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佳作联展》怀念母亲

信天翁

<p class="ql-block">今天是母亲的百年诞辰纪念日,特著此文,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p><p class="ql-block">母亲是在西安回坊长大的汉家女。家里是个传统观念十分浓厚的封建大家庭,外祖父母共育有三子两女,母亲排二,上有一兄,下有两弟一妹。</p> <p class="ql-block">1921年农历十月二十四日,母亲出生在回坊庙后街西仓西巷23号大院。家庭氛围虽然传统封建,但开明时尚的外祖母,却反对裹脚,为母亲争取到一双38码的大脚。因重男轻女,都是只供男孩上学读书,母亲除每日学习女红外,还担负着为大家庭的几位哥哥们去学堂送饭的任务。聪慧的母亲,总是踮着脚尖,在学堂窗外偷窥听讲,晚上看着兄长的课本,就能替他完成作业。最终在外祖母的一再要求下,外祖父才同意送母亲进了学堂。</p><p class="ql-block">1936年,母亲在省立西仓门小学高小毕业,同年外祖父病逝,高大英俊的长兄朱新发,因患天花毁容,自觉无颜见人,只身远走甘肃。家中经济拮据起来,母亲失学。</p><p class="ql-block">1937年,经亲友介绍,母亲与当时在西安正新印书局做排字工的父亲订婚,母亲才又考取了私立培华女校。</p><p class="ql-block">1938年起,日寇飞机频繁轰炸西安城,母亲因身孕不便躲避空袭而肄业。是年中秋日,我的大姐国荣,在空袭警报声中出生。迫于生计,父母亲将女儿送给了城中大户张凤池、东贤英夫妇。</p><p class="ql-block">1939年11月,日机又一次大规模轰炸西安时,外祖母领着母亲、舅舅、小姨和周围的街坊邻居约两百人,一起躲进了杨虎城马厩大院里的防空洞。时年13岁的二舅朱超如,好动新奇,挣脱外祖母牵拉的手,独自钻入院里停放的马车下,探头观望飞机。已有近七个月身孕的母亲,感觉洞内空气憋闷,就又走回洞口边,背靠洞壁看向洞外。还给马车下的弟弟打手势,让他不要探头,以免被敌机发现。瞬间炸弹倾泻而下,地动山摇,房倒屋塌。吓坏了的二舅,没等硝烟散尽,就钻出马车,往洞口寻人,这才发现洞口已炸塌,堵死了!少年二舅,急中生智,狂奔到不远处的书局找到了父亲。两人一路呼救,疯了般用双手扒拉砖土救人,直挖的双手鲜血淋淋……离洞口最近的母亲首先获救,随后又救出一人,其余约二百人(大多为妇女老幼)全部罹难!</p><p class="ql-block">获救后的母亲奄奄一息,我的二姐霜丽,因此早产出世。不足七个月的早产儿,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p><p class="ql-block">母亲的娘家,一个和美幸福的七口之家,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就只剩她们姐弟俩了。这种身心的双重打击,使母亲万念俱灰,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p><p class="ql-block">为躲避轰炸并调养母亲身心,在料理好一系列丧事后,父亲将全家转移到东郊史家湾的姐姐丁云贤(我的姑妈)家暂住。这里东临浐河,西靠后原,是个半窑洞式的大院子,偏僻而幽静,母亲在这里才逐渐恢复了生气。</p><p class="ql-block">1940年,父亲出于民族义愤,弃工从戎,毅然报名参加了抗日将军王劲哉〈绰号王老虎)的部队__国军第128师,出关抗击日寇。母亲为讨生计,进入史家湾私塾保学代课。该校有80多名学生,原只教授三字经、千字文、四书五经等传统国学,母亲身为城里“洋学堂”出来的学生,为该校带去了算术、音乐、美术和体育等新式教学内容,大受学生们的欢迎,屡受表彰。</p><p class="ql-block">1942年,被调入长安县韩森乡(现在的新城区幸福路一带)第一中心小学任教,翌年又调往鄂公殿中心小学。</p><p class="ql-block">父亲所在的128师,1943年在湖北监利县境内遭到日寇围剿,部队冲散,师长王劲哉被俘,押至日寇占领下的南京。后被共产党地下组织营救到延安,解放后担任陕西省渭南地区军分区司令员。父亲侥幸突围,逃亡至四川巴东一带,颠沛流离一年多,于1944年才辗转回到西安。为养家糊口,父亲凑点本钱,往中原一带跑单帮,做行商生意。</p><p class="ql-block">1945年,二舅考入邮局工作,母亲则辞去公职,带着我的霜丽姐,前往河南投奔父亲。