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序,外婆的家》

愚叟

<p class="ql-block">  我外婆家住在福州市仓山区盖山镇义序新安村。义序在仓山区南侧,北望高盖山,南临乌龙江,西接仓山的盘屿,东与螺洲相邻。义序过去是个鱼米之乡,广袤平坦肥沃的高产水田养育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乌龙江水潮起潮落催生了众多河流池潭给养殖业提供了良好的天然环境,此外义序气候湿润四季如春水果品种繁多从不断季。义序富贾一方令周边乡镇羡慕不已。</p> <p class="ql-block">(广袤平坦肥沃的高产水田)</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每逢放假我都要到外婆家玩,特别是暑假几乎都在乡下度过。我家当时在仓山,离外婆家约五六公里。早期没通公交车只有人力三轮车为主要交通工具,车费大约两、三毛钱。</p> <p class="ql-block">(人力三轮车)</p> <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跟外婆回义序,外婆宁可步行回去把节省下来的车费买了两块油炸芋粿,一块给我吃一块准备带回义序给我表哥吃。</p> <p class="ql-block">(油炸芋粿)</p> <p class="ql-block"> 我年龄虽小但食欲特别好尤其油炸煎炒的食品。我狼吞虎咽把自己一块吃完了,另外一块抓在我手里心里痒痒的,如同卧榻之侧。我实在馋不住便趁外婆没注意偷偷地把芋粿边边一点一点地咬,终于被我外婆发现了,她笑着说爱吃就吃吧,于是我又把表哥这块吃掉了,外婆的家也到了。</p> <p class="ql-block">(义序新安村村口)</p> <p class="ql-block">(外婆家新安村新安86号)</p> <p class="ql-block">(外婆家大门口)</p> <p class="ql-block">(外婆家天井)</p> <p class="ql-block">(外婆家卧室门)</p> <p class="ql-block">(墙上留下当年我的涂鸦)</p> <p class="ql-block">(外婆卧室的窗户)</p> <p class="ql-block">  新安村毗邻福州机场,夏天太阳还没露头,盘屿方向就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机务大队每天例行验测执勤飞机,一阵吵闹后便消停了。</p> <p class="ql-block">(停机坪上的歼击机)</p> <p class="ql-block">  起床后我匆匆吃完早饭碗筷一推就跟着邻居小伙伴们来到机场跑道边上的草地上,大队饲养的十几头牛都在这个天然牧场上吃草。我们几个小孩各自爬到牛背上,牛也不在乎我们坐在它背上,它吃草走多远我们坐在牛背上坐多久,有时歼击机起降从跑道呼啸而过,都能看到机身底下收放起落架。我们每天骑在牛背上不怕太阳晒黑皮肤,没赚半点工分一坐就是半天直到吃午饭时间。</p> <p class="ql-block">(牛在悠哉地吃草)</p> <p class="ql-block">(歼击机起飞)</p> <p class="ql-block">(看到机身底下收放起落架)</p> <p class="ql-block">  后来通公交车了,是五路车从台江经过三叉街、白湖亭,到义序,终点到盘屿。马路不宽车很少,我们经常在马路上放自制的风筝,由于做风筝的技术与材料都有限,只能靠助跑的速度来让他升空。我一口气可以跑到尚宝村,这里有个地主叫黄占豪是当地较大开明地主,盖有二层红砖西式洋楼,还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江南式后花园,老百姓都叫这里占豪厝。