒天将暗,屋内温暖如春,两个人围坐小火炉,炉上壶中酒被温得热气腾腾,酒香弥漫小屋,一壶酒,两个人,三两个小菜,能有一人共饮、夜话,管它外面的世界几多薄凉。</p><p class="ql-block">不禁想起多年前在小学当老师的日子。我们三五个年纪相仿的同事,常常也来个围炉夜话。我们几个人的房间,都自备了个红泥小电炉,一根粗壮的电线,一个面碗大小的炉面,上面曲曲折折缠绕着一根电阻丝,一通上电,不到半分钟,电阻丝便通红如碳。上面搁一小铝锅,倒上半锅从街上打来的水酒,淡淡的,有些酒香,有些甜,兄弟几个一人一条小板凳,围坐一起,每人一个大小形状各异的茶缸或是三两三堆花酒的杯子,倒上酒,就着花生、饼干、瓜子什么的,聊天侃地,对酒当歌。聊家里长短,谈找个女朋友真难,不讲学生不好教,家长难说话,校长瞎指挥。喝到夜深推门出去方便一下,只见四下漆黑,鸡息犬宁,只有我们这房间的灯火,晕红了操场的一小片地方,似乎安静的校园也因这片红也有了暖意。</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我们很青春,阳光满面从不为明天发愁,那时工资很低,还要挤点接济家里,那时的日子,除了篮球别无娱乐,却简单有滋味。那时我们的幸福,一个小火炉、一壶薄水酒,就够了。</p><p class="ql-block">时间一晃是半生。繁华尘世,火炉不再,能和你一起围炉的人,更是不知何处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