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虽然文章标题一般不用标点符号,但我还是用了。我就是想郑重提示,“烔”这个字,不是烔炀河这个地名的专用字。第一个逗号是强调,第二个问号是质疑。所以,这个标题必须要用标点符号。</h1> <h1>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说,烔炀河的烔字是专门为烔炀河造的字,其他任何地方都用不上。上小学后学会了查字典,发现《新华字典》上对“烔”字的解释,还真和大人们说的一样:</h1><h1><br></h1><h1><i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烔,[烔炀河]镇名,在安徽省。”</i></h1><h1><br></h1><h1>《新华字典》是中国第一本按汉语拼音音序排列的小型现代汉语字典,195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第一版,此后修订10多次,重印200多次,影响之大,无法估量。我最早看的字典是什么版本不得而知,因为那时家里上三代都穷,哪里舍得给小孩子买字典?好像是在同学程明或者李三忠家看到过的吧。这次为写这篇文章专门去省图书馆查阅,结果馆藏最早版本是1963年的,而且管理员还没找到这个版本,只找了1971年的版本拿给我。1971年版本我家里有两本,还费劲吧唧地折腾到这里看什么看?</h1><p class="ql-block"><br></p> <h1>1976年19岁时我走出了烔炀河。在单位图书室,看到了海量的中外名著,也第一次看到了《辞海》《词源》。但那时要读的书太多,要查的事也太多,根本就没想过要查什么烔炀河的烔,当然也跟脑海里烔字专用的观念根深蒂固有关。1980年前后《现代汉语词典》出版,成了手边的工具书,倒是认真查过烔炀河的烔,但却更加强化了自幼印下的概念,因为《现代汉语词典》是这样说的:</h1><h1><br></h1><h1><i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烔,烔炀河,水名,烔炀镇,地名,都在安徽。”</i></h1><h1><br></h1><h1>尽管觉得它标点符号好像用得不当,却也顾不得细想,就是那个自豪感啊,爆棚得没有来由,我的家乡好过劲啊,名字都是独一无二的!好像自己也跟着独一无二起来。这种观念深入脑海心田,几十年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烔字,就想到烔炀河;无论是人名店名单位名,只要有烔字,就想他或者他的家人一定是烔炀河人,就感到亲切无比,距离无间。</h1><p class="ql-block"><br></p> <h1>对家乡烔炀河的无限崇拜,一直持续到2017年退休之后。退休前3年刚二线时,家乡情结达到峰值,一口气写了《老家烔炀河》系列文章十数篇,还结了集出版。此后我的兴致,基本上都在烔炀河的人文历史上。随着对家乡关注以及写作的深入,开始对烔炀河的历史源头以及烔炀之名来历产生兴趣。这里的概念本来应该细分,即烔炀河人群聚落起源,以及烔炀河街集形成,最后才是烔炀镇建镇之始。本文主要探讨烔字的义域,所以就笼而统之,不作细分了。</h1> <h1>除了烔炀河的“烔”字地名专用外,还有两个概念也由来已久。一个是烔炀河之名“五行说”,即烔河炀河发源于桐山杨山,原来的名字叫桐杨河,因为水患连连,人们寄望以火克水,所以易木为火,改桐杨河烔炀河。二是烔炀河观心寺建于淳熙年间(1174年-1189年),又称烔炀寺,距今已有八九百年,那么烔炀镇也至少建于宋淳熙年间,所以烔炀河号称千年古镇。我在发掘梳理烔炀河人文历史的时候,思考开始逐渐理性,虽然还没有怀疑“五行说”的真伪,但很想找到桐杨改烔炀的具体时间;对千年古镇的宣传也没有直接质疑,但觉得观心寺建于淳熙年间则烔炀镇也建于淳熙年间的逻辑显然不严密,因而迫切想了解千年究竟何年。</h1><p class="ql-block"><br></p> <h1>开初接触到的有关烔炀河历史的公开资料,主要集中在1987年版《烔炀区志》上。但是我们都知道,由于历史原因,这本志书有很大的局限性。后来接触巢县志,但能找到的版本也都并没有现成的答案。我泡省图市图,查阅国史野史,还有古人笔记,后来又寻访地方谱牒,还是所获无多。看来,要想解决历史困惑与疑问,目光必须向纵深与外围扩展。</h1> <h1>纵深方面,我终于明白自己情感有余能力不足,加之家务缠身,自由受限,无法全心投入,许多事情就究不深做不透。于是我倡导家乡成立作家协会,组织本土才俊为家乡助力;呼吁专家学者关注烔炀河,为烔炀河历史传承与未来发展把脉献策。虽然我只是民间微尘,但相信做一点是一点,总比不做为好吧。