</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交通状况)</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公交车站)</p> <p class="ql-block">(放飞筝)</p> <p class="ql-block">(小洋楼)</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他的家和周边都成了部队的营区,是福州场站勤务分队驻地。营区是开放式的,行人可以随便出入,我光顾着往前跑不料风筝被挂在了占豪厝一棵大树上,拽了半天没拽下来,还好我外公找到我吃午饭帮助拿了下来,但风筝线乱成一团最后由外公戴着老花镜解开迷结重新使用。一个傍晚太阳快下山了,我拽着风筝在自家门口小路上使劲跑,不小心被一根绳拌倒,还没等我知道怎么回事一只小山羊恶狠狠地用稚嫩的双角往我头上顶了一下,让我惊吓不已。原来小山羊绑在路边一头跑到另一头吃草,一条绳被横在路中央刚好被我的脚拌到掠动了小动物而产生怒气,倒霉的我先是摔倒后是被山羊顶撞是个人间罕见。回家告诉外婆,外婆笑哈哈地说别人都是被牛顶撞唯独你被羊顶撞了。</p> <p class="ql-block">(站在路中央的羊)</p> <p class="ql-block">  义序水系发达河流纵横池塘众多,涨潮时水深且水清是天然的泳池场,每逢夏天我们都必光临此处。我在外婆家门前的小河学会了游泳,<span style="font-size: 18px;">刚学会主要是戏闹狗爬式的。我们</span>掌握了涨潮退潮时间、大潮小潮日子以便自己掌控游泳的时间与地点,有时候涨潮时间太晚或是小潮水我们就结伴到浦口村边乌龙江上游泳。沿河两岸都种满了荔枝龙眼树,盛夏季节知了常呜荔枝红、蜻蜓盘旋龙眼黄。树上硕果累累的诱惑使小伙伴们嘴馋手痒鬼点子又来了,大家分工好有的捡石头、有的负责往水果扔石头、有的专门潜水捞丢下来的水果。负责扔石头的技术含量最高,扔得准扔得狠,一块石头过去就会掉下四、五个水果,然后按照落地方位潜入水底把水果摸上来,很有成就感。当我们玩得正欢时突然负责望风的小伙伴叫树主人来了,大家一溜烟自各逃命猴孙四散。其实每次每人只不过四、五个战利品,有些还是没成熟的,小伙伴只不过顽皮图个好玩,还好没有人中弹被石头砸中。</p> <p class="ql-block">(小伙伴们在河边玩耍)</p> <p class="ql-block">(小伙伴们在小河里戏水)</p> <p class="ql-block">(荔枝树)</p> <p class="ql-block">(龙眼树)</p> <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我们也会结伴到机场游泳池游泳。记得机场游泳池是在外场跑道边上,有次泳池正在注水还不到一米深我脱掉上衣与外裤迫不急待地跳了下去,只听脑袋“磕”了一声眼冒金星。原来水太浅脑袋撞到泳池底下,还好头顶只肿了一点我表哥发现后还吓得不轻。怎么倒霉的都是我,被羊羔撞了也是我脑袋撞到池底也是我,没有撞成傻瓜是够幸运的。后来福州场站的游泳池搬到内场,我去游了几次,民航搬走后侯机大厅里改成球场我也在那打羽毛球和学打网球。这是近十年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在游泳池里游泳)</p> <p class="ql-block">(义序机场民航侯机楼)</p> <p class="ql-block">  晚上也没闲着,我们三五成群到部队看露天电影。除了机场,周边还驻扎着许多部队,义序山的三七双管高炮连、新安村口探照灯连队等等,那个部队有放映电影我们就跟随到那里看。其实一部电影在机场周边部队要放映一二个星期,今晚看完我们就打听明晚在哪个连队放映,每晚必看每片必看,反复看重复看百看不厌,有时正面坐不下就坐在银幕后面看反面电影,也非常过瘾。</p> <p class="ql-block">(三五成群同行)</p> <p class="ql-block">(露天电影)</p> <p class="ql-block"> 那时为看电影都跑路三四公里以外,走的是农机路有的甚至是田埂,沿途都没有路灯都是打着手电筒,还不时有毒蛇出没,但父母从来没有担心过我们的安全问题。有一次去看电影的路上由于路面窄我们排成一行纵队一个接一个往向走,第一个踩上牛大便继续走,后面一个接一个地踩上去,直到我发现了停下来在我后面的小伙伴们才免遭祸害,最后我们到电影场首先找水洗脚洗拖鞋。