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人家

玉

深秋时节，唐大诗人杜牧在山中行走，远望一条山石铺成的小路蜿蜒曲折伸向高山之巅，山间白云缭绕的地方，隐隐约约像有人家。再四下观看，啊！枫叶如火。小杜被山中晚景迷住不想走了。置身于如此空灵静美的环境中，恐怕谁都要"停车坐爱枫林晚"了。

千年之后的西潘乌河山间，让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的不是红于二月花的霜叶，而是那长在山沿山坳山梁上的柿子树，漫山遍野柿子红，深秋尽挂元宵灯。

家乡最美的风景在秋天。每到秋天，总要赶回老家看看。今秋雨多，迟迟没有行动。翻看日历，过两天就是立冬节气，再不回就错过今年的秋天了。即与在并的弟妹们相约回家。第二天我们赶回去，上午去祖坟给母亲给先人们送寒衣。午饭我们一致反对去饭店"吃城里饭"，一致同意去表弟家吃"村里饭″(老妈生前就这样说)。表弟家的河捞做的真地道，细罗子玉茭面加榆皮面配料，一盆微辣的酸菜汤，一盆猪肉红萝卜海带丝嫂子汤，真香。放下碗，长话短说，急匆匆开车去"两河″。

此"两河″非古巴比伦两河，龙华河，乌河两条在地图上很难找的河流，却是盂县人引以为傲的大河。有诗为赞，龙华碧水银飘带，乌河柿子红山外。

一路向北。长池川里的人们正忙着收玉茭。放眼望去，满川尽带黄金甲，遍地熟透了的玉茭像着土布装的军团齐刷剧地挺立着，在接受秋风的检阅。

一会儿，到了藏山山口。每次路过，即使不进山也要在此停停。进山故道已荒弃，两旁草树杂生，落叶厚厚地覆盖在路面上，轻轻地走在上面，发出脆沙沙的响声，脚下酥酥然，有说不出的感觉。走出约百米之地，爱人和两个妹妹还没有往返的意思。我在牌楼前停下来，饱经风雨的古建似在讲述着古老的传奇故事。

小白龙"出现了。龙华河在山间欢快地流淌着，西边的太阳照射在丰盈的水面上，河水泛着闪闪银光，像一条白练飘绕在山间，又像调皮的孩子一路相随，时隐时现。大山疏淡了色彩归于平静。玉米丰收了，院子里囤着，树上挂着，房顶上晒着，龙华河沿岸村庄连成了金灿灿的黄金风景线。

太阳下山了，天色暗下来，"小白龙″找它的滹沱河哥哥去了。我们过了桥转道西行进了乌河天地。

穿过山洞，峡谷收紧，谷底仅有河水冲刷的河道及开凿的进山公里。峡谷两岸像展开的双臂从谷底向山顶展开。山坡上丰茂树枝上还零零星星地有几片叶子。"快看，柿子″，坐在前面的二妹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顺着她的手朝高处扫去，高坡上几株高大老树上挂满了"小灯笼″，这数不清的"小灯笼"，点亮了幽深的山谷。

前行二三里，转过弯，仿佛进了柿树林，山坡上，道路旁，到处都有结着累累果实的柿子树。那红彤彤的柿果实在令人眼馋，小妹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路边。

柿果子高高地挂在树梢处，站在树下干着急就是够不着。妹夫子个子高，他从地里找了长长的树枝杆朝柿子打去。但柿子很顽強，仍你打，打破了也不下来。二弟见状说，想吃柿子，我带你们找老乡去买。找老乡？我抬头四处张望，山坡虽比刚才缓宽了许多，但哪有村庄的影子？不等我问询，妹夫和二弟早开车转山不见了踪影。

山路窄，弯道多，小妹谨慎地打着方向盘。我索性打开车窗，爽爽的山风带着草香味在车箱内回旋。爱人静静地看着窗外不语。车开的慢，正好拍照。一棵又一棵、一坡又一坡的柿子树闪过，其造型千姿百态，一棵树一种风景，我按动快闪抓拍，为这些大山里的守候功勋们立照。前行约10里，见前方右侧有石桥，小妹把车停在了路边。

