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勿负今日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二 局 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继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进入正题前,先讲两个发生在二局的真实小故事。</p><p class="ql-block"> 故事一:二局属下有一公司领导,上海川沙县人氏,年逾四十,乡音极重,他作报告不少人摇头说听不懂,属出了窑的砖一一定型了。一天他去食堂买饭:"给我来一个老婆、一个特务、二只叛徒",当时正值文革,炊事员一听小脸都绿了,小声说:经理,不带这样吓人的,我就是个伙夫,你要那玩意我上那淘换去。其实,经理要的是一个萝卜,一个豆腐,两个馒头。</p><p class="ql-block"> 故事二:五十年代未二局入川,一川籍徒弟向师付借一百元钱,徒弟数了两遍,师付一看,以为有错,忙问是一百吗?徒弟答曰:九十(就是),师付说我那是一百,徒弟说九十(就是)嘛!师付一听来气了,明明一百非说九十,妈拉个巴子的,不借了,一把把钱夺了回来,徒弟目瞪口呆,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大发脾气。</p><p class="ql-block"> 都是语言惹的祸。</p><p class="ql-block">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下面说一说《二局话》。</p><p class="ql-block"> 先说二局,原先叫建工部直属公司、一局、西南工程管理局、长江工程指挥部、国家建委一O三指挥部、建工总局二局、中建二局。所谓二局话,由孩子们创造的语言。讲的是不管原籍何方,只要是在二局出生,小时随队或年轻时参加工作到二局,时间长了语言同化,这个被称作"现代游牧部落"的人讲的独有的,区别于其它人群的普通话。</p><p class="ql-block"> 二局话起源于长春,成长于富拉尔基,壮大于四川德阳。后因二局不断裂变,形成凡是有中建人的地方大都有二局的人,讲同一种语言。五十年代初,二局承担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施工任务,大批人员从祖国四面八方汇集长春,形成全国支援652(一汽代号)的热烈场面。山东的、上海的、四川的、福建的,反正除了台湾、西藏,那个省的人都有。随父母而来的孩子也操着不同乡音汇集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无人要求,无刻意安排,一切都在自然状态中发生变化。不到半年,儿童学习语言的天赋得到了惊人的体现,大家竟像同乡同村一样,区别于父母浓重的乡音,清一水的带有点大楂子味的二局话流淌了出来,原来的土话早就丢到爪洼国去了。必须变,要彻底变,否则别人会攻击你是什么"山东棒子”、"上海骡子“、"东北臭迷子“、"四川耗子"等。记得那年我刚从山东老家到东北,穿的是带大襟的黑棉袄,下身着反扫荡(免裆)的裤子,手上皲皮有铜钱厚,开口就俺俺的,老师都喊小山东,自己都觉得像个二傻子,不变行吗。这个演变过程学校是重要场所,几百上千户住在一地形成的大院也极为重要。那时大院里的孩子分成若干帮派山头,每个帮里都有一个威信高、胆子大,自然形成的领袖式人物,如同山寨里"大当家“的,有绝对权威。玩抓特务游戏时,他让你扮演好人你就是好人,让你当鬼子,尽管一百个不情愿也得服从。孩子们也时常有向头献媚和进贡的事,物质匮乏时期,谁口袋里有块舍不得吃的糖块或饼干,都会让头先咬一口以博得欢心,否则一句"不带你玩了“的话,会让你小子喝一壶难受半个月的。在这里你会经常看到"孩子王"带领手下一帮喽啰,拿着各自制作的大刀、扎枪等兵刃乌嗷乱喊着,从你身边呼啸而过。也会看到男孩子趴跪在地上弹溜溜,搧片几,女孩子则跳皮筋,玩嘎拉哈,这是学习沟通改变语言的重要平台和载体。</p><p class="ql-block"> 二局话生命力极其强大,走到那里就播种到里,极具穿透力,如二局到四川德阳后,当地人对讲官话(二局话)的人很是羡慕,以致什么白衣庵,八角乡,旌阳公社一带农民学讲普通话都带有二局话味。</p><p class="ql-block"> 二局话兼併吸收能力也非常了得,走到那里有特点的地方话也会充实进来,特别是骂人的话是学得最快的。因此,二局话里也时不时会蹦出句方言脏话,还有什么:这疙瘩、格老子、弄啥来等单词,带老坦味的唐山话也时不时的溜达出来。讲二局话的人也排外,一九五九年有三个绵阳师范年青老师分配到局中学任教,由于不会讲普通话,站直了叫"笔端"、坐下叫"哭到“,在课堂上常常遭到学生的嘲笑和不恭,难以完成教学任务,最后不得不带着学生赠送的"小镜子、雷公嘴、老水牛“绰号含恨离开,师道尊严全无。