八月在郑州生下了我的哥哥。时逢日本投降,抗战胜利,取名重辉(重见光辉之意)。父亲又一次弃商从军,进入国民党第32军任职,专做后勤保障工作。母亲带着一双儿女随军流动,吃尽了苦头。几次坐在闷罐车皮顶上随军转移,流弹屡从头顶划过……</p><p class="ql-block">1946年,总算客居南京城,在三牌楼租住了一套民宅,过了几年较为安定的日子(据母亲说,家里还有个姓刘的勤务兵)。</p><p class="ql-block">1948年,淮海战役打响,父亲在苏北战场上被俘。因后勤军官无血债,释放回南京,方与全家团聚。变卖家财凑足本钱后,父亲又在南京到徐州一线干起了老本行__行商生意。</p><p class="ql-block">1949年春,渡江战役开始。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沿江千里战场,炮火连天,弹雨横飞。我的重辉哥当时尚不足五岁,吓得直往母亲衣襟下躲,最终在母亲怀里惊悚而亡。4月23日,解放军攻占南京的当天,父亲从淮北运回一船大米,在长江边被溃逃的国民党军截获。大米被全部掀入江中,船只被征用,父亲也被强征成挑夫,随军向西潜逃。半年后才于芜湖境内被解放军解救,并遣送回南京。</p><p class="ql-block">这一年,成为母亲又一个最为艰难困苦的时段。</p><p class="ql-block">战火纷飞,兵荒马乱,九死一生;</p><p class="ql-block">爱子惨死在自己怀中;</p><p class="ql-block">丈夫失踪,半年多不知死活;</p><p class="ql-block">社会动荡,物价飞涨,家財散尽,生计无着。</p><p class="ql-block">母亲只能拖着六甲之身,以替人缝缝补补苟活。每天忧心如焚,度日如年,直到父亲被遣送回家。</p><p class="ql-block">年底,母亲生下了我的三姐,取名金陵。</p><p class="ql-block">1950年春,解放不久的南京城,物质匮乏,百废待兴。新的南京政府为减轻负担,疏散人口,出台一方案:凡愿意返回原籍的外地人,可由政府出资,发给钱粮,免费送回故乡。以父亲当时的身份,很难在南京求职谋生,于是报名返乡。为减轻负担,还有了将快半岁的三姐送人的打算。</p><p class="ql-block">二舅超如接到母亲的来信后,忍痛卖掉自己心爱的“三枪"牌自行车,凑足盘缠只身赶到南京,阻止了父母亲欲将三姐送人的想法。</p><p class="ql-block">是年三月,一家四口在二舅的陪同下,按照政府的组织,乘坐闷罐火车,从南京启程。当时的交通状况极差,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四月底才回到西安。</p> <h3>这是母亲客居南京时唯一留存下来的照片,还是从合影照中剪下来的。</h3> <h3>这是母亲在南京时的隔院邻居好友__王雪琴母子,曾接济过困境中的母亲和二姐。</h3> <h3>二姐丁霜丽在南京的存照</h3> <h3>在郑州出生的哥哥丁重辉</h3> <h3>出生在南京的三姐丁金陵</h3> <h3>1950年回到西安的母亲</h3> <p class="ql-block">虽是故乡,可一家四口此时已无家可归,上无片瓦,下无立锥。只能先借住在东关索罗巷我的四舅爷韩先亭家,靠着从南京带回来的江米糖玩具模子,做小摊贩生意糊口。</p><p class="ql-block">“三反”、“五反"运动,相继而来。父亲的朋友、大姐国荣的养父张凤池,逃至重庆被镇压。父亲心有余悸,不敢出外谋生,惟恐政审不过,再招横祸。母亲这时却勇敢的走了出去,积极参加街巷组织的各项基层活动。声援抗美援朝,组织妇女读报,并在扫盲运动中,主动担任义务教员,渐露头角。</p><p class="ql-block">1952年4月,母亲接到通知,参加了东关职工业校的培训学习。短短两周时间,母亲便成为班级里的主心骨。她带领同学们编排节目,在学校组织的五一劳动节庆祝活动中,一举获奖,受到校方关注。5月3日,校长找母亲谈话。5月4日,母亲便被校方留用,担任妇女班教员兼班主任。从这天起,母亲告别了她颠沛流离的前半生。7月份,母亲被分配到北大街职工业校,成为国家正式教师。是年,母亲31岁。</p><p class="ql-block">1954年5月底,我的降生给渐入稳定的家庭注入了新的活力。此时的母亲信心满满,刚休完产假就投入到火热的工作之中。把满月不久的我,托付给了河北籍的胡锡林、闫梦贤夫妇。父亲也精神大振,在母亲的鼓励下,于9月底投身到碑林区运输业,从此有了固定工作,家庭经济状况也由此彻底改观。