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轨迹:2.初中生涯

刘炳华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章:懵懂的青少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从混沌中走出</b></p> <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只有那么关键的几步,走好这关键的几步,将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如果说上小学是我迈出了人生之路的第一步,那么上初中就是我迈出人生之路的第二步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浑噩中度过的一年</b></p> <p class="ql-block">  1960年9月1日我进入初中学习,成为一名中学生。那一年正是我们国家三年困难时期最艰难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下面照片中的我(后排左一)在1960年的6月小学毕业前夕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合影留念,我们即将开始进入中学学习,成为一名中学生。升入中学后我们各自东西,分别迈入各自的人生之路。</p> <p class="ql-block">  命运的捉弄,我被分到了77中上中学。这是一所当年新建的学校,仓促上马,又赶上国家三年困难时期,学校一切都是那么的混乱不堪。</p><p class="ql-block"> 1960年9月1日开学时77中学还没有校舍,原定10中搬到马庄,把校舍腾给77中,可三年困难时期最艰难时刻的到来,基建下马了,原定建在马庄的10中新校舍成了泡影,10中搬不走了,我们的77中成了无家可归的游子。学校招收的初中一年级的10个班只好被分到河北区的几所学校上课,名义上还是77中的学生,我所在的班被安排到53中上课;77中学校的老师不是当年新毕业的大中专生就是各校甩出来的,这样的师资队伍谈何教学质量;学校的学生优秀的不多,大多数是好学校录取后剩下的,和这些人为伍,能受到什么好的影响。</p><p class="ql-block"> 一所困难时期仓促上马的学校,没有校舍,学生像打游击分散到别的学校上课;一只没有任何教学经验的师资队伍;一群鱼龙混杂的学生群体,现在想想这样的学习环境跟那些三无产品有何区别?</p> <p class="ql-block">  在77中学上初一的这一年不堪回首,我在混沌中度过了荒废的一年。</p> <p class="ql-block">  77中男女生分班, 我们男女生各一个班被安排到宿纬路与五马路交界的53中上课。在那里我们两个班是后娘养的,人家自己教室都不够用,哪能安排的了我们,于是把我们安排在四面漏风,一点也不隔音的木板房搭成的存放杂物的大仓库里上课,屋里黑黢黢的,仅有的几扇窗户上的玻璃也大都破碎,在这样的环境下,如何能学习好?</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两个班采取二部制上课,用一个“教室”,上下午轮流上半天的课。就这样也没能维持多久,困难时期肚子都填不饱,整天饿的肚子咕咕叫,哪还有心思上课,于是学校改为每天只上两节课。学校没开设英语课,音体美也没安排,更从来没上过,困难时期吃不饱饭,哪有劲上体育课运动什么的,也不知是学校没有音体美老师还是上面就这样安排的。你想想一天两节课能学到什么,就是这样,每天的两节课我和同学们也没好好上过。赶上特殊的时期,又是这样的学校、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老师、这样的同学,加上毫无章法凌乱的管理,我们怎么会安下心来好好学习?!学校在混乱中坚持了一年,实在是无法再维持下去了,后来被迫下马宣布解散了。</p> <p class="ql-block">  在77中上初一的那一年学生无心上课,课堂上混乱不堪,老师也无计可施,只得无奈的宣布:愿意听课的坐前面来,不愿意听的,别出声在后面玩。班上愿意听课的只有那么十来个,我那时贪玩,听老师这么一说自然跑到后面玩去了。下棋、打扑克、弹球、玩毛片,有什么玩什么,课堂上一片乌烟瘴气。我们上课的大仓库是个呈直角拐把型的,拐弯处用一些废桌椅摞起来隔开,一边充当教室,另一边边放了一张乒乓球台,上课时我们从桌子底下钻过去,到隔出来的另一边去打乒乓球。乒乒乓乓的打球声夹杂着喊叫声,这边上课的屋里听的一清二楚,这样的环境下,谁还能学的下去。</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班主任是河北大学政治系应届毕业生,姓卞,平时总穿一件直领中式服装,很少见他换别的衣服,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穷卞”。