开了一路车，错过了一路风景。小妹舒展双臂，左转，山坡层林尽染，柿子树高立其间；右望，鹅卵石修砌的梯田，呈宝塔型一层又一层，层层向上掩在了云雾中；乌龙河水击石穿岩汩汩而来。河水没有停留，它钻过石桥，闯跃深潭，猛冲石坎，翻卷着雪花奔向远方。小妹站在石桥上，不想再走一步，她陶醉在"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中。

我和爱人、二妹沿山路上行，朝炊烟袅袅处走去。空谷回响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地边的花椒树枝不时地钩连住了衣袖，不经意间，在清风里上下摆动的柿果碰住了额头。细看，树上的柿子橙黄透青，果皮颇硬，拳头大小的果实稳稳地坐在枝梢上，不用工具还很难把它摘下来。落叶满山路，柿果明空田。山间小路虽没有十八道湾但也有九曲千级石阶。

总算看见了村前的迎客树。牛羊在牧人的吆喝声中，欢快地跳下台地朝村子里跑。有位大嫂背着柴草走过来，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知来意后，邀我们去她家"喝口热水歇一歇"。

藏在半山腰中的班泉村属自然村，因有泉水得名。走进小山村也像走进石林艺术世界，高高的石堾，长长的石墙，弯蜿折折的鹅卵石路，村民石头窑洞，还有石头为基的老房子。我摸着墙上的石头真想大喊，感谢上苍，造了这比天上星星多无穷倍的石头，成就了人们安身立命的本能。真该感谢世代先人们的智慧和辛劳，把居所选在这白云飘绕的深山。村落依山形而建，高低错落，自然松散。院落多传统的四合院，庄重的门楼，细刻的影壁，精致的石雕，这些传统古朴的建筑，仿佛在向你倾诉着沧桑。

大嫂家院子不大但精致。依院墙的柿子树下是一方石桌四块石凳。大嫂招呼我们坐下，她端上来的不是热水，是一盆红红的，软软的柿子。你们尝尝，我们这山里的柿子特甜。俗话说，"柿子不软，全凭一暖"。现摘不要现吃，摘回来捂几天才好吃。这位大嫂热心又健谈。山里的东西，没假，柿饼是自家做的，核桃是8月里才收的，你看这花椒，鲜色味又重，红旦旦的一粒就是一粒，没假。真是石头造的村庄石（实）打实的人。

我问价格，大嫂笑着说山里的东西，没价。前几年，省城来了个干部，说是我们村主任的朋友，装了满满一车东西，要给钱，主任说自家产的，不值钱，情比钱重，能来，就是看起我们山里人了。朋友说不行，咱就按省城的价格算，在太原多少钱买，我在这也付你多少钱，说完放下钱开车走了。没几天，又有省城车来，说是老李介绍来的。我们村产的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有了名气，卖出了好价钱。

这以后，年年秋收地里东西收回家了，他们都要来。我们村产的东西，值钱了。村里人有钱了，家家出钱，在扶贫书记帮助下，打通了进山的水泥路。前两天听说乡村振兴，要把我们乌河打造成省城后花园。有这山，有这水，不打造也是大花园。

清静的天空出现了几颗星星。不敢再停留，我们起身告辞走出了小院。

在村活动中心，老乡正往车上搬东西，柿子核挑豆子装满了两小车。村主任拉着二弟的手说，老李，太晚了，住一晚明早再走吧。你每次来，饭也不吃，放下钱就走，我们很不过意。二弟说，没事，我路熟，一会儿就回去了。你回头看看，谁家的东西卖不出去，跟我打个电话。

车灯亮了，一束电光打在村前的柿子树上，那红红的小灯笼照亮了山村的夜空。

于20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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