</p><p class="ql-block">1955年,母亲进入西安市教师进修学校学习,1957年结业后,调入西安市新城区中心业校。1959年提干,走上了校领导岗位,不久调入新城区教育局。1960年~1962年又在西安市干部学校进修,结业后担任新城区业余教育视导室(委员会)主任。</p><p class="ql-block">1962年起,我家也告别了到处借租私房的历史,搬进了房地局公租大院。</p> <h3>在东关参加培训时的母亲</h3> <h3>母亲证件上的工作照</h3> <h3>1953年的教师合影</h3> <h3>1957年照</h3> <h3>母亲在1957~1962年间使用的工作笔记本</h3> <h3>看扉页上印迹,应是父亲的获奖品。</h3> <h3>里面的字迹密密麻麻</h3> <p class="ql-block">笔记本中夹有几张工作佩条</p> <h3>母亲的毛笔字,犹如小楷字帖。</h3> <h3>也有少部分横写的</h3> <h3>1959年时的全家福</h3> <h3>1960年的母亲、二舅和大舅母三家合影</h3> <h3>大姐张国荣的结婚照</h3> <h3>二姐丁霜丽的结婚照</h3> <h3>“文革”前夕,母亲与几位同事好友的合影。</h3> <p class="ql-block">“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平静幸福的家庭生活被打破了,父亲的陈年旧事被逐一翻出,继而被揪斗、戴高帽子游街示众,每天“早请罪晚汇报”,成了“黑五类分子”。母亲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批判母亲的大字报,贴满了视导室院墙内外,并发展到了区人委大院里。干部队伍中,很快也产生了派性斗争,母亲陷入了政治旋涡之中。</p><p class="ql-block">身心俱疲的母亲,此时再次审时度势,与父亲反复商量权衡,决定放弃优越的城市生活,响应政府号召,报名加入到干部下放农村的队伍中去。父亲也毅然辞去公职,带着刚上一年初中的我,于1969年11月底,举家下放到距西安约三百里外的岐山县古老的周原上。</p><p class="ql-block">来到岐山农村,人地两生。解脱了政治羁绊的母亲,反而放开了手脚。凭着早年在乡下教书生活的经验,很快便熟悉了当地的人文环境,掌握了农村工作的规律。不久就赢得了当地干部们的普遍尊重,同时在全乡农村中,树立起了相当高的威望。</p><p class="ql-block">1970年,母亲代表青化公社参加了岐山县“抓革命促生产”积极分子代表大会;1971年,代表岐山县数百名下放干部,参加了西安市“三下人员”代表大会。</p><p class="ql-block">岐山县青化公社(即现在的青化乡),虽无大山,但古老的坮塬支离破碎,沟壑纵横。方圆几十里,散布着十几个大队上百个村庄。当时,母亲是全乡唯一一个女干部。五旬上下的她,作为整顿(或驻队)工作组的负责人,每天带领着一帮男干部们,顶风冒雪,一身尘土两脚泥,跋涉十数里或几十里土路。走村串户开大会,宣讲政策,启发群众,解决积弊,处理矛盾……我在青化公社上学、生活了一年多,很少能见到母亲回家来。</p><p class="ql-block">1970年底,我报名参加了生产建设兵团,走出家门踏入社会,离开了父母亲。</p><p class="ql-block">1973年,积劳成疾的母亲,病倒在工作岗位上,幸亏县领导重视,抢救及时,方挽回一命。经诊断己是高血压冠心病三期,县委照顾母亲就诊方便,调母亲离开了农村一线,到全县最好的蔡家坡地段医院工作,担任院革委会副主任(即副院长)。家也随即搬到了蔡家坡医院里,不久又搬进了蔡镇家属院。</p><p class="ql-block">母亲身体康复后,不愿空坐在办公室里当甩手领导,主动要求到医院最忙的门诊部去做兼职收费工作。这可是一项既繁琐辛劳又责任明确的事务性工作。每天八个小时,独自面对全部就医患者。上趟厕所都得快去快回,直到下班关门后,还要盘点当日报表和钱款,对账后上缴医院财务科。差一分钱都要从头再来一遍,有时会盘点至深夜,父亲不放心,从家属院步行三四里到医院等着接人。</p><p class="ql-block">每天清晨八点,满头银发的母亲,端着她的大茶缸,准时走进门诊厅的收费室。戴上老花镜,面对窗外排起的缴费长龙,一手算盘一手笔,有条不紊的开始一天的工作。窗外再吵再挤,母亲不急不躁,态度和蔼可亲,语调平稳清晰,动作准确麻利,童叟无欺,一视同仁。年年都是全院的先进工作者。</p><p class="ql-block">1976年底,我从兵团农场调回到父母亲身边工作。