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①赋

钟声

　　西夏遗城，党项②故地。傲伫荒漠，雄踞沙碛。藏番文，纳缃帙。四海名扬，堂皇异域。浮屠塔显尤似大小雷音，废址残经比肩敦煌与殷墟。

白塔肃然，依稀伟岸。党项一族，倜傥当年，受制中原而三迁，迂徙西北。有黑河水倾注居延，故沙原有绿，水草丰茂焉。通河西贯漠北，东西辟路；适农桑宜畜牧，地广天蓝。于是，筑城郭、聚炊烟、列市肆、引英贤。驼马接踵，犬吠禽喧。尔乃梵音回响，佛祖青睐。霸者驻足，军司关塞。一族崛起，元昊③气识英迈，执剑戈，举狼烟，弯弓走矢，鞭扫尘埃。如雷鸣电闪，似雨去云来。风卷枯沙，月冷荒寒。争雄逐鹿，问鼎中原。遂天下三分，平起平坐于宋辽之间。大夏国主改称君皇而不再称汗。礼兴乐盛，修文辉武，倚阴山贺兰祁连之山关；兴学重教，耕田畜牧，拥黄河玉门萧关之地险。治国以儒，治心以佛，通神以萨满。广纳契丹回鹘藏汉之文化，别服饰，秃发重环。凿洞窟、建佛塔、修寺院。制文字、译佛经、雕印版。动六辔之驾、纡金根之轩。都堂邸阁，香烟缭绕两世纪；仿宋传唐，二百年歌舞翩翩。

　　沙涛波涌，枯荣轮替。鸩母诛妻元昊失德，杀子弑父江山必易。蒙元肇兴，天骄兵起。朝纲不振，难敌劫洗。嚼毁鞭丢，遗箠在即。夕阳渐逝，大夏国怎堪一击。彼兴此衰，繁荣难继。芳华刹那，匆匆十帝。而后王陵遭掘，黑城易旗。元朝作亦集乃城，驻雄兵以御敌。广漠重开，川流易道；柴天改玉，复修廨宇。阑珊数载，废在朱明征西。雕梁朽落，飞禽叼尸；画栋颜衰，寒鸦悲啼。碧波逐歇，沙海幽深而萧瑟；胡杨垂泪，袤碛苍茫而廖寂。

　　城墙颓废、堞楼倾残，厮觑残垣以感叹、凝目废墟而怆然。狼烟篝火已成过往，而今难觅铁马雕鞍。然则蓄史怀经文脉悠远，佚本遗著经籍连繁。遐栖幽遁，沙埋三坟五典；秋稼零落，尘封断简遗编。近代已降，烽火连天。国积贫弱而民困，魑魅诳言以赐痊。绵历浩劫，故垒残香遭俄人觊觎；举国板荡，古丘陈迹被英人垂涎。盗掘三乘梵筴；窃取五蕴楞严。噫吁嚱，菩萨低眉，佛光普照三千界；金刚怒目，菩提摧魔法无边。

　　上图 俄藏黑水城文物

平畴千里，世易时迁。苍莽宏阔，灵气弥天。星大如斗，月似银盘。红柳吐翠，胡杨枝繁。沙湖泛绿，雨师频来挥洒；岸柳垂红，风伯羞涩回还。西夏遗迹蜚声遐迩；遗著文存引俊招贤。方家祥集，中华文化于斯彰显；名士遥临，文明底蕴可见一斑。边民畅饮自酿美酒；学人倾心故国遗篇。西夏学④入主国际学林，黑水城名震人寰。

乱曰：人亡事替血铸文博；国破君悲天留史痕。失之东隅国宝出门；收之桑榆叶归灵根。祸兮福兮，福祸相倚焉。（王钟 辛丑秋于呼和浩特）

上图 黑水城出土的文物

上图 俄国人科兹洛夫等在黑水城留影

注：

①黑水城遗址 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东南约35公里。“额济纳”是现今已知唯一一座用党项语命名且沿用至今的城镇名称。党项人称黑水为“额济纳”。黑水城现存城墙为元代扩筑而成，城墙西北角上保存着高约13米的覆钵式塔一座。城外西南角有伊斯兰教拱北一座。元朝改黑水城为亦集乃路。明以后渐废。

清末，俄国人科兹洛夫、英国人斯坦因等人从这里窃走不计其数的文物、文献资料。所幸保留至今，一些文献资料得以刊布于世，并由此形成了国际性学科——西夏学。

上图 英国人斯坦因等人的留影

②党项 也称“党项羌”。中国西北古代民族。古羌人的一支。南北朝时在青海河曲、四川松潘等地。唐代时迁西北地区。

③元昊 李元昊（1003.6—1048.1），党项族，银州米脂寨（今陕西米脂县）人，西夏王朝开国皇帝。

④西夏学 20世纪初，在黑水城发现了大量西夏文献，但被俄罗斯、英国的探险家偷运出境，分散到了俄罗斯、英国、法国、日本等地，中国老一辈西夏学学者对这些珍贵文献无缘一见，因为手头的资料极为缺乏而难以进行深入、系统、全面的研究。20世纪80年代初到90年代中期西夏文献研究空前发展，主要是利用俄国学者公布的西夏文影印件展开，先后出版《文海研究》（史金波、白滨、黄振华）、《同音研究》（李范文）等研究著述。

上图 科兹洛夫和斯坦因

上图 俄藏黑水城文物

上图 黑水城遗址鸟瞰

　　上图 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西夏学》

上图 黑水城周边特色植物胡杨树

说明：本文采用图片部分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