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山之行

清水淡溪

你见过清晨竹林里冉冉漂浮的雾气吗？

你见过花岗岩石上似玻璃般的泉水吗？

你见过比意大利比萨斜塔还斜的宝塔吗？

我见过！

　　那一年的早春，我和生物老师们到野外去采集植物做标本，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松江天马山。

天刚蒙蒙亮，我们的车已经到达山脚下，下车后环顾四周人迹稀少，也许是当地人还没有起床，也许附近本来就没有农家村庄，也许是农家人早已到田间耕作。赶快上山吧，哪有那么多的也许？

大伙回头，抬眼望去，只见山上郁郁葱葱，混沌一片，晨曦已经笼罩在山头。那时的天马山还是一座荒山，仅仅在山脚下用残缺的铁丝网围着，山上生长着各种树木，近地铺满了许多灌木杂草，当地的孩子们到山上游玩，也有人上山采摘一些草药治病，砍伐一些竹子築篱笆或当柴火用。偶尔还在山上搭起祭台，放上供品，点上香烛，纪念佛祖，或祭奠逝去的亲人。传说这里曾经是道教香火旺盛的地方，山上多琳宫梵宇，只是年代久远，由盛及衰，加上山火频发，许多建筑已经不复存在。

天马山并不高，海拔98.2米，却是上海陸上最高的一座小山。从天马山的山脚一直走到山顶，年轻人不长时间就能到达，也许是一袋烟的功夫吧。上山有一条农人们踩出来的小路，可是我们却顺着山上长着杂草的树木空间盘旋而上，因为这样可以遇到许多有价值的植物，制成标本，供教学用

　　大家一边寻觅，一边采集，一边往上走。慢慢地我和老师们一起转到南山坡，却发现了诺大的一片竹林，据农家说山上多的是竹子。有一位老师说，竹林里有一种蛇叫竹叶青，有毒，当心点。其实我们不必害怕，因为早春时蛇还在冬眠，不会出来伤人。

老师们小心地沿着竹林的外围，慢慢地往前走。突然，有人轻轻地啊了一声，我一阵紧张，唯恐真的有人被蛇给咬了。我们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原来是大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只见竹林里有氤氲雾气，轻曼飘渺，缓缓地在青竹之间流动，时隐时现、朦朦胧胧，犹如游离的梦景，悄悄地舞动仙子的白衣水袖，若仙若灵，向你缓缓拂来，若即若离，看得你如痴如醉，人间仙境的景象却在眼前重现。这时，太阳已经缓缓升起，发出的光芒透过密密的竹叶的缝隙，投进了几缕淡淡的金色光线，薄雾在竹子与光影之间穿梭，时明时暗，更使竹林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几声轻轻的鸟鸣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被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惊醒了的几只小鸟飞离了竹林，转眼又恢复了安静。我们站在竹林旁，只见竹叶安静地挂在枝条上，微风吹过缓缓摇曳，像天鹅般的拂动翅膀，轻歌曼舞，看得我们差点忘了采集标本。

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赞叹幽幽竹林的奇幻，久久不愿离去。随着阳光的逐渐强烈，薄雾在阳光照耀下，晨风的吹拂下慢慢散去，各种鸟叫声此起彼伏，竹林里开始热闹起来，伴随着一阵阵逐渐强劲山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奏出了一曲大自然甜美的交响乐曲，強劲生命优美旋律，却是迷倒了我们城市人，打搅了竹林里的宁静。

我们不舍地离开了绿色仙境，顺着山坡继续向前，渐渐地我与老师们拉开了距离，在转向山坡另一边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只见茂密的竹叶已经遮掩了整片竹林，与山坡上的树木混为一体，隐藏在大批绿色之中。

我又一次回头打量了那一片似非而是的竹林，回过身，继续小心地顺着长着荒草的“山路”向前走去。这一回我不想采集，就想看看这山上除了竹林，还会有什么特别的景色了。

　　走着走着大约过了半山坡，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我就纳闷，眼前本无河也无溪哪来水声？闻水而去，只见一块巨石，竟有十余平方，成45度斜卧在山坡上。巨石呈棕黄色，长年受雨水冲刷已无棱角，这块巨石竟然还在闪闪发光，仔细瞧来，原来在其上面竟然覆盖着一层透明的似玻璃般的水幔，发出晶莹剔透的光亮，偶尔溅起一小撮白色的水花，像水晶上的一朵小雪片，转眼化成透明的水珠，与水幔融成一体，顺流而下，只留下淡淡的水痕，消失于无影。想必是山上的泉水，昨夜的一场大雨，使它均匀有序地平铺在巨石上，顺势而下，又消失在巨石下面的缝隙之中。它把巨石打扮成了一块硕大的琥珀，又像南京六合的雨花石，镶嵌着各种美丽的图案，隐藏在陡峭天马山的花草绿荫丛中。它像一面镜子，映衬出蓝天白云和树木的影子。忽而有早起的大鸟盘旋在天马山上空，落在了溪水上，瞬间巨石立体了起来。千百年来水与石互相交融，磨合成一体，平时互不相干，雨后相会，却让我看得痴迷。天马山上的泉水没有诸暨五泄的小巧玲珑，也没有井冈山五瀑的典雅文静，更没有黄果树瀑布的气势雄伟壮丽，它只是一汪不起眼的小山泉。石与水本是互不相干的两种事物，可是在这里它们却是浑然一体，这一大自然的杰作，成了天马山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抬头看山顶已有人影绰动，我留恋地看了一下山泉巨石，继续拉着杂草树枝向山顶走去。

山顶上有一大片空地，放眼望去一下豁然开朗，在山脚下到地平线之间方圆百里，再也没有见到突起的山头。蜿蜒的小河，笔直的公路，成片的绿色农田，上面点缀着彩色屋顶的村落。这里一马平川，是丰硕的江南平原的一角。

空地的中间有一座镇山宝塔，据说叫“护珠塔”，建于宋代，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仔细看宝塔，灰白色的塔体开有上圆下方的小窗，塔身六面共有十几个窗口，自下而上整齐地排列在塔身上。本来，这座古塔也没引起我们多大留意，可是再次看它却感觉到有点异样，远远望去，似乎有点倾斜，我们都不明白，究竟是塔斜还是眼睛的错觉。我们换了一个角度，竟然发现古塔更加倾斜，走近了仔细观察，发现塔身的近地基处竟然被人挖去了近一半的砖石，塔身由于重心不稳，已经严重倾斜。可能是传说塔内藏有宝物，而被挖宝人挖空。据说宝塔曾经遭到过雷击，还有说曾遭大火焚烧，细细看来，塔内上方确有焦痕和炭状物。用土办法测量其倾斜度，竟然超过了意大利比萨斜塔，为了不使得比萨斜塔倒塌，意大利政府已经两次进行加固整修，而护珠塔虽斜不倒，灰白色的塔体像一支破土而出的春笋，又像耸立在山顶的一把古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顽强，自信和霸气。护珠塔原是镇山之宝，历尽风霜雨雪，人挖雷劈火烧而不倒，却是天马山上的一个绝世奇迹，愿护珠塔千年万年永远屹立在天马山顶，镇妖赐福于松江的老百姓。

　　这一次天马山之行，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大自然赋予了天马山以灵气，使这座不高的小山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景象，让我们真正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魅力。

后来，听说天马山建设成旅游景区，要收门票了，这一次的天马山之行就成了我的终极旅行，从此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我也不想去了，因为天马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天马山，过去原生态的天马山却是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力平（清水淡溪）整理于2021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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