分配到距蔡镇最近的县化肥厂,让我惊讶的是,全厂数百名职工,全部认识母亲,且都是赞不绝口!使刚进厂的我,居然成了人尽皆知的“小名人”__地段医院收费处那位白发老太的儿子。</p> <h3>1969年我家下放岐山农村前的全家合影</h3> <h3>下放农村时的母亲</h3> <h3>1974年母亲前往西安看病,我从兵团请假回来探望时的合影。</h3> <h3>1976年,我与二姐和母亲在西安钟楼留影</h3> <h3>七十年代母亲与三姐在岐山县蔡家坡原上</h3> <h3>1973年夏,父母亲在蔡家坡医院门前与孙儿辈合影</h3> <p class="ql-block">历史终究是公正的。</p><p class="ql-block">1978年,国家开始落实下放干部返城政策,母亲又回到了故乡原单位。不久又调到新城区幼儿园担任副园长。翌年,母亲分到幼儿园旁边新建起的教工家属楼,全家在流落外地十年后,又搬回了西安。</p><p class="ql-block">1979年底,母亲正式退休。但随即又被任命为教工楼家委会主任,额外加一份工作津贴。这一干,就是十二年。母亲依然是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管理着近百户教职工家庭,年年被评为优秀家委会。</p><p class="ql-block">直到1991年初,70岁的老母亲,才在我和姐姐们的一再劝说下,卸载了这副担子。4月9日,父亲突患心梗辞世,享年76岁。1998年5月13日,母亲脑血栓突发,抢救半月无效辞世,享年78岁。</p> <h3>母亲退休纪念</h3> <h3>父母亲与三姐母子的合影</h3> <h3>1981年末,我们全家与姑姑的合照</h3> <h3>1982年夏,在大雁塔仓库院里的全家福</h3> <h3>1982年春天,母亲与亲家一起推着孙子丁凡在兴庆宫公园里散步。</h3> <h3>母亲领着外孙康鹏游园</h3> <h3>母亲带着孙子丁凡在幼儿园里游戏</h3> <h3>1984年,母亲与大舅二舅团聚留念</h3> <p class="ql-block">父母亲都不信神不信佛,但似乎信命。退休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仔细整理过父母亲的遗留旧物。有手迹、个人自传、思想汇报和履历表的草稿、零散日记等。结合他们的回顾讲述以及姐姐们亲戚们的追忆,才让我对他们平凡而又传奇的一生,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轮廓。</p> <p class="ql-block">旧物中发现有一小叠发黄的宣纸,是他们婚前请人算卦的卜辞,很有意思。窄折竖写,蝇头小楷:丁振家先生及未下聘夫人英造。里面写有两人的生辰八字和八卦推演。父亲属龙,母亲属鸡,典型的龙凤配。后面的卜辞:评此二造,年命尽合,每冲每破,必能偕老于百年矣。……命有二子,年过花甲,白手自立之命也。落款为: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冬月 中院 太华每为子评。</p><p class="ql-block">看来这是1935年底,父亲请华山上的每为子道长算的卦。而他们订婚则是1937年的事,正式结婚是1938年。父亲是个极爱脸面慕虚荣的人,当时只是排字工人的他,借钱租了北大街通济坊里新建的典范宅院(文革时期父亲曾领我去指认过),做为他们的新婚洞房。婿宴在据说是三十年代西安最高档的菊花饭店(今钟楼饭店)举办的。</p><p class="ql-block">父母亲的思想观念都很传统,重男轻女体现得很典型。二姐双丽(不知什么时候从霜丽改了过来)直到11岁回到西安才被允许上学,在家里从没被重视过。在南京痛失爱子重辉后,父母亲肯定是坚定地笃信“命有二子,寿过花甲”的卜辞,于母亲稳定工作两年后,又坚持要了我。</p> <p class="ql-block">父亲、姐姐们和当年的邻居们都多次给我讲过一个母亲抓贼的故事:1961年,我们家租住在东关鸡市拐陆正义家前院的两间厦房里,前院子里没有其他住户。我家屋门是那种双扇内开木门,门上有铁门鼻。</p><p class="ql-block">一天傍晚,母亲首先回到家,突然发现里屋有贼。便立即返身退出门外,想把屋门反锁。屋内小偷也发现主人回来了,就想夺门而逃。两人隔着木门,反复开合较劲儿。母亲终究没有男贼力气大,眼看门己关不住,就机智地一把抓住他头发,同时大喊,有贼了!抓贼呀!街坊邻居和陆家人闻声都赶了来,父亲也正好回到家,一起揪住小偷,就要暴打。母亲这时却及时制止了他们,只是让扭送到东关派出所而已。