目前看,效果有一点,作协开展了烔河炀河鸡鱼河溯源、“我心中的烔炀河”征文、本土作家作品推介分享等一系列活动,已经开始逐渐把更多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们中或许有人能解开家乡人文历史疑团,为家乡振兴发展举纲张目。</h1> <h1>外围方面,我首先寄望于王强老师。王强是烔炀河人,曾经是烔炀棋王,代表烔炀征战巢湖也榜上有名。但我离开烔炀河较早,他又少我几岁,所以我与他并不熟识。王强一直在外打拼,业余时间跟妻子一起研习古典诗词,长期担任“漫天雪”文学论坛古典文学版超级版主和“诗意栖居”网校词班主评。2017年我通过网络与他熟识,出版《老家烔炀河》时,封面印上了他的诗词,还请了他和他的妻子梧桐诗雨老师,在我发起的“巢湖诗文”群里辅导诗词至今。此外,他们夫妻一直利用业余时间为内蒙古四子王旗撰写部落史和革命史,积累了丰富的史学研究经验,革命史《红色记忆》已经出版,《四子王旗部落史》也即将完成。</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font color="#b06fbb">虚竹(王强)、梧桐诗语(庞渌玲)在相隐寺前</font></i></h3> <h1>所以,我多次邀请王强老师腾出精力研究一下烔炀镇与烔炀名之源。他原本计划过几年退休后再做这个事,但在我的不断催促下,就先着手写了几篇文章,诸如《烔炀镇“正堂陈示”碑文考》《烔炀河飞凤桥麒麟桥之谜》《近代烔炀河十景》《烔炀镇及其周边的原住民》《烔炀镇名新解及“反五行”之说》《烔炀镇历史溯源》以及《千年古镇烔炀河》等。没想到他从童年起就浸淫在烔炀河的口碑历史里,有记忆有思索也有计划目标,我的邀请只是一个药引,引出了他的真金偏方。不过,我目前还]并不如王强那么乐观,我虽然认为他的文章言之有理,但终归还是觉得证据不硬。</h1> <h1>早在还不熟识王强老师的时候,就曾经向著名史学专家、老朋友翁飞博士提出过请求,希望他关注一下烔炀之名与建镇之源,他答应抽空来琢磨一下。但他成天忙得像陀螺一样,写不完的文章看不完的书,还有赶不尽的场子开不尽的会,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不过他时不时也从旁出手拉我一下,比如烔炀河李鸿章当铺博物馆论证会,主办方并没有邀请我,但翁博士硬是把我拽去做专家评委,害得有关方面临时赶制席位牌;比如我写烔炀河举人李莲的文章遇到瓶颈,他就指点我去李鸿章致知白斋书信中解决难题;比如王强的《烔炀镇“正堂陈示”碑文考》初稿发给我后,我为了把稳起见,就请翁博士给看看,他很快就给出了明确的书面意见。这样的事多,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我歉翁兄几杯酒,一定要瞅他有空的时候给补上。</h1> <h1>同样的话题,我也跟巢湖北岸半岛人文历史研究青年学者张靖华博士提过多次。印象中他好像有机会从事烔炀河老街改造规划设计,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没有玉成。这个80后知识分子极具才气,也很接地气,这几年在巢湖北岸半岛的肥东县境内深耕乡村环境改造和文化旅游规划建设,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他说肥东有恩于他,他要回报肥东。但他也没有敷衍我,给我提供了很多资料和思路,还抽空写了《烔炀镇的起源》《“鬼薪煸地火”——关于烔炀镇名称问题的再思考》等文章。他的关于烔炀之源起于宋以及烔炀之名源于冶的判断,跟王强的烔炀之源起于汉以及烔炀之名源于煤的观点,似乎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当然他们目前都还处在推论阶段,相信一定会有确证的那一天。</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张靖华博士</i></p> <h1>我是在看了靖华的《烔炀镇的起源》的文章后才第一次知道,烔炀河的烔并不是烔炀河的专有字:</h1> <h1><i><font color="#b06fbb">说烔炀两个字是烔炀镇所具有的唯一性的符号,这更是值得商榷的,因为烔和炀都是古书中不算少见的字。他们的意义都是接近的,都和高温有关。比如烔,南朝《玉篇》注解:“热貌。”宋代《集韵》《广韵》的注解中,烔等于今天的“腾”:“烔,热气烔烔。”一直到康熙《康熙字典》的解释,“烔”字意思都是差不多的。</font></i></h1> <h1>这真是颠覆了我的认知。于是我进入省图书馆,把他提到的证据都过滤了一遍,最终证明,我几十年的认知是错误的,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是不准确的!我就百思不得其解,烔字古已有之,辞书历历在目,新华字典和汉语大词典为什么要如此取舍?要知道,当年编辑这两种字词典的可都是大学问家的,这不是典型的误人子弟吗?