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独龙江

周艳梅

　　2016年州庆，去了一趟怒江，因同行的司机都是男士，只有我一个女司机。朋友们不放心女司机的车技，说那路太难走，硬是不肯进独龙江。于是丙中洛、秋那桶，神秘的独龙族人便成了我一直向往的、心心念念的地方。

今年州庆，在怒江工作的朋友热情邀约，独龙江之行这一心愿终于得以实现。

        11月20日9点多从下关出发，一路向北。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驰，11点40多就到六库了，突然一座无比壮观的大桥跃然眼前，仔细一看是龙江大桥，大桥宛如一条昂首云天，腾云驾雾的巨龙飞越陡崖峭壁之间。据说这是云南省首座特大跨径钢箱梁悬索桥，也是亚洲山区最大跨径的钢箱梁悬索桥。

        过了这座桥不一会儿，便到了自治州的首府泸水县。朋友已在饭店等候多时，饱吃一顿漆油鸡火锅之后，便逆怒江而上，直奔独龙江去。

        朋友介绍说怒江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南麓的吉热拍格，流经怒江州贡山县的齐那桶后称为怒江，共流经云南境内的贡山、福贡、泸水，由潞西进入缅甸后称萨尔温江，最后流入印度洋。“水无不怒石，山有欲飞峰”是古人描述怒江的，其雄姿可见一斑。整条怒江被平均海拔4000多米的碧罗雪山和海拔5000多米的高黎贡山夹峙，汹涌澎湃的江水冲击着石崖，震撼着山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江水两岸，山石林立，陡峭之峰笔直耸入云霄。汽车行驶在山间，让你感觉在天上飞驰一般，仿佛伸手便可以触摸到天空似的。突兀地去看那些山，峭壁千仞，危岩嶙峋，你会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创造力深深折服。

        沿途风光无限，溜索、江中松、老虎跳、远征军渡口都是一幅幅壮丽无比的画卷。

        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却是“飞来石”和“石月亮”奇观。

        当地的一位朋友介绍说那是1983年一天凌晨，一阵天蹦地裂的巨响，一颗巨石从天而降，傲立于福贡县匹河民族中学四十平方米的教师宿舍小庭院内，不偏不倚嵌在中间，飞石如此大的重量，却仅损坏了北面房子屋檐一角，岩体紧靠面墙，当时睡在宿舍里的十几位老师却丝毫无损。第二天早上，人们到处寻找巨石滚落的地点，但找遍了碧罗雪山和高黎贡山两岸，均找不到巨石滚落的痕迹。于是，巨石从天而降就一直成为一个谜，至今当地老百姓讲述着种种神奇的传说。有人说这是块公石，“石头房”下的是母石，这是公石来找母石，加在一起应叫“鸳鸯石”;有人说这是上帝赐予学校的镇教之石，学校以后定会文风鼎盛，人才辈出。有人为“飞来石”作了一首诗：“神石似是天上星，羡慕人间诵读声。悄然飞来立庭院，愿在长夜伴寒灯”。这应该是对“飞来石”最好的诠释。

        下午5点多到达福贡县城，往北二十多公里后，就见路边的牌子上都写着石月亮，怒江第一啸、江中松的景观提示，我心里一直好奇这“石月亮”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观，为什么会叫“石月亮”这样的名字呢。车子转过几道弯，我放眼往前望去，忽然发现在一条山脊上，托举起一块独立的巨大石壁，石壁上出现一个圆圆的大洞，我惊喜地叫道“石月亮”，这应该就是“石月亮”，快停下车来，我要拍张照。老公赶快靠边停下车来。

        这“石月亮”在高黎贡山山脉中段3300米的峰巅之上，由巨大的大理岩溶蚀而成的穿洞，洞深百米，洞宽约40余米，高约60米，百里之外，就可看到这个透着白云蓝天的石洞，所以它才有了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石月亮”。傈僳语称它为“亚哈巴” 。在国内外所有的傈僳族中，长期流传着同一个神话故事，传说石月亮是傈僳族的发源地和图腾，是傈僳族之根。

