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准民的石人沟回忆05）首次过冬

准民

（写于2016年春）

1969年底，集体户大部分同学回上海探亲去了，只留下我、朱启敏和赵枰。我留下，一是因为我是户长，二是我不怎么想家或想上海。

不想家现在听起来很没良心，但那时年少不懂事。不过我妈来信告诉我，我爸得知我决定不回家后一拍桌子说：“好，有志气！”

我最想看看东北冬天的林海雪原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天寒地冻没有农活可干，正好可以上山砍树给来年集体户当柴火。

因此每天清晨，我和朱启敏各在胸口前揣一个苞米大饼子当午饭，扛着斧子上山砍树。大饼子贴胸放是为了保温，放在外面到中午就冻得咬不动了。

一个冬天下来，我们把集体户后那条沟里的树基本都放倒了。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当地人都是这么干的。相反我还很有成就感，因为砍倒的树足够集体户当柴火烧一年了。

冬天伐木（陈准民）

但改革开放后，整个社会的环保意识提高了，我突然意识到当年我们这么成片地砍树真是作孽啊！从此，我对石人沟一直有一种内疚感。

直到1996年回延边，看到沟里的山还是那么绿，心里的石头才落下了。2014年再回去，沟里更是封山育林，山比40年前更绿，水比40年前更青，风景比40年前更美，我的心情才彻底好起来，由衷地为第二故乡高兴。

东北的冬天夜长日短，太阳7点多升起，下午3点多就下山了。虽然白天砍树很累，但晚上后可以休息很长时间。再加上秋收后储存了很多粮食和蔬菜，伙食大有改善。就是一年下来荤腥太少，馋得不行。

因此，当生产队杀了一头牛，分给我俩一副12斤重的牛肝时，我俩狼吞虎咽，竟然一顿全部下肚。吃完后，胃撑得好像马上就要崩裂，只能像大蟒蛇吞下一头猪后那样，蜷曲在炕上，慢慢消化。

由于一冬天高强度地砍树并补充了营养，我的身体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李民强先从上海回到了集体户。有天我、他和朱启敏去延吉市办事，办完后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个奖赏，就去公共澡堂洗了一次盼望已久的澡。现在的年青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洗一次正常的澡就得从石人沟去40里外的延吉市。

在澡堂更衣室里，李民强看看我，突然说：“你健美练得不错啊。”我听了很诧异，因为我从小就体弱多病，扁桃腺炎、鼻炎、气管炎、心肌炎、肝炎，五脏六腑不断得病，人也很瘦，从来没认为体育或体格是自己的强项。咋一听李民强那么说还以为他开玩笑。

后来一想，可能还真是。因为下乡后，我的体质大大改善。除了外伤（在四队砍树时不小心让斧子砍伤了脚踝；在一队时从牛背上摔下左手无名指骨折），还真没得过什么病。近视眼也有好转，眼镜可以不带了（但回上海读书后又加深了，从此再也没摘下眼镜）。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精神抖擞，全身舒畅，我们又去照相馆照了下面这张像。

左起：李民强、朱启敏、陈准民

（1970年初）

挥汗劈柴（陈准民）

单手劈柴需要强壮的臂力

和良好的眼手协调能力

（延边图书馆档案）

也是身强力壮的李民强和朱启敏的

拿手好戏

在石人沟养成的生活习惯（喜欢爬山走路）和打下的健康基础让我受益至今。

离开石人沟后，只要能站我就不坐。我现在就是站在电脑前打字，我花了几十元钱从网上淘到一个支架，可以让我站着看书或用电脑。

只要能走，我就不骑车，更不坐车。当校长后，学校给我配了专车接我上下班，但我情愿走路或骑车。

没山爬了我就爬楼。那时候校长办公室在12层，我不坐电梯，一口气爬上去。

现在自己有车了，但我很少开，出门首选仍是走路。石人沟养成的好习惯我一定要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