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少年的江湖梦

彪哥

乡村少年江湖梦刚脱下开裆裤的年龄跟爸妈回了一趟老家。在湛江市正逢台风，入住一家说是很铁的老表家里。老表夫妻对着爸妈万般的夸赞我，说我以后会怎样的出人头地，我就当了真。可是当我爸妈不在房子里的时候，表叔老婆看我的眼睛就像狼一般的毒，让我滚都不捎带多一个字的。在乡下也差不多。凡来过我家里吃饭的人都说我骨骼精奇，到了街上（只有几间供销社房子）几乎都不认得我。这些是我当时无法想清楚的问题。那个时候的连队都有三四栋瓦房子，大一些的有七八栋，每一栋房子有十户人家。孩子倒是多，但分了两个等级，一个等级是连队里面的领导干部的孩子，他们是不屑于和一般的孩子一起玩的。听说这种情形在场部更加厉害，大约要分了五六个等级。场部放电影时，他们只需要在中间最好的位置画一个圈，别的人是不能放凳子进去的。如果你不小心跨了界，那么他们就狠狠的把你的凳子有多远扔多远。在学校里，你手里拿了一个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他们直接过来就给你拿走了，说是借一会儿，但永远不会还的。大概是像阿Q的心理吧！还是很不甘心，在最底下的一个层次的我们住的旁边是一个农村，我们就常朝着远远的放牛的农村孩子喊＂阿佬＂以来安抚一下莫名的自卑感。毛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上了二年级，老师带我们排队去场部大礼堂给老人家默哀，周围一片衰号，但偷眼望去很基本是假哭的，我也佩服自已当时能忍住没笑出来，却不期背后有一个声音突然忍不住爆发出笑来。大家都将垂得木讷的脑袋忙的转向他那边，得到了暂时的释放（在今天想起来很多人都应该感激他的吧）！蛋蛋是这个李二同学，就给老师立马拽了出去，然后回到学校又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虽然对一个几岁的孩子当不得真，但也基本明白了不是自己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和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的处境。适逢其时。《姿三四郎》来啦！《霍元》甲来啦，接着，《陈真》也来啦！仿佛一夜之间，中国的城里丶乡下一片沼泽江湖蔓延开来。那时候读的什么书已经不知道了。一天所盼的就是晚饭后和小伙伴们穿过田埂丶池塘，飞跑到配备有电视机的医院球场去。八点正《姿三四郎》就开场啦！不过那时候的电视剧广告也真多，每一集大约都要放3到4次广告，而且都是在将要开打的精彩节点（他奶奶的）。后来难怪有人开玩笑说：禁止在广告中间插播电视剧。那时候每个男孩子逢人都会比划几下拳脚，甚至有的女孩子也加入进来。似乎每人都身怀一门武林绝学，逢人边眉飞色舞论武功套路，边做出鹰爪或者是劈掌的姿式，一本正经地明确自己的宗派祖师爷（笑死）。小孩子本来就憋不住，又虚浮的很，打架就免不了。因为各自拥立的武功宗派不同，较起劲来免不了要＂切磋”一下。（赵家拳法，霍家拳法。）大多是开宗明义，照面摆个姿势，然后双方就搂着滚到沟里去了（笑泪）。同桌曾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把一颗弹珠弹在我的脑袋上，号称“一指禅”得意的不行。下课出了校门我就祭出了我的“少林棍”。最终他理解了肉掌敌不过棍子的道理，被一直撵到家门口。一群小伙伴尾随起哄，着实让我的荣誉感飘了好一阵子。打了几场架过后，终于明白了“武功”是唯快不破的道理。趁别人摆POSE的时候上去就拿拳朝着对方的面门一顿狠擂，准赢。转眼进入了初中。其时金庸进来了，梁羽生进来了，古龙进来了……这时候的江湖更加的精彩纷呈，乡下的江湖蓝田玉生烟，分成了两派。一个是理论派。一个是实战派。理论派赢在嘴上，什么都是一招一式，头头是道，我们称为梁羽生派。实战派则尊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被称为陈真派（笑尿）。当时甚至论证城市里是没有江湖的，因为城市里不像乡下有山，有河川有湖泊，最重要的是有斗笠。理论联系实际。上午刚跟一个男生斗狠，擂了对方一顿；下午他姐就来了，带着几个姐妹直接从腰间抽出单车链子狂扫过来，我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我的上床是理论派，功底扎实，无人能胜。就有狠人偷脚踢在他裆里，当时他脸色就变了。于是他当时下定决心研究一门武功绝学叫＂化骨绵掌＂，这门武功相当厉害：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覆盖在一块砖石上，一掌击出，面上的纸丝毫不变，纸下的红砖皆化作齑粉，练到十层功力的时候，只要近身迅击一掌在对方的背后，对方并无察觉，三天后乃五脏碎裂而见马克思去了（当时我是信的）。寻思着他为什么要学这么毒辣的招数，原来对方当时那一脚把他下身废了。高中时我有一个死党看了《射雕英雄传》就下定决心要练郭靖的那种轻功，说是炼成以后，就带着他的嫂子（不管她答不答应）飞到桃花岛去……他先从三级台阶上跃下来。再从五级台阶上跳下来。后来跳下了几级台阶，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他都是面带微笑、目光远大的样子，近看才发觉里面空空洞洞，什么都没有。那时的少年，现在都年过半百了，但是，依然有人相信有那样的武功，存在那样的江湖。中国教育乃至中国社会和我们当时的情形是何其的相似，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做着他的江湖梦。江湖嘛，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因为没意识的时期，也只能学到皮毛，不能学到内涵。2021年1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