又传说他和教我们代数的女老师“2ab”搞对象。“2ab”是这帮学生给她起的外号,上课时同学别的没听进去,就记住了她老说“2ab”,好了,她就叫“2ab”吧。这样的老师一无威望二无经验,如何管得了这些学生。</p> <p class="ql-block">  平时从不听讲课,不好好学习,更没做过作业,到考试时抓瞎了。考数学的头一天我连什么是单项式、多项式、乘法公式等等这些一概不知,连简单的合并同类项都不会,更别提展开乘法公式a方+2ab+b方了,一概不知,后悔当时没好好听“2ab”讲课了。下午我找跟我关系近的学习不错的张云武同学,借来他的数学作业本,看了一下午和一晚上。靠着我的超强记忆力和理解能力,考试时遇到类似的题,我就往看过的那些习题上套,这一招还挺灵,我愣是考及格了,全班及格的也就是10几个人。那时考试题看来也不难,究竟考什么了我早甩脖子后面去了,根本就不上心,及格了就万事大吉。</p><p class="ql-block"> 至于语文考试更不在话下,默写古文我一点不怵头,突击一晚上我就都背下来了,靠记忆得分那是我的强项,写作文也不成问题,所以考语文我轻松过关。考试时我亲见我的同桌把语文书上考试默写古文的那一页撕下来,垫在卷子底下抄,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的胆子小,这样的事想也不敢想,另外也对于干这类事不齿。后来在学习考试方面我信守我自己的一句“名言”:“要是因为没记住而丢分,你谁也别埋怨,找个没人地方扇自己嘴巴子去”。记不住你能怪谁,只能怪你自己功夫没下够,脑袋笨,我认为单靠记住了能得到的分那就跟白给的一样,没得到手那可是太冤了,我在学习考试中,从来没在这方面丢过分。可见我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满满,或许有些自负,甚至有点飘飘然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步入正轨的学习生涯</b></p> <p class="ql-block">  1961年秋天当我升入初二时,77中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新生招来如何安排,原来的学生怎么处置,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77中只得寿终正寝宣布解散,把我们这届十个班分给河北区的几所学校,我们这两个班被分到位于河北区小王庄的35中。从此我的初中学习才算是走上了正轨。</p><p class="ql-block"> 35中是一所完全中学,分设初高中两个部,分别在两个紧邻的校舍里上课。35中虽不是天津有名的学校,但毕竟是办了十几年的正规学校,在河北区还是数得上号的,学校的管理、教学各方面都有章可循,给我们耳目一新的感觉,我们这群“脱缰野马”开始收敛了,心定了下来,开始好好学习了。我的老姑就是三十五中毕业的,她上学时还是学校篮球队的成员。</p><p class="ql-block"> 35中实行男女生混合编班,开设英语课,我们在77中时学校没开英语课,到了35中无法插班学习,只好仍保留我们原来的班级。在35中的老师和学生眼中我们两个班是另类,本来各方面就不如人家嘛,自己心里就有一种不自在感,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下来。</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叫王挺,是个三十多岁教历史课的男老师,他是个南方人,瘦高的个子,不苟言笑,平常总是绷着脸,我们从来就没见他笑过,总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同学们都很惧怕他。在他的治理下,班级各方面走上了正轨,学生们才算是坐住了板凳,开始好好学习了。我从这时开始对学习才算是上心了。</p><p class="ql-block"> 学校给我们班配备的科任老师都是35中的骨干教师,这回我塌下心来开始好好学习了,听课特别认真,注意力相当集中,感到这些老师课讲的特别好,我特别愿意听他们讲课。尤其是教我们几何的张老师,课讲的特别的棒,每当上他的课时我特别感兴趣。他是一位三十来岁操一口河北省南部口音的男老师,为人热情随和,讲课耐心细致,深入浅出,环环紧扣,推理严谨,我听他的课特别的投入。平时张老师穿戴朴实的像个农村人,那帮坏小子给他起外号叫他“傻张”,我感到挺过意不去的。我对几何的证明题特别感兴趣,逻辑性强,推理证明过程可以提高思维能力,课余时间我做完作业又找来一些资料里较难的题做;另外我对几何作图题也很有兴趣,上张老师的几何课我特别感兴趣,听课特别认真,所以我的初二、初三几何考试成绩一直都是满分,以致高中升学考试中数学卷子最后一道拉分的平面几何题我愣是做出来了,当时这道题有不少人没答出来,凭此题我一下能超出很多人的分数。