　　傍晚7点我们到了贡山县城，当时天都全黑了。同行的都给车子加满油然后就继续赶路，得赶到独龙江过夜。过了贡山县，路越来越窄，弯道越来越多。路紧紧的贴在悬崖边上，最窄处看似仅两米多，遇到对头车都要倒到转弯处才让得开。还好到晚上，车也很少。这样的路，如果在雨季更凶险，塌方、落石、路面湿滑，所以这路被称之为中国最危险的公路之一，号称中国版魔鬼公路。现在，我才明白当年朋友为什么不肯让我开车到丙中洛了。

　　听说没有公路前，这条路人背马驮要走3天。1999年有了公路，结束了人背马驮的历史。但还有半年时间大雪封山。所以2014年又开始改建这条全长80公里的独龙江公路，这条路大胃口地“吞”掉近10亿元人民币。2015年11月， 独龙江隧道完工通车，独龙江乡才彻底告别每年有一半时间大雪封山不通公路的历史。这公路上还有很多防雪防水防落石的棚洞，这些棚洞让曾经“瀑布洗车”的危险路段变成了“穿越水帘洞”的安全路。

　　汽车在这山路上盘旋，让我觉得这公路不是弧线，而更像一圈一圈的螺丝钉。我跟我老公说，我觉得我们仿佛过了成百上千个弯了吧。后来一问，才知道这条路有800多个弯，有人统计，其中有一段23公里路，就有400个转弯。为了极度封闭和与世隔绝的4000多的独龙族人民，为了一个都不能少的全面小康，修路人不知克服多少艰难险阻，才完成这独龙族人民通向美好明天之路。

        晚上10：20终于达到独龙江乡政府所在地的天境酒店，这是独龙江乡唯一的四星级酒店。办好了入住手续，在附近吃过晚饭后已是凌晨1点多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餐便往目的地哈滂瀑布出发了。哈滂瀑布距乡政府所在地近40公里。来回要4个小时左右。沿江而行，山顶的雾气还未散去，两岸都是原始森林中，路边的树木有的粗壮无比，老树枯藤，青苔覆盖，一片苍茫。一路上，一簇簇，一团团粉红色的丁香花欣然怒放，美不胜收。我在路边采摘下一大捧丁香花，这长在山野的花朵与家养的确实不一样，芳香浓郁，艳丽无比！

        路两侧的山坡上随处可见一种类似香蕉树般的植物。老公告诉我这种植物就是草果，是当地最重要的经济作物，是独龙族人民的金果果。我努力的在枝头寻找草果，却怎么也不见踪影。后来到了村子边，见有车辆停靠，原来是在收够草果。我问一个小伙子，草果长在哪里？他热情的告诉我，草果是长在根部。我说是地里吗？他说不是。然后，连忙掏出手机，找到草果的图片给我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草果是破土而出的。谢过小伙后，我们继续前行。在路上，我又盯着草果的根部看，终于看到一串串桔红色的草果了。忍不住惊喜，爬上小山坡硬是拔下两串来细细观赏。

        每过一段路，总见一桩桩木头，上面还盖着石片或者石头，我又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什么标志，后来到一处开阔处，看见放了七八个这样的木头，有的还有简易的木箱，仔细一看，原来这是非常原始的养蜂箱。独龙族人民，真会就地取木呀！

　　山路越来越险，路上还有挖土机在抢修塌方的路段，但景色也越来越壮美，高山峡谷、瀑布飞泉、烟波浩渺。一座座山峰如同浓墨重彩描绘过似的，成为了五花山。红如霞，黄似锦，绿如碧。让你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来之笔。

        马库村附近的路边，还常见一种巨大的蕨树，树形美观，有的独自成株，有的枝繁叶茂。我非常好奇，心想蕨菜长这么大太不可思议了，不知生长了几千几万年。用拍照识别小程序查阅一下资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种蕨树叫桫椤，有“蕨类植物之王”的称号，也是白垩纪时留下的珍贵树种，距今有三亿多年的历史，是远古草食性恐龙的主要食物，桫椤也是研究古生物、古地理和古气候的“活化石”，是国家重点一级保护的八大植物之一。在怒江，随处可见的珍禽异兽，飞鸟虫鱼，确实让你充分感受到生物的多样性，真不愧为“生物物种基因库”的赞誉。

