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哀悼我的母亲——写在母亲五七之日

漫步者

<p class="ql-block">  这回家的路好长啊!这么久还没到!</p><p class="ql-block"> 接到爹一通电话,心里“噔”的跳了一下,内心里极力说服自己:不可能是老娘。</p><p class="ql-block"> 可偏偏就是老娘!</p><p class="ql-block"> 我最爱的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含辛茹苦拉扯我长大的老娘!</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上过几天学。我翻看她当年的书本,还觉得有不少知识很是深奥,当年的数学课本至今还被她夹了很多鞋样儿。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学业,也是继承了娘的微薄的智力。我从她的话语里听到最多的就是,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做一个有文化的人。现在的我不敢说自己有文化,但是我没有辜负娘的愿望,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离开庄户地”的孩子。每当别人问起来,娘都仰起脸,大声告诉别人:“俺儿子以后要当老师,就是先生啊!”每每这时,我都很惭愧,自己又不是大学生,有什么可炫耀的?拉着她就要走开。可是娘就是要跟人说,还要大声说。逢年过节回娘家也愿意带着我,让娘家人都看看,她的孩子很出息,她骄傲。小时候,家里穷,算得上电器的只有电灯。夏天的晚上,蚊子多,经常写完作业一身包;躲在帐子里,倒是没蚊子,可是透过蚊帐进来的都是一个个的点状斑纹,看着眼晕。没办法,只能帐子外面写。每当这时,娘就心疼,让我不要写了。我不听,娘就拿蒲扇在后面给我扇风,赶着蚊子。我感觉到很舒爽,写得更起劲。娘的嘴里虽然咒骂着蚊子,可是脸上却经常挂着笑,她的儿子好学着呢!每当我收工了,收拾书包时,就会看到娘的身上,腿上都是大包。娘的皮肤不好,用手挠过就破了皮,因为这,胳膊上、腿上整天像开水烫过一样。但娘不怨,她的儿子好学着呢!</p> <p class="ql-block">  跟娘一块儿嫁过来的妇女大多都生的男孩,她也想要一个男孩儿。娘在二十五岁有了我,接生婆说是个小子,娘就高兴!她心里高兴,手上勤快,我小时候的衣服鞋子她都要亲自做给我穿。在娘去世后的一天,我整理她的遗物,找出了四十多年前我的虎头鞋!当我从那陈旧的衣橱里费劲掏出来时,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这是怎样一种深沉的爱,四十多年啊!中间搬过两次家,她竟然都小心翼翼地保存下来了。我脑海里浮现着娘在我长时间不回家时,独自一人从衣橱里拿出来端详半天,抚摸半天,再心满意足地放回衣橱里那记忆的深处去!我对不起这份等待和望眼欲穿!我的娘……</p> <p class="ql-block">  我的孩子出生后,娘有过一段时间不太能接受一个小女孩。但很快,她身上的母性就开始泛滥,又像以前对我一样,给孩子蒸鸡蛋羹,做炸面食,春天香椿芽,夏天捉蝉虫,秋天菜饼子,冬天豇豆丸,把个孩子吃得再也不愿吃我们做的!奶奶去世的消息传过去,刚上大学的孩子放声就哭,变成了泪人儿,疼她亲她的奶奶再也不给她做好吃的了。孩子还清楚地记得,考上大学后的暑假里,我把奶奶接来我家小住几天,奶奶从不多的积蓄里拿出足足2000元,作为对孩子的鼓励。孩子,擦干泪吧,奶奶最高兴的就是孩子学习好,你一定不能辜负她的期望!</p> <p class="ql-block">  像是故意安排似的,娘的身份证找不到了!只能带着户口簿去开死亡证明,可偏偏又跟身份证上的号码对不上。这是娘不愿走,再多看一眼这世界吧!我听着殡仪馆里的工作人员轻松的说笑,一丝不苟的不给通融,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正好,让娘多留一会儿。可是,又给通融了:可以先火化,再补手续。我眼睁睁地看着娘的运输车拉进去了,不锈钢门“咣”地一声关上,回声在冷清的大厅里久久地响……突然间,脑袋嗡嗡地,周围安静下来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娘了,我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我的心很痛。娘……我好难受!我慢慢走过去,靠在门外,看着里面,我想哭,可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我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我的身体在颤抖,我能想像,娘正在里面经受着烈火焚烧。我拼命地张嘴,可还是没有声音!表弟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扶着我到旁边休息室坐下,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水里又出现了娘的影子:她在对着我笑,就像当年我放假回家,躺在床上,她坐在床边,跟我说话一样。说着说着我就睡了,醒来一看,她还在,脸上挂着的,就是这笑容。一阵冷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九月底的天,让人不舒服。我打了个寒战:娘应该不冷吧?当然不冷,娘现在暖和得很!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p> <p class="ql-block">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时间像凝固了一样。终于,窗口打开了,一颗脑袋伸出来,示意我们过去。表弟轻扶着我,迈腿走去:一个四方盒子,我亲自给娘挑的,小舅子试探性地询问我,是不是要个差不多的就行了。我挑了一个一千多的。我知道,娘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多。但是我心有愧疚,身为人子,没有膝前尽孝。现在人走了,我还让她住一间“陋室”吗?妻子的一句话让我更难受:娘怕拖累咱,从发作到咽气,还不到十分钟,死的时候都还给你省钱呢。这止不住的眼泪啊。娘此刻就在里面,一个1米6多高的人,现在变成了这么一抔。娘,你就这么爽快的走了,我的心里可难受可难受呢!每当睡着时,就有你的模样在我梦中晃,伸手想拉你,醒来睁眼一看,周围黑漆漆的,小区的照明灯已经熄灭,身旁妻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轻叹一口气,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这世界,已经没有娘了……白天哭,担心影响妻子,虽然她也难受的很,当天晚上一宿没睡,但我不能再给她增添痛苦了。晚上正好,娘的桩桩件件,都涌上心头……</p> <p class="ql-block">  根据爹的意思,我没有像其他人家一样,响应政府号召,第二天就出殡,而是留足了三天。按照风俗,先拜土地庙,再出殡。从土地庙回来,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悲痛霎那间淹没了我,胸腔里压抑了三天的巨大的痛苦决堤而出,再也挡不住。从家到坟地,四里路,我一直哭到了坟头,嗓子哭哑了,表哥、表弟“扶孝”,一直劝我,不让我再哭。骨灰盒要下葬了,我拼命挣扎着,伸手要拉一把。众人圈住我,拽着我,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p><p class="ql-block"> 我和娘,从此阴阳两隔,再也听不见娘唤儿乳名,再也不能回家叫一声——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