</p><p class="ql-block">后来,我曾当面问过母亲。她说那小偷也是个衣衫破旧、脸色菜黄的外地可怜人,肯定也是迫不得已才干这事。只是心太沉,当时把我家几乎全部衣物都打包了。如果不是屋门太小,大包袱一时拽不出去,家里将被洗劫一空。但当时人多手重,万一打坏(残)了人家,咱心里也过不去,能饶人处且饶人嘛。</p><p class="ql-block">1962年秋雨过后,我们家搬往母亲新分配的公房大院,当父母亲拿着最后一点家什走到屋外时,那两间土墙厦房轰然倒塌了。这件巧合之事,一时被街坊邻里传为佳话。</p> <h3>母亲在教工楼家中看报</h3> <p class="ql-block">重辉哥的不幸夭折,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每次提起这件事,她都会伤感不已。于是我被父母亲重点关注,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p><p class="ql-block">保姆闫妈将我从满月,一直照顾到七岁上学。我进了寄宿制的后宰门第二小学,此后便成了母亲自行车后座上的常客。每到周六下午,提前下班的母亲,会骑车赶到学校来接我回家,周日晚或周一早晨,我又坐在母亲车后座上,由她把我送到后二小。</p><p class="ql-block">我住校的所有衣物被褥床单乃至鞋袜的边角上,都有母亲一针一线缝上的娟秀字体__小方。这是学校阿姨要求的,以免换洗时认错。母亲说我生下后,脸蛋儿方方的,就叫了这个名字。到了三年级,己是少先队员的我,给母亲提意见:我都长大了,还叫小方?改个名字吧。母亲说要改名,你在学校里的东西,都得改缝,太麻烦了。后来见拗不过我,索性就都加上一针,便成了少方。并且告诉我,国家主席都老头了,还叫少奇,还有个叫小平的副总理呢。这以后,我就不再让母亲接送我了,自己坐公交车去。</p><p class="ql-block">“文革”一开始,“少、小”就成了攻击目标,首先被打倒了。但这时,我己不能再向母亲提要求了,因为她也遇到了同样的麻烦,成为单位里被攻击的对象,针对她的大字报己贴满了视导室院子的外墙。</p><p class="ql-block">在一个周六下午,我独自背着书包,从后二小走回位于东一路的母亲单位,准备与母亲会合,然后再一块儿走回东关的家。刚过六十中大门,远远就看见马路边围着一大群人,在高声争论什么。我突然听到母亲的声音就在人群中,我立即快步近前,寻找人缝隙,往里面钻。费了好大劲儿,才钻到人群中间,看到母亲被一大伙人围在中心质问什么。七嘴八舌,情绪激昂,高声大嗓。质问的内容,我当时确实没听懂。但见母亲相当的镇定,回答的语调虽不高,却很有力,一字一板地解释着某项政策。后来母亲无意中发现了背着书包的我,暗暗给我使眼色,我明白是要我离开这里。我立马转身钻出人群,跑回视导室,并请刘显耀、宁秀梅、宋丽云、郭书钦等熟悉的叔叔阿姨们,去帮母亲解围。</p><p class="ql-block">母亲回来后并没有夸奖我,一如往常只问我暖饱状况。直到晚上回家的路上,母亲才说政治运动来了,是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参与,只要用功学习就行了。</p><p class="ql-block">母亲的人品,在整个区教育系统,都是有口皆碑的,人缘极好。尽管政治上冲击很大,但始终没有受到过实质上的人身攻击,也始终没被革去职务。</p><p class="ql-block">母亲一生不会骂人,我从来没听她说过一个脏字。在我几十年的记忆里,甚至都找不到她一个大声斥责的印象,更没动过我一手指头。对我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p><p class="ql-block">记得我婚后,有次与妻闹了矛盾,我坚持不去娘家接她,独自躺在床上生闷气。母亲坐在我床边,给我细细讲道理。我转脸冲墙,蒙头不听。母亲却并不生气,声音不高也不低,语调不急也不缓。如春风化雨,无声润物一般,丝丝入扣,点点入心,让你不听也得听,不想也得想。最后,还是我去了。如今想起四十年前那一幕,令我自渐形秽。闹的矛盾内容,早已忘记了,只有母亲的音容,仍然历历在目。</p> <h3>父母亲二舅与孙辈们</h3> <p class="ql-block">在亲戚中,母亲最关心的是二舅超如一家。二舅成家,是由母亲从南京归来后,一手操办的。二舅家无论什么事,在母亲的眼里,都跟我家事一样。每逢年节,母亲都要求我们姊妹一定要去看望二舅。或一起,或单独,反正不能空缺。