        车子行至谷底，独龙江犹如在崇山峻岭之间流动玉带一般出现在眼前。停下车来，好好欣赏这一番美景。江水绿得发蓝，绿得让人怦然心动。这是我见过的最为美丽的江了。静静的山谷里，只听得见奔涌的江水声，渲染着远离尘嚣的世界，荡涤着游人的心灵。

        继续向前行驶，不一会就到哈滂瀑布。一股巨大的水从万丈山岩缺口喷涌而出。走得临近已感受到水珠霏霏，烟雾茫茫。瀑布与青山绿水交相辉映，组成了一幅多姿多彩、威武雄壮的山水画。

        “哈滂”是独龙语，意思为“月亮上掉下来的水”。因此哈滂瀑布又称为月亮瀑布。过了哈滂瀑布便是中缅边境了。

        从哈滂瀑布返回到乡政府所在地孔当时都快到下午3点多了，饥肠辘辘的我们，甩了一顿独龙牛汤锅后，又继续赶往丙中洛。到达丙中洛甲生村的贡山壹号院度假酒店时，已是下午7:30。酒足饭饱后，便在涛声中入眠了。

        第三天早上起来，天上飘起了小雨。云雾笼罩的丙中洛仿佛仙境一般。在雨中欣赏了一番风景后我们又上路。​

        十多分钟后，朋友停下车来说这是石门关观景点。下来看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只见左侧为碧罗雪山，右侧为高黎贡山。怒江滔滔江水就从石门关中喷涌而出，奔泻而下。石门关气势磅礴，雄奇壮观。

        9点多时，我们到了雾里村。这是茶马古道上的一个小村落。坐落在怒江江边的山坡之上，小村经常云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怒族人的木屋错落有致的矗立在田野上，伴着袅袅的炊烟，静谧和谐的美感油然而生。

　　经过雾里村路边上，忽然一片粉红粉红的植物吸引了我的目光，看着那么一片应该不是野生的吧，后来同行的朋友告诉我，那是甜荞，是当地的一种农作物。果实也就是我们吃的荞面。

        村口原有的木板制成的“朝红桥”已经破烂不堪，断落的木板诉说着曾经的历史，如今旁边一座是建成年代不远的铁板桥，一座是钢筋混泥土的大桥，三座桥见证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

　　进入雾里村，这条悬挂在崖壁之上的小道是唯一的通道，最宽处仅可容纳两人并行，一边是滔滔流淌的怒江水，一边是陡峭的悬崖壁，这就是当年马帮们走南闯北远途运输茶业、盐巴等货物的茶马古道。古道随山势起伏，随着江岸蜿蜒，现已没有太危险的路段，大部分都已经过了拓宽，仅有一段是在崖壁上开凿的半洞式的道路。如今看起来短短的两公里的茶马古道，不知费了古人多长时间开凿岩壁才修建而成。

        过了雾里村，过了丙中洛边境检查站，我们在风雨中去往滇藏交界处。这路也就是丙察察公路。沿途无数条瀑布从天而降，有的气势恢宏，有的婀娜秀美，山高谷深，雄奇险峻的地貌，复杂的地形体现得淋漓尽致。

       到达交界处，只见一条飞瀑把云南、西藏隔开。瀑布周围层林尽染、叠翠流金。江边的大石块上随处可见的玛尼堆。堆积起来的石头是藏区式的祈祷和祝福，有着吉祥如意的象征。

        11点半，我们返回到了秋那桶村。秋那桶是当年茶马古道上的一个歇脚点，如今则是沿怒江进入西藏过程中，云南境内的最后一站。进入村里，薄雾笼罩着院子和木屋，木屋前挺立着古老的核桃树。教堂在群山的映衬下格外挺拔。村边溪水潺潺，麦田一片翠绿。秋那桶被称为“世外桃源”“中国最美村镇”，果然名不虚传。

