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云南虎骨酒

雪中白杨

　　朋友小聚，麦兄弟说他的母亲在做家务时不小心被门夹到了指头，周边起了血泡，也没去医院包扎，家里有传下来的一点点虎骨酒，遂用纱布蘸了点虎骨酒自己包扎起来。从未肿过，也未发炎，几天后就这样好了。

听了觉得好神奇，到底有没有这样好的功效？又听另外的朋友说，如果家里老人有什么风湿骨病、颈椎腰腿痛什么的，都可以用棉签蘸虎骨酒擦拭表皮，也有治疗效果。反正说的人头头是道，听的人半信半疑的。我曾经有过坐骨神经痛的经历，那是一种痛不欲生的疾病，治疗起来还有点复杂。听这些话语，我觉得是有点夸夸其谈了。

说到老虎，我们并不陌生，会想到多少与虎有关的词语和句子呢？类似于与虎谋皮、虎口拔牙、养虎为患、虎死威风在等等，这些词语好像都有那种壮怀激烈，把生命的危机感与虎关联起来的范儿。词语多，说明老虎与我们的生活确实是息息相关的。

一说到云南，很多人就会想到神秘二字，说云南是动物王国，云南虎多，云南人不一定能感受到。说老虎在中国境内的分布情况，云南确实是独占鳌头的。

老虎是目前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猫科动物，威称山林之王，全世界一共有六个亚种，云南至少分布有包括孟加拉虎、印支虎、华南虎等在内的三个亚种，这在中国版图内可不多见，唯云南独一无二。

云南老虎到底多不多？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除了动物园之外，其它地方肯定是见不到了。

但如果把日历往前翻上几十年，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

　　据《思茅古城》一书记载，1944年某日，一猛虎大摇大摆的走进思茅城觅食，驻军站岗卫兵恐虎伤及百姓，开枪将其击毙，虎肉食之。

在哀牢山与无量山交汇的景东县文井镇的朋友张老弟说：“听他爷爷讲，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他家门口就有老虎，一度村民们只有结伴而行才可以下地干活，这可不是《水浒传》中的故事，而是云南山区活生生的事例。因此虎威胁农民的生命，影响了农业生产。后来寨子里组织民兵持枪捕杀后，村民才敢下地干活”，这些民兵都是他们文井镇上的“武都头”，敢打虎。

去年春节在普洱市江城县的瑶寨采访，寨子里的老书记也是猎人出身，曾经一个人干翻过一头野牛，还拿到过当时大队、公社的奖励。说起老虎，他毫不思索的说十层大山上就有过，但他没有亲手捕猎过老虎。捕杀不捕杀的没关系了，至少证明江城县的周边确实有过虎的踪迹。

德宏州盈江县的吴大哥电话里告诉我说，他在中缅边境为国守门几十年了，从省外来云南当兵的时候，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常看到有基层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到边寨去收购虎骨、虎皮、穿山甲片等等，然后卖给当地制药厂。

供销社是公家单位，他们去收购虎骨，至少说明两点，一是当时打虎是合法的，二是必须有数量和质量保证。

昆明人不知还记得否？1986年12月3日午后，城郊黑林铺后山突然窜出来一只老虎，连伤村民几人，一时间世界议论哗然，周边村民人心惶惶。后公安人员与部队官兵进行合围捕杀，才除去一害。经昆明动物研究所对死虎进行解剖，得出的结论是：这只虎是在野生状态下生活的华南虎。

至于这只虎是怎么来到黑林铺后山的，至今天都还是个谜。

2009年2月，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腊县勐腊镇曼纳伞村委会大臭水村的村民康某携带猎枪在保护区南墩河里捉石蚌时，偶遇一只吊晴白额的印度支那虎，康某与随行的高某开枪将花斑猛虎击毙，还将老虎肉分与邻里亲朋食用。案发后，公安机关从其家中搜出了虎皮、虎骨、虎牙等物证，康某、高某及老虎肉的分食者皆受到了法律的严厉治裁，康某被判刑12年的同时，还被判支付人民币48万元的赔偿金。据说，西双版纳历史上出现的老虎多为华南虎，而被康某捕食的这只老虎，恰是西双版纳历史上出现过的唯一的一只印度支那虎，历史就是这样巧合得让人惊叹！

　　神秘的云南多虎，应该是名副其实的，从云南的虎骨酒生产上可见一斑。

虎骨酒在云南曾经风起云涌，在药业界一枝独秀，疗效神秘，独霸江湖多年。原来占据着很大的销售市场与消费市场，经久不衰。虎骨酒虽俗称为酒，但它其实是治病的药，酒仅是它的“马甲”。它既可以内服，又可以外用。

从我目前掌握的资料看，虎骨酒的生产，覆盖了昆明市、保山市、楚雄州、德宏州、文山州等。曾经市场上流通有原昆明中药厂生产的虎骨酒、原楚雄州制药厂生产的虎骨酒、原德宏州梁河县药厂生产的虎骨酒、原文山州麻栗坡县医院制剂室生产的虎骨酒、原保山地区腾冲东方红制药厂生产的虎骨酒、原保山地区腾冲制药厂生产的虎骨酒。一个省有六家制药厂生产虎骨酒，这在全中国应该是开了先河的。

西双版纳州虽然没有制药企业生产虎骨酒，但版纳的民间医生也是经常使用自制的虎骨酒来为乡民治病的。

这么多的药企需要的原料虎骨肯定不在少数，没有那么多的虎，哪来那么多的虎骨呢？

首载于唐代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中记录，虎骨酒最早只有一味药，北宋初期发展到六味药，南宋时期配伍到十五味药，明末到了七十四味药，到了大清王朝，北京同仁堂的虎骨酒已经配伍到了一百四十七种中药材了。八十年代中后期，中国的虎骨酒生产达到了空前的规模，全国有近二十多家制药厂在生产虎骨酒，且分南北两大派系，北派以北京同仁堂、天津达仁堂生产的虎骨酒为代表，南派就是以云南的虎骨酒为代表。其中，云南的虎骨酒又以货真价实、疗效显著而享誉大江南北，赢得了消费者的口碑。