看了二舅回来,母亲要听汇报,并且追问的很细:说的啥、吃的啥、有谁在……</p> <h3>我陪母亲去大姐家小住</h3> <h3>一家四口赏雪</h3> <p class="ql-block">1997年春节我与二姐大表姐(姑妈女儿)一起去三姐家看望母亲</p> <h3>三姐母子陪母亲游览临潼华清池</h3> <p class="ql-block">母亲有一个黑色亮漆的竹编方筐,里面全是女红针线一类东西,她叫做“活儿蒲篮”。据说是外祖母传下来的,里面放有一本无头无尾的上世纪三十年代民国历史课本,应该是母亲曾用过的教科书。发黄的纸页间,夹着许多母亲裁剪的鞋样和绣花纸样。这些纸样上,留有母亲的各种手迹:甲(家)、丽、玲(陵)、方、华、刚、鹏、凡。七八十年代前的鞋,大多是手工制作的,尤其是棉鞋。绣花纸样则是母亲手绘的小动物形象,用来给孙儿们童装上镶嵌的装饰。还有一些无标记鞋样,估计是母亲自己的。母亲的手很巧,绘画、裁剪、缝纫、刺绣、填棉花、纳鞋底…… 样样在行。在农村工作时,被当地妇女们奉为偶像,说母亲是能文能武,能说能写,能工能妇(指女红)。</p><p class="ql-block">1981年,我的独生子丁凡的降生,给母亲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刚退休一年多的她,把在幼儿园工作中学到的东西,都用在了孙子的养育上。从幼儿卫生、营养调配到图画教习、儿歌教唱,忙得不亦乐乎。“咪咪猫,上高桥,金蹄蹄,银爪爪……” 呀呀学语时的丁凡,就会了不少时尚儿歌。丁凡后来偏爱美术与唱歌,大概都缘于此时。</p> <h3>母亲的三十年代中学历史课本</h3> <h3>三姐的鞋样</h3> <h3>二姐的鞋底样</h3> <h3>外孙小康鹏的鞋样</h3> <h3>母亲为孙儿们自画的小动物形象</h3> <p class="ql-block">母亲在提起南京的苦难日子时,常常流露出对北京的向往。我明白,新中国给了母亲安定幸福的后半生,能去首都看看,当是母亲最大的心中夙愿。!</p><p class="ql-block">1985年,我和妻同时大学进修毕业,工作上也都相对轻松了些。我向父母亲说起陪他们二老去看看北京的想法,母亲欣然同意,但父亲却执意不肯。说是虽没去过北京,可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感觉哪儿都不如西安好。但支持我们陪着母亲去,他愿意看家。</p><p class="ql-block">于是我俩分别向单位请了长假,带着母亲和4岁的儿子丁凡,于九、十月间到北京转了半个多月,住在大柵栏一个朋友家里,体验了一把首都市民的普通生活。看了刚考到北京上大学的外甥女葆葆,游览了天安门、故宫、天坛、颐和园、十三陵、动物园、大观园和各大博物馆,品尝了北海御膳和前门烤鸭,还排队瞻仰了毛主席遗容。除了母亲和丁凡小病了几天外(感冒、拉肚子),这一趟深度游,几乎是圆满的。返回时,父亲给了我们一个惊喜,他带着他们交通局当时唯一的吉普车,亲自到火车站迎接了我们,并召唤来双丽姐一家,早早为我们备下一桌接风盛宴,全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p><p class="ql-block">三十六年前的那趟北京游,虽然花掉了我当时四个多月的工资。于今想来,我依然十分庆幸自己当年的“英明决策”。不仅及时圆了母亲的心愿,也是母亲解放以后的唯一一次远行,甚至还是我们祖孙三代唯一的一次长途旅游。</p> <h3>母亲搂着爱孙坐在颐和园昆明湖边晒太阳</h3> <h3>北京九龙壁前留念</h3> <h3>北京天坛留影</h3> <h3>北京颐和园万寿山上</h3> <h3>八达岭长城</h3> <h3>颐和园昆明湖边合影,母亲身后是刚考入北工院的外甥女葆葆</h3> <h3>北海公园留念</h3> <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初,不知母亲通过什么渠道,竟然意外的找到了雪芹姨!她们母子当年在南京可是我家的恩人,多次雪中送炭。后来也被遣散回老家襄阳农村,吃尽苦头,尤其是文革期间。想当年国军将军妻子,南京时尚的知识女性,母亲盛邀她们母子来我家做客时,我完全不敢相信。</p> <h3>五年级的丁凡己经能陪奶奶去游园赏花了</h3> <p class="ql-block">母亲的晚年应该从北京回来后算起,四岁的丁凡进了妻子单位的幼儿园,距母亲的家约十几里路,父亲退休返聘的大雁塔仓库被拆迁后,父亲也退休回家来了。除了我还经常骑车回去看看,帮忙买煤买面倒垃圾外,父母亲又恢复了二人世界,同楼上的邻居们一起,以打麻将为主了。