　　我突然又发现独龙江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几乎每个村庄都有教堂，或是基督教堂，或是天主教堂。昨天在马库村附近的钦兰当教堂、甲生村重丁教堂、今天在秋那桶的天主教堂。朋友介绍说早在十九世纪，天主教和基督教就开始传入云南这片山谷之中，原来山谷中的傈僳族、怒族，信奉神灵鬼怪、崇拜祖先，还流传各种巫术。来自法国的传教士率先在峡谷中建造了天主教堂。他们传播教义，散播文明。帮助傈僳族发明拼音。20世纪初，英国传教士再次将基督教传入了山谷的其他角落。之后，来自各个国家的传教士仿佛找到了目标，纷纷涌入，教化人群。或许是因为这里环境恶劣，生存艰难，更多的人需要有一个信仰，才能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活下来吧。

　　在村里转了一圈，这里的村民还保持着原始的耕作方式和生活习惯。我们进了一家名叫“阿白客栈”的地方，院里有三方房子，每方房子两间，都是木屋，屋顶就是用片石铺就而成。一方是简陋的民宿，一方是可能是主人家的客厅，客厅里有火塘，旁边那间应该是吃饭和睡觉的地方。还有一方可能是孩子和客人住的。

        突然一把楼梯吸引大家的目光，这楼梯就是一根木头，上面砍出几处凹槽，真的好原始啊。一会，午饭上齐了，怒族土锅炖的松露鸡可香了。蒸好的琵琶肉肉质鲜美，这顿饭是这一路行程中，唯一一顿按时吃的饭了。

        吃完饭后，我们就去往怒江第一湾！到了怒江第一湾，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写着“丙中洛”三个大字。此时，雨大了起来，雨中似乎还夹着雪花。怒江在这里转了一个180度大弯！太壮观了！奔涌的怒江因在流经丙中洛时，被王箐大悬岩绝壁阻隔，江水的流向从由北往南突变为自东向西，流出数百米后，再被丹拉大山挡住去路，于是再次调头从西向东急转，在此地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湾。

        两岸郁郁葱葱，远处山峰中白云缥缈，风光旖旎，水势缓慢，狂躁的怒江终于在这里平静下来。此时，心中忽然油生出一种敬畏之情。怒江在山石挡道时，就努力的向前奔腾开路，山体实在坚硬无比就改变方向绕行。随缘自在，这是多大的智慧啊。

        观赏完怒江第一湾，本来行程中还计划去知子罗，但因为时间关系去不了了，只有留些遗憾返回了。听朋友介绍说知子罗原是州府和必将县城所在地，在傈僳语中，知子罗就是“好地方”的意思，而当地人还是习惯叫它碧江。70年代，怒江边的公路修通后，怒江州府迁到了六库，翻越碧罗雪山的人马驿道逐渐荒废，知子罗也繁华不再。1986年，因有专家指出知子罗处在巨大的滑坡体上，出于安全考虑，有关部门决定撤销碧江县建制，“碧江”这个县名也就在中国的版图上永远消失了。当时正在建设中的新县城骤然停工，很多建筑还没完工便被遗弃，居民们被疏散到附近的村落，人去楼空，知子罗成了名副其实的“废城”。

        朋友还说，这里的地名其实都与民族语言有关联，如孔当、钦朗当、迪政当这些带有“当”字的村子都是独龙族；而秋那桶、青那桶等带有“桶”字的都是怒族村；还有知子罗等有“罗”字的都为藏族村。真是又让我长见识了。

        在这一路的旅途中，让我感触最深的，就是沿江两岸的那一座座新建的村落，房子都是同样建筑风格，同样色调，同样大小的安居房。这些村落都是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独龙江人搬出大山，一步千年，过上幸福的生活。脱贫攻坚成果在这里充分得以体现。

        一路奔驰，回到泸水时已是晚上7点多了。 傈僳族朋友准备好了独龙江鱼，独龙猪肉，丰盛的晚饭招待我们，他开玩笑说这是傈僳族待客的最好待遇，还为我们唱起傈僳族民歌，让我们心生温暖，荣幸至极。

        吃过晚饭，我们便入住东方文豪大酒店。

        第四天早上，逛了一趟泸水县城，我们就返回下关了。这一趟旅程虽然辛苦，却也收获不少。一路上看过许多人，听过许多故事，见过旅行风景，就这样，慢慢的领悟到一些东西， 在路上遇见最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