我们这些小家伙偷鸡摸狗从来不干,但是偷摘桃子、石榴、无花果是常见的事,被人追打告状的也是常有的。有一次我跟二姐吵架我生气扬言回家就往福州方向跑了,这可把外婆急坏了赶紧沿途找我,其实我就在村口爬到树上躲起来,眼看着外婆迈着三寸金莲小脚在找我,我不吭声还很得意。外婆从义序一路找到福州,我妈下班后才雇了三轮人力车把她送回来。而我被我表哥找到训斥了一番,接着又被父母亲教训一阵。在新安村小伙伴们叫我福州仔,大人们则叫我尚干外孙,据说是坏孩子的意思。</p> <p class="ql-block">(水蜜桃🍑)</p> <p class="ql-block">(石榴)</p> <p class="ql-block">(无花果)</p> <p class="ql-block">  我外婆是从螺州大户人家嫁到义序来的,她善良勤劳端庄爱清洁,家里总是整理的干干净净身上穿的整整齐齐。在外婆家这一代我是最小的,所以外婆最爱我其他人都宠着我,所以我最爱去外婆家玩。有一次春节我还在睡懒觉外婆忙完活拿了崭新的五毛压岁钱给我,我知道其他人都拿一元钱所以说不要,外婆知道我的心思说新的一元钱都没了只有新的五毛钱,等下换新的一元钱给你,这才让我有了笑容。外公去世后外婆一直同我们家住在一起,从小她老人家把我带大,之后又帮我看我的女儿,奇怪外婆一抱贝贝她马上就不哭了,这更说明外婆跟我最有缘的。外婆一直在我们家活到九十五岁才仙逝。</p> <p class="ql-block">(我的外婆)</p> <p class="ql-block">(外婆与我们全家人合影)</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的我)</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的闺女贝贝)</p> <p class="ql-block">(晚年的外婆)</p> <p class="ql-block"> 我外公身材魁梧自命清高,会识字断文,还懂得一些医学常识。解放前做点小买卖赚了一点钱,他说还好没去买土地否则被评为地主成份那就惨了。解放前夕外公也为革命做了一点点贡献,当时我厦门姨夫的弟弟曾希弼在福建协和学院求学时参加了中共地下党组织,一九四七年五月十六日六百多名学生在党组织领导下举行了福州有史以来针对国民党统治声势浩大的“三反”游行曾希弼不幸被捕,外公作为当地乡绅出面担保出狱。解放后曾希弼一直在省政法部门任职。外公不在单位上班,有时兼任点义序地区福州火柴厂火柴盒加工收发业务,赚点辛苦费补贴家用。当时农村不识字人挺普遍,有些邻居需要写信读信都请外公帮忙,我外公也非常乐意满足要求,还有左邻右舍有头疼脑热的外公也会症断后拿出自己的药给他们治疗。邻居黄文明大我一岁,有一次病的不轻都是我外公帮助治疗调理才得以康复,后来入伍在北空提干转业到福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最后调到三叉街派出所退休的。没事时外公最常去村中小街河中亭聊天看报纸,我爸一般周六晚上会骑自行车到义序看我,这时外公与爸爸会坐在天井里谈论国内外大事。当时提倡死后火化,外公表现出非常开明坚决支持,但在病危时他一再交待要土葬。</p> <p class="ql-block">(我的外公)</p> <p class="ql-block">(福建协和学院旧址)</p> <p class="ql-block">(外公很乐意帮邻居写信读信)</p> <p class="ql-block">(义序新安村河中亭)</p> <p class="ql-block">  外婆家舅舅是老大长期在闽北工作、姨姨是老二定居在厦门,之后外婆连生了几个都是女儿送人了,我妈出生时差一点也送人了,恰巧我外公回来被阻止了留了下来,而且三个兄妹就我妈一个在福州工作,当然对外公外婆的照顾也只能靠我妈。一九四九年夏天福州解放我妈刚好初中毕业,九月份参加我党开办的第一期林森县青训班。当时全国西北、西南部分省市地区还没解放,我省东山、金门、马祖等县区还在国民党政权手上,国民党残余的游兵散勇土匪海匪不时与新生的人民政权挑战作对,所以参加人民政府组织的青训班这除了运气还需要多大的勇气。妈妈毕业后分配在福州市军管会秘书处,走出了人生关键的第一步。