</p><p class="ql-block">遗憾的是,八十年代的人们,一味地追求温饱后的营养,大鱼大肉无节制的吃,为二老后来的心脑血管疾病的发作,埋下了隐患。而我当时也缺乏这方面的常识,只知道不间断的给母亲买红葡萄酒喝(防止冠心病发作),买香蕉吃(降血压),就可保住母亲的健康。而父亲的身体,我认为没有大毛病,牙口好,爱走动,只要吃好喝好不出事,就能长寿。这种思维,成了我懊悔终生的一大遗憾。</p><p class="ql-block">1991年4月9日,父亲骑车十余里到妻单位浴池洗了个澡(我们常年给他留有澡票),回家吃完晚饭,就与母亲及邻居们在家中支桌玩上了麻将。突然就难受说不出话来,扶到床上不一会儿就咽气了,等对面不远处的医生进门,只剩下开死亡证明了。外甥建刚飞车跑到东郊来叫我,回家只见床上的父亲连寿衣都换好了,母亲冷静地冲我摆摆手:现在不能哭,让你爸的魂魄走远高升。按你爸的遗愿,去乡下安排土葬事吧。我看母亲非常镇定,就强忍悲痛,连夜奔波几十里,在东郊三殿村堂哥堂姐们的全力协助下,为父亲在白鹿原西麓半坡上(父亲早就为他自己选好的)打好了墓穴。</p><p class="ql-block">翌日夜晚,当二舅儿子朱立仁带着面包车来,将父亲的遗体抬下楼,我们姊妹几家都准备护送去三殿村时,母亲却突然瘫坐在地,嚎啕大哭!我一下子懵了。因为在我一生中,就从沒见过母亲的眼泪!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着伤心欲绝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我心乱如麻,痛如刀绞,一时竟不知怎样劝她才好。我拿过毛巾,跪下来揽住母亲,为她擦脸。直到双丽姐说她留下来陪侍母亲,我才放下心来,随车而去。</p><p class="ql-block">天公有情,连哭三日。让我们连同村里乡党好几十人,费死牛劲儿,踩着泥泞顶着雨,才将父亲的棺木,抬上山坡安葬了。五天后,我把安葬全过程的照片,装帧成册,拿回来给母亲看。此时她已恢复了常态,戴上老花镜,仔细看完并听我讲解后,非常满意的笑了。</p><p class="ql-block">父亲的“三期”过后,我将母亲接到我东郊的小家,以免她在教工楼里触景伤情。“百日”时,我们给父亲坟头立了碑,但母亲一直不肯去坟头看。</p><p class="ql-block">是年底,给她过七十大寿时,母亲执意不让请客大办,说是清静最好。于是就在小家里,我和妻精心做了几样母亲喜欢吃的菜,切上我专程去回民街买来的腊羊肉,擀了手工长寿面。饭后,由当时四年级的丁凡主持(也主唱),为母亲开了个家庭祝寿晚会。我们三口儿,轮流为母亲表演节目,丁凡是主力,又唱又跳带玩魔术。最后,母亲面对她的爱孙,用她惯常使用的工作语音__陕西普通话,做了一个总结性讲话。表达了自己的愉悦心情,甚至可以说是对她自己一生经历的一个总结。幸运的是,当时应丁凡的要求,把这台“晚会”,用家里的收录机盒带录了音,成为一段完整保存下来的母亲声音。如今听来,格外亲切,弥足珍贵!</p><p class="ql-block">我当时的小家,面积仅有31平米,一室半的小单元。母亲来了,只能睡在丁凡的小床上(钢丝床)。让丁凡临时睡在我们大床边的沙发上。几个月后,母亲就要求回教工楼去。说是软床不习惯,想念家里的硬板床,同时也是不忍心总看丁凡睡沙发。(后来母亲还来过几次,但时间都不过一两周。)无奈之下,我只好陪母亲回家。好在不久,双丽姐就在教工搂下的马路市场上,接手了一个摊位,陪母亲同住,这才让我放了心。同年,三姐夫调到西安红旗厂工作,不久,三姐一家全部迁回了西安,给母亲又添了个去处。不过,母亲去谁那儿住,都待不久,总是喜欢住在教工楼上,每日与老同事老邻居们,在家里支桌子打麻将,消遣为乐。</p><p class="ql-block">后来母亲打麻将愈发上瘾,大姐夫从外地来看她,进门碰上一桌麻将,乌烟瘴气,停不下手,说是不能三缺一。不久,家里走廊上炉灶边的液化气罐,在大白天丢了。屋里一桌人打麻将,门还开着,只隔着一层竹帘,居然没一人发现。屋里终日烟雾缭绕,顾不上好好做饭,每天只凑合吃点,谁回来都说不成话。我和姐姐们都曾多次婉言相劝,说这样很伤身体,但收效甚微。</p><p class="ql-block">我实在无法忍受母亲这样下去,于是当着一桌老麻友,我冲母亲发了一回脾气。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对母亲不敬。不过楼上的麻将桌,从此转移到院里的家委会办公室里,家里总算是清静了,恢复了往日的温馨。邻居们也没断到家里来,但无人再支桌打麻将了,都说我讨厌麻将,也不许母亲多打。