</h1><p class="ql-block"><br></p> <h1>我在省图书馆,首先找出康熙字典,翻到【巳集中】【火字部】烔字,只见条目下的解释为:</h1> <h1><i><font color="#b06fbb">【廣韻】徒紅切【集韻】徒東切,【玉篇】熱貌。【廣韻】熱氣烔烔。出字林。【博雅】烔爇也。【集韻】或作爞燑。又【集韻】【類篇】?徒弄切,音洞。火貌。</font></i></h1> <h1> 我又择其要,在中国国家图书馆《中华古籍资源库》中,查阅了《尔雅》《说文解字》《字林》和《玉篇》。结果,《尔雅》《说文解字》没查到“烔”字,《广韵》是残本也没找到“烔”字,《字林》和《玉篇》是这样说的:<br></h1> <h1><i><font color="#b06fbb">【字林 文十七】烔,热气烔烔。</font></i><i><font color="#b06fbb"><br></font></i><i><font color="#b06fbb">【玉篇 火部三百二十三卷】烔,徒东切,熱貌。</font></i></h1> <h1>从这些工具书的编纂年代来看,《尔雅》,是中国最早的辞典,成书可能在战国时期,作者不详;《说文解字》,由东汉许慎(约58年-约147年,一说约30-约121年)编著,是中国最早系统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语文辞书,但《尔雅》《说文解字》都没有收录“烔”字;《字林》,由晋代吕忱(生卒不详)著,编纂时间介于《说文》与《玉篇》之间,系仿《说文解字》而作;《玉篇》,南朝顾野王(519~581)撰。《说文解字》收字9345字,《字林》收字 12000多字。如果不是《字林》的这个扩充,我们今天仍然不知道有“烔”字,更不知道“烔”字还可以组成“热气烔烔”这么朗朗上口的美丽的词汇。相比较而言,《玉篇》的“热貌”之注,就显得有些古板了。</h1><p class="ql-block"><br></p> <h1>这些古字书,几乎历朝历代都有校勘修订,到底“烔”字的出现最早是哪朝哪代,一时也无法查清。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烔”字古已有之,至少汉代就已使用,字义也很确定,绝无某个地名专用之说。</h1> <h1>那这个所谓专用之说从何开始的呢?我又查阅了《辞海》《辞源》等近现代影响比较大的字书。《辞源》是中国近代第一部语文词书,始编于1908年(清光绪三十四年),收录 1840年以前的古代汉语、一般词语、常用词语、成语、典故等,兼收各种术语、人名、地名、书名、文物、典章制度,1915年出版。但《辞源》这部大辞典,竟然没有收录“烔”字。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究竟是第一版就没有收录,还是后来修订时予以删除,要找个时间查一查最早的版本,一探究竟。</h1> <h1>《辞源》第一版出版的同时,中华书局就开始启动《辞海》的编辑。《辞海》的收词范围参考美国《韦氏大词典》确定,是中国最大的综合性辞典,收单字条目13955个,1936—1937年面世。我在省图查阅的是第七版彩图本,“烔”字于其中赫然在目,而且条目下清楚地引用了《玉篇》《广韵》和《字林》:</h1> <h1><i><font color="#b06fbb">烔,热貌。见《玉篇 火部》。《广韵 一东》“烔”下引《字林》:“热气烔烔。”</font></i></h1> <h1>《辞海》的这个表述,对此前所有字书关于“烔”字的内容作了精准概括,而且格式工整,标注规范,标点符号准确,非《现代汉语词典》所能比拟。遗憾的是,这么多年来,我虽然书柜里早就藏有这部辞典,竟然就没有一次查阅一下“烔”字条目,以至于我固守“烔”字烔炀河专用字的错误观念几十年,说来真是贻笑大方。</h1><p class="ql-block"><br></p> <h1>事实已经很清楚,是《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误导了我们。“烔”是烔炀河的“烔”不错,但“烔”更是热气烔烔的“烔”,而且前者是源头,后者是引申。所以,我们在记住烔炀河的同时,更应该记住热气烔烔。</h1><p class="ql-block"><br></p> <h1><i><font color="#167efb">(辛丑年十月廿十八,2021年12月2日,20211202,星期四,于合肥北城滨河苑卧书斋)</font></i></h1> <h1><font color="#b06fbb">【作者简介】凌志,笔名天高云淡天,生于1957年,老家巢县烔炀河,现居合肥滨河苑。信仰公平正义,追求健康快乐。喜欢走走看看,爱好写写玩玩。</font></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