从坊间流传的虎骨酒的制作工艺上看，云南产的虎骨酒要先对虎骨进行炮制，方能入药，炮制方法如下：

一、取原药材虎骨，用清水浸漂，冬、春季漂10-15天，夏、秋季漂3-5天，用刀刮去腐肉及筋膜，洗净，阴干，锯成小段。或分开大小个，阴干。

二、砂炒虎骨，先将砂置锅内，武火加热，至砂滑利容易翻动时投入虎骨段，炒至质酥，表面呈黄色时取出，筛去砂，趁热投入醋液中稍浸，捞起，晒或烘干，碾碎即可。

砂烫后，能使虎骨受热均匀透彻，发生裂痕；醋淬后，使其松脆，易于打碎煎液。砂烫醋浸，可增强止痛效果并去除腥气。

当然，炮制方法也有用瓦缸（瓦片）烘干焙烤虎骨的民间做法，这个更多的用于民间医生对虎骨酒的制作。

炮制后的虎骨要配上木瓜、三七、红花等三十二味中草药一块制酒。而吉林抚松制药厂生产的虎骨酒要配上人参、鹿茸、当归等三十九味中草药来制酒。各家产的虎骨酒配伍药材不完全一样，治疗的病种也不完全一样。

虎骨，其实仅仅是其中的一味药而已，没那么大的作用。

　　云南虎骨酒的主治功效是：祛风除湿、活血止痛、强筋骨，助气散寒。用于筋骨疼痛，周身麻木，腰膝酸软，风湿性关节炎，对精阳不足、气血两虚等可补肾壮阳。 适于治疗风痹疼痛，四肢拘挛以及肝肾虚寒，腰脚软弱无力等症。主治肾虚骨弱，少腹冷痛，行走无力，肩臂疼痛等。对于治疗风寒湿痹、关节疼痛、四肢拘挛、腰腿疼痛、半身不遂、跌打损伤等症，有显著的效果。但是，虎骨酒中是不是有这些功效？只有天知道。因为现在没有人喝得到了，也无法感受其药效。同时，随着科学的发展，医疗与制药事业也蒸蒸日上，诊疗水平与用药效果同步提高，靠单一品种的药品治病的年代一去不复返，虎骨酒也就光色暗淡，走下了神坛。

中国在1981年就加入了《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1993年5月29日，国务院颁布了《关于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贸易》的通知，中国从此全面禁止虎骨贸易，同时将其从《中国药典》中删除，虎骨从此不允许再入药。

1993年11月25日，原卫生部颁发了《关于对原处方含有犀牛角和虎骨的中成药改变成份和更改名称等有关问题的通知》，该《通知》的附件2：含有“虎”或“虎骨”字样的中成药名称更改表中，明文规定将全国各地生产的虎骨酒，一律去“虎”，统一改名为壮骨酒。原云南省卫生厅也随即下文要求更名，云南的虎骨酒从此淡出消费者的视野。

从此，老虎的命运开始转变，一日金贵于一日。时至今日，老虎命比人的命还要值钱。

没有虎，捕虎的上下游产业链就断了，猎人放下枪拿起锄，骨皮商人改行，去卖林间土特产。也还有人大着胆子问“云南还买得到虎骨酒吗”？我告诉你，连制药厂都另起炉灶啦！哪来虎骨酒？即使祖上偶有留下一瓶，也是身价百倍，家中有瓶虎骨酒的人就像家中有矿的人一样的高傲了。

同时，云南各级政府部门也常抓不懈，各地也禁止来自越南、老挝、缅甸等周边国家的打着虎骨制品的酒在市场上销售。

当然，虎多也好、虎骨酒多也好，古来万事东流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乡愁不仅仅有炊烟和亲情，还要有些陈旧的记忆，让我们云南人对老虎多些情怀，多些感恩，对虎骨酒多些回忆。毕竟在那些缺医少药的年代，有些乡村到县城看个病要骑马走路三两天，来回治病相当不便。乡村医生药箱里放瓶虎骨酒，跌打损伤也用它，蚊虫叮咬也用它、胃痛胃胀也用它。虎是王中王，虎骨酒也成了神药、成了酒中王。谁也不能否认，虎骨酒确实为老少边穷的云南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今天，我们保护动植物，保护生态环境，让青山绿水环抱我们的生活，这是永恒的目的。至于老虎，我们也不希望它再回到我们的身边来。不然，有能力打虎吃的要蹲大狱，没能力的去打虎反被虎吃掉。这个账怎么算都不合适，就让老虎们在昆明圆通动物园、云南野生动物园里好好的呆着吧！就算还有云南朋友要充当武松，没有云南虎骨酒壮胆，这云南虎也是打不了的，英雄们就保留一个美好而惊险的打虎梦吧！

2021年2月10日

作者简介

杨亮:笔名“雪中白杨”，云南昆明人，滇池边的土著，本土作家，云南酒文化研究学者，云南师范大学《酒与文学艺术》课讲师，昆明作家协会会员，《百姓作家》杂志副主编，贵州省仁怀市作家协会会员。二十多万字的文学作品发表于《华西都市报》、《春城晚报》、《中国酒都报》等公众报媒，《遵义》、《百姓作家》等杂志期刊，部份作品出版发行于《说走就走去云南》、《中国散文名家》等书籍，也有作品选播于原“云南人民广播电台”、“昆明电视台”等节目(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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