妈妈经常回义序看望外公外婆,每次外公外婆都杀鸡宰鸭给她添补。有一次我听说妈妈要回来外婆准备杀鸭,我又泼皮把盖鸭的盖子掀开鸭子跑到河里让我外公忙乎半天才抓住。</p> <p class="ql-block">(我舅舅黄泽生、我姨姨黄洁玉与我妈妈)</p> <p class="ql-block">(林森县第一期青训班毕业合影)</p> <p class="ql-block">(我妈在家留影)</p> <p class="ql-block">(顽皮的童年)</p> <p class="ql-block">  外公家最热闹的当属文革中,文革中我舅舅家读大学的表哥黄文行、读高中的表姐黄棋清都没有参加造反而是躲到老家逍遥自在,厦门的表哥表姐为避武斗内乱也到外婆家避难,我们也经常去义序找表哥表姐玩。聚得最齐的一次应该是七十年代初我表哥文行结婚典礼,我厦门姨姨和在福大读书的表哥曾瑞浦来了,我上海表哥黄文政及表嫂和她的女儿小青都回来了,在天津总参测绘学院的我表姐黄冰清刚好分娩在福州,那次是我们黄家一次大聚会。以后随着大家都忙于工作成家立业、特别是外公外婆走了以后就很少能够聚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p> <p class="ql-block">(表哥黄文行结婚)</p> <p class="ql-block">(参加婚礼的家人合影)</p> <p class="ql-block">(我们家同厦门姨姨、表哥合影)</p> <p class="ql-block">(我们家同舅舅、姨姨家合影)</p> <p class="ql-block">(舅舅家四个兄弟姐妹合影)</p> <p class="ql-block">(冰清、棋清两表姐抱着黄榕青)</p> <p class="ql-block">(我与二个表哥及上海表侄女黄榕青合影)</p> <p class="ql-block">(我家三姐弟、表哥黄文政、黄文行、曾瑞浦、表侄女合影)</p> <p class="ql-block">(我们家三姐弟同黄榕青合影)</p> <p class="ql-block">(我同表哥黃文行合影)</p> <p class="ql-block">(我同表哥曾瑞浦合影)</p> <p class="ql-block">(二0二四年一月份上海表侄女黄榕青回榕,与在榕的亲友合影)</p> <p class="ql-block">  义序的往事一晃五六十年过去了,我从一个懵懂少年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义序也从一片一览无余稻田变为厂房林立公路纵横繁荣乡镇,真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过去的大队现在改为村委会,也没地方饲养水牛黄牛连鸡鸭都少有人养;当年能够饮用游泳的河浦先变成小水沟再变成臭水沟,所有的自留地都被水泥高楼吞食,想偷摘水果都无法作案;当时能自由出入部队营房现在都有围墙铁丝网,进去一趟都不容易。</p> <p class="ql-block">(新安村村委会)</p> <p class="ql-block">(原新安村大队部)</p> <p class="ql-block">(当年可以饮用游泳洗菜洗衣服的河如今变成臭水沟)</p> <p class="ql-block">(见缝插针四处盖房,再也见不到田园炊烟)</p> <p class="ql-block">(果树被建筑物包围住)</p> <p class="ql-block">(原河边的果树,现在正在整治内河)</p> <p class="ql-block">(到处都是家庭作坊)</p> <p class="ql-block">(机场外墙上挂满反间防谍口号标语)</p> <p class="ql-block">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留下的只有回忆。不管怎么说过去在义序那种自由自在、毫无压力、贴近自然、充满神话的生活,那才叫作童年。 王卫平二0二一年十一月二十六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