</p><p class="ql-block"> 讲二局话的孩子随父母走遍大江南北,经多见广智商高,学习、吸收、适应能力强。长大后有的成了著名学府的教授,有的成了研制令美日胆寒的导弹专家,有博击长空的歼击机飞行员,有著名摄影家、舞蹈家,有教师、工程师、医生,有师团级军官。还有的继承父业,成为建筑业内知名企业家,李纯刚、于海滨等就是他们中出类拔萃的代表人物。</p><p class="ql-block"> 因此说二局话也是中建话也不为过,甚至超出中建范围。一局就是一九六零年由二局抽调6000多人去大庆组建的,三、四、五局也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二局等单位抽调人员组建的云贵总公司演变过来的。五局仍有成建制的公司原属二局。特别是四川华西公司,二局进三线后,给他们留下了四公司、安装公司、机械化公司、修配厂、学校等单位上万人的队伍。有人对说二局话就是中建话不以为然,其实你只要细听,各局年青人口音无甚差别,谁人能否认这一事实。</p><p class="ql-block"> 二局话有独特的魅力和作用,二公司同一建设单位为工程结算两工作人员拍桌子、砸板橙,吵的不可开交。休战时,二公司的人为缓和气氛,小心翼翼的套近乎,X工,你什么地方人,对方答老家没去过,但父母是103的。再一聊,嗬!两人过去还在一个小学读过书,父母还是同事。"那还吵个X(此字不雅)子,走,喝酒去"!以后的事不用再说了,化干戈为玉帛,结算工作顺利多了。</p><p class="ql-block"> 任何事物都有盛极而衰的时候,过去二局人比较封闭,是一个独立于社会的群体,连婚姻都是自产自销,老李家儿子娶老王家女儿为妻,老刘家女儿又嫁老陈家儿子为媳,总之,是田坎上修猪圈一一肥水不落外人田。这在局内形成了若干个大家族,打起架来一呼百应,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随着改革开放,二局人从七十年代未就走出大院,走上社会,到市场经济的海洋中学游泳,又像游牧部落一样散落在全国各地找饭吃。特别是婚姻社会化、住房商品化后,彻底改变了大院文化形态。儿童们又随父母到全国各地,很快又融于当地生活,语言随之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二局话终当抵御不住当地语言的围剿和侵蚀。如进京的人在皇城根下学了一口京片子腔,讲话时嘴里像含了块烤白薯,永远听不清他们口中咕囔什么。在广东生活的孩子、年青人,说话时舌头仿佛也短了半截,鸟语味十足。更有甚者,一些女孩子学港台腔,他们一张嘴立马让你浑身发冷,鸡皮疙瘩掉一地。</p><p class="ql-block"> 上海,八十年代前是不少国人梦想的地方,但其恶劣的居住条件使人不敢恭维,有人说上海人不怕家里失火,就怕掉水沟,这是说着火也没啥可烧的,掉水沟就惨了,就一身行头无衣可换呐。但这不影响上海人的地域优越感,愈是大庭广众面前上海话讲的愈上劲,那就是告诉你阿拉是上海人,晓得哇!九十年代初,上海中心区众多里弄改造拆除,建了众多的写字楼、宾馆、高尚住宅。国际跨国公司老板夾着皮包携员工家眷又杀回来了,这些操各种语言的鬼佬,继续在"冒险家的乐园“做他们十里洋场的大梦,他们像蝗虫一样占据了当地人的家园,土著的上海人多数被置换到乡下去了。类似二环的地带也被讲普通话和各种方言来上海淘金的外省人攻占。上海话风光不再,缺少了往日的傲慢和气场。而二局话在这里确如鱼得水,毫发无损,而且大有燎原之势,这真是一奇怪现象。</p><p class="ql-block">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时代在变化,人员在流动。第一代讲二局话的人,多已年逾古稀或接近这个年龄,第三代开始,受国际化影响和地方话的冲击,想完整保留二局话只是个愿望,也许再过若干年,后人不知还有二局话一说,消亡,是迟早的事。呜呼!</p><p class="ql-block"> 闲来无事,胡诌了上面这些话,因学识浅陋,文字功底差,难以对问题做准确的表述,只是想引起儿时同伴、同学及同事对往事的回忆,仅此而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沂蒙山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2017年10月于碧波花园</p> <p class="ql-block">故人万里无消息,便拟江头问断鸿。</p> <p class="ql-block">随缘便是自在,心安即是归处。</p> <p class="ql-block">试问岭南应不好,</p><p class="ql-block">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