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风落叶时——扫树叶的回忆

黄河边上的臭石头

<h1> 前几天一夜风雨,院内院外、马路上、公园里到处都是金灿灿、黄悠悠的树叶。高高的白杨、坚挺的国槐、傲然的梧桐不约而同的卸下叶片,变成了光秃秃的枝干,这个原本郁郁葱葱的小城,随之变的满地五彩缤纷。举目四望,不时看到摄影爱好者们摆着各种姿势抢拍美景。顽皮的孩子们捧起树叶抛向空中,享受天女散花的欢乐。看到这一片片、一堆堆、除而复始的树叶,给蒙头遮面的环卫工们带来了难以名状的辛苦,我却在想若在半个世纪前会是何等情景。</h1> <h1> 我们家1964年从福建前线转回了北镇,在地区专员公署大院住了5年。这个大院是北镇当时建筑面积最大、人偶密度最高、办公和居住一体的机关社区。院内有三条南北马路、几十排平房。大院马路两边、平房前后栽种多年的杨树已长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春天,杨树穗一嘟噜一嘟噜挂满枝头。夏天,成群的喜鹊飞来飞去,在树上叽叽喳喳。秋天,变着颜色的落叶飘然而下。冬天,零零散散的枯枝悄无声息的不时坠落。</h1> <h1> 除了树多,大院里最显眼的是很多家庭在门前垒着形式各异的柴禾锅灶。有的用砖块水泥搭建,有的用黄泥抹和起来,还有的就是几块砖撑起一口铁锅。少数用木头支起个棚子,大多数是露天的。</h1> <h1> 那时候,城镇人口都有粮食供应定量,且粗粮细粮按比例搭配。干部每人每月定量30斤、家属27斤,少年儿童按年龄或学历不等。虽然专署机关食堂的饭菜花样不少也很可口,但定量供应的不足以填饱肚皮,尤其是孩子多的家庭缺口更大,靠着从集市上买些地瓜萝卜大白菜,或从老家弄点杂粮填补。除了单身干部,但凡拖家带口的家庭都自己垒灶做饭,既是补充调剂、也能节省不少开支。</h1> <h1> 烧锅灶就要有柴禾。但那时不仅口粮不足、柴禾也缺。当时的北镇城区仅有一条东西长不过三四华里(今黄三渤五至老北中)、南北不过一两华里(今渤七黄一至渤七黄四)的马路,面积很小,屈指可数的几个机关大院和企业四周都是农村。专署大院北墙外就是樊家村的农地。地里虽有不少柴草,但院墙是城乡权益分界线,当地百姓根本不让大院的孩子们到地里转悠。我们偶尔翻墙出去,跑到田间地头溜达着逮蚂蚱、寻野果,一旦被发现必遭驱赶。地里种了高粱、玉米,倘若想去折棵秸秆吃“甜棒”,必然被“社员”追的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奔逃,回到家还会遭到家长训斥!</h1> <h1> 那时候,北镇大集有卖粮的却没有卖柴草的。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会买点煤炭,不舍得买煤的就四下淘换柴禾。倘若碰到某个单位搞基建或者旧房翻新,必定有一大群老婆孩子围着抢夺碎木头、芦苇帛等可烧的东西。记得1967年夏天,专署大院的大杨树被砍伐了不少,说是卖给了船厂做桅杆。那个树刚开始歪倒就有人奋不顾身的开始砍枝杈、剥树皮的情景我至今历历在目。而在平时,大院里的树叶子就成了那些开灶家庭的主要柴禾资源。每到秋风起、落叶时,孩童们之间就会展开一场扫落叶、抢柴禾大战!</h1> <h1> 期初,是不分地盘的“游击战”。一般从中秋始,树叶开始稀稀拉拉的飘落。量少,不值得动埽竹,左邻右舍的男孩们就用粗铁丝自制一头磨尖、一头弯成把手的叉子,像如今环卫工用来拾烟头的钳子那样,把散落的树叶一片片的串起来。串满了再撸到袋子里,一天下来也能积攒不少。<br> 待到秋风带着寒意袭来,杨树迅猛的落叶季开始时,抢夺树叶的“阵地战”就开始了。每天天不亮,一家家的孩子们就被家长从睡梦中喊起来扫树叶。不管有多少不情愿,也不得不扛起埽竹拎起笤竺,急匆匆的冲向早就探寻过的目标地段。先是赶紧扫出一个“此地今天属于我家”的地盘,并放置砖头、麻袋、笤竺等标志物,宣示这个范围内今天的落叶已有归属。接着就要赶紧抢占落叶密集的新地盘,还要一边扫、一边巡视警戒,巩固“阵地”,防止人多势众的那些人家的孩子们侵占、蚕食。风吹落叶走,往往导致地盘间因边界不清产生争斗。轻者,斗斗嘴指桑骂槐。重者,抡拳头动手撕打。偶尔也有抡埽竹、动家伙的严重冲突。记得1966年秋天,父母同属一个单位的两家孩子,就因为争抢树叶打得头破血流。可第二天,那个被打的姑娘头上缠着绷带照样出来扫树叶。<br></h1> <h1> 秋去冬来,树叶落光了,捡枯枝的就像鬼子扫荡,没什么地盘界限、没有什么特定目标,哪里能捡到枯枝就到哪里。杨树的枯枝多数二三十公分长、不到一指粗,在风吹和树枝碰撞下无规律的零零散散的掉落下来。清晨起来,我们在路旁、房前屋后徜徉探寻。一根根的捡、一点点的攒,一早上捡的足够一次生炉子的引柴。那时候冬天,北镇一小每个班都配备一个憋列气(烧煤的炉子)炉子和煤炭,但引柴需要自行淘换,学校的老师也会时常布置任务,让学生们捡树枝生炉子取暖。</h1> <h1> 落叶季过后,谁家门前的柴垛大,这家一定是孩子多或者孩子勤劳的人家。那时,我们兄弟姊妹多,二姐、哥哥和我是扫树叶的基本力量。妹妹很小也知道捡树杈、拾柴禾,我们积攒的树叶算是比较多的。柴禾多的人家能天天开火烧饭,穷日子也能过的看似很红火。小小的杨树叶,成了不少人家十分重要的生活物资,影响家庭生活质量,关乎肚皮能否填饱。</h1> <h1> 1968年11月,毛主席发出了“干部家属返乡劳动”的指示后,我们家是专署大院第一户返乡的。1969年1月22日,行署司机刘寿昌驾驶14—45442卡车送我们时,主车载着我们一家人和几个盛衣物的木箱,拖斗里拉着半车厢杨树叶。回到老家卸车时,乡亲们看到大汽车运回来的竟然是不值钱的树叶子,这样的家当被当成笑话传遍了四邻五村。如今,凡是经历过短缺经济时代人,都会理解那些事。<br> 这50多年的变化,真可谓天翻地覆啊!<br></h1><div> 写于2021年10月 (部分照片取自网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