</p><p class="ql-block">这次事后,虽然让母亲有些伤面子,好在她明白我是为她好,为家人好,并没有跟我计较。但是没过多久,我自己却后悔了。楼下那间麻将屋,人多且杂,烟雾更大,母亲去了几次,就再也不愿去了,宁肯一个人待在家里清静。这样一来,母亲什么爱好都没有了,看不清书报,又不喜欢电视杂音,更不爱走动。病,就慢慢多了起来。麻将固然上瘾不好,但有节制的适当玩玩,动脑又动手,或许母亲还不至于很快就形成脑血栓。这是我又一个难以饶恕的大遗憾。</p><p class="ql-block">1996年,给母亲找来一个小保姆,陪着她住。十八九岁的陕南姑娘小莉,个头不高,手脚挺麻利。跟着母亲学做饭,打下手,解了母亲的寂寞。我经常中午回家,同她们共进午餐,了解母亲近况。同时教小莉认字、写信、学文化。有一天小莉告诉我,说母亲夜里睡觉时,突然翻身掉到了床下。虽然母亲不以为然,也没伤痛,但我还是感觉不妙。领着母亲去医院检查,CT表明,母亲有了脑血栓。双丽姐也说,陪母亲上街外出时,一向精明的母亲开始迷失方向了。为此双丽姐还主动替母亲跑腿支薪,管理账户,以防她再犯错。</p><p class="ql-block">1997年春节前,我买了火车票,送小莉回老家过年。年后接到小莉来信,说家里安排她结婚,不能来了。好在金陵姐家分了新房,装饰一新,接了母亲去长住。有天我在上班时,接到三姐电话,说母亲在外出散步时,被人骗走了手上的金戒指,着急上火的叫我去。见到我,母亲还坚信她是为我换了个“金元宝”,要我拿到银行去鉴定。直到看到我拿来的银行鉴定报告单时,才肯相信上当了。一时心情沮丧,嘴角上火,久久缓不过神来。我把出差时买的玉石戒指给她戴上,也无济于事。我猜想母亲对黄金的偏爱,可能是她经历过解放前物价飞涨、钞票贬值的特殊时期,深信只有黄金才能在关键时刻救人命。果然,当接到我从金店新购的足金戒指时,母亲脸上绽开了笑容,情绪才彻底缓过来了。如今看来,母亲这时的表现,己经是老年痴呆症的初期症状了,也是脑血栓继续发展的结果。</p><p class="ql-block">1997年底,母亲在一次饭后跌了跤,摔坏了右腿股骨头,大夫建议保守治疗,打钢钉慢慢长。我们姊妹从此轮流看护,外加保姆,直到1998年4月28日脑血栓发作,母亲再也没能站起来。困扰母亲二十多年的冠心病,没能撂倒她,可脑血栓的发作,却让她再也没能醒过来。1998年5月13日,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在新城区幼儿园为母亲主持的追悼会上,做为亲属代表的我,拿着连夜赶写的讲话稿,泪眼婆娑,一个字也看不清,悲痛到泣不成声。我们将母亲的骨灰盒,与父亲合葬在一起,一周年时,又重新立了一块大合碑。每年的清明与寒食,我们姊妹几家,便相约着,一同去为二老扫墓祭奠。</p><p class="ql-block">如今在二老墓前,原先能看到的白鹿原半坡景色,已经被一片片茁壮成长的杉树林遮蔽。看不到山脚下的浐河如带,也没有了当年的庄稼梯田。只见春时的树荫遮天,桃花纷飞;秋日的漫天杏黄,层林尽染。没有公共墓园的拥挤与喧闹,只有林间别墅的幽静与肃穆。这正是母亲最喜爱的居住环境。</p> <p class="ql-block">1999年5月13日,母亲去世一周年。我们为父母亲重新立了合碑,除亲人外,二排右二为母亲在岐山县教出的女干部何改会。</p> <h3>三十年后的今天,白鹿原畔早已退耕还林,成片的杉树,己长大成林。</h3> <h3>仰头望去,己窜至十余米高</h3> <h3>一路走上原畔,草长莺飞,鲜花成片。</h3> <h3>林外即是西康铁路</h3> <p class="ql-block">父母亲的孙辈们都已纷纷成家立业,每年清明节和寒食节,我们姊妹几家都要相约上坟祭奠。</p> <h3>重孙子丁木良也来学习祭祀祖坟</h3> <h3>祭拜曾祖父母</h3> <p class="ql-block">苍天有眼。父母亲坎坷一生,临到晚年,苦尽甘来,幸运的叶落归根。七旬之后,双双终老故里且未受多少苦痛。如今回头再看,二老八十多年前的那个“英造卜辞”,居然传奇般的巧合!</p> <p class="ql-block">母亲去世后三个月,我们的小家,分到了两室一厅的大房子。后来又换了两室两厅、三室两厅,房子越来越大,可我却没有了父母亲。想起当年母亲睡在钢丝小床上,夜里上个厕所,怕打扰醒我们,小小心心的样子,心都疼的慌。现在,我深切的感受到先贤那句名言的痛楚:子欲养而亲不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1年11月28日 农历十月二十四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