</p><p class="ql-block"> 教我们物理课的李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给人一种干练洒脱的感觉,课讲的干脆利落,深入浅出,没有多余的话,声情并茂,课讲的特别吸引人,我特别愿意听她的课,初中的物理我学的特好,什么杠杆、滑轮、轮轴等简单机械,以及电学热学各部分习题我做起来得心应手,考试时从来就没掉过链子。</p><p class="ql-block"> 上初三时开了化学课,对这门课我感到很新奇,原来我们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由看不见的微小颗粒分子和原子组成的,我们平时喝的水、呼吸的空气、吃的食盐等等都是化学物质,这太神奇了。以前也没有什么科普之类的教育,我们也没条件看到有关的书籍,我刚刚接触到这些,感到特别新奇,求知的欲望使我对上化学课产生了浓厚兴趣,上课时聚精会神的听讲,初中化学靠记忆的成分占比比较大,这正是我的长处,所以化学我学的特别的投入,成绩自然是没的说,回回考试都是满分。是我拿分最有把握的一门课。</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们在77中上初一时没开英语课,到了35中上初二了,已经落下一年,也没法再开设了,那时中考也不考外语,故学校也不在给我们开英语课了。不过我挺喜欢学习外语的,没法在学校学习外语,我感到很遗憾。于是我就利用中午去奶奶家吃午饭之机,每天跟爷爷学半个小时的英语,晚上再抽空自学一会儿,到初中毕业前夕,我学完了全部初中英语课程,我相信如果让我参加学校同年级的英语考试,我的成绩也不会差的。</p> <p class="ql-block">  到了35中上初二开始,我才真正开始学习,不仅补上了初一的功课,学习成绩也一路提升。学校也对我们77中拨过来的两个班下足了功夫提高,初二升初三时,我们这两个班各有一半学生被降班,学校把降班的合成一个班,把我们这些升班的合成一个班,成立了男女生混合的三年九班,和35中原来的8个班一样的编制了。</p><p class="ql-block"> 上初三了,面临中考,这回我得好好学习了,要靠自己努力凭成绩考进铁一中。铁一中在河北区和二中是数一数二的名校,小学毕业没被铁一中录取,那时不组织考试,没按学习成绩录取,这回我一定要争口气,凭本事考进去!于是我努力学习,初三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我在班里排名第五,到了期末考试我冲到了全班第三名,第二学期班主任没公布排名,估计我也不会差的。中考后我们班有两个考上了二中,我如愿考上了铁一中。我们班的中考成绩好于其他的几个班,也算是争了口气。</p><p class="ql-block"> 下面 的照片是刚刚升入初中三年级的我。</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3.我的中考</b></p> <p class="ql-block">  现在的中考前各学校要有几个月的复习备考,我们那时中考复习也就是十几天时间。中考前不到一个月老师才告诉我们:今年的中考只考政治、语文和数学三科,为了减轻学生负担物理和化学不考了。学校早也不告诉我们,大概是怕学生早知道后这两科不学了老师课不好上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特别的遗憾和无奈,信心也多少受到些影响。本来物理和化学是我的强项,我还指望靠这两科得高分超过其他人呢,这下没指望了。而中考的三科只有数学是我的强项;而政治课我历来不喜欢学,虽然我记忆力强,靠背的部分我没问题,但不知都考些什么,所以有些不托底;至于语文当时定的只考作文,不考基础知识,这就更不好说了,我认为作文全凭阅卷老师的主观臆断打分了,那变数可就大了,这样一来对我打击不小,我的信心多少受挫,不再信心满满了。不过我还是全力以赴的去备考,争取达到理想的结果。每天下学回到家,吃过晚饭,我就一头扎到家里楼上小屋里学习起来。15度昏暗的灯光下,忘我的投入到学习中,以致造成了我的近视眼。中考前的这一个月我天天学到后半夜,越学越兴奋,毫无倦意。既然只有数学一科是我的强项,那就让它一分也别丢,我做了大量的习题,以确保到考试时有把握得高分。每当遇到难题解不出来,我绝不放手,直到做出来了我才安心上床睡觉。由于备考做的很充分,当考试临近时我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反而有种轻松之感,只盼着考试快点来临。</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中考共考了两天,第一志愿报的哪所学校,就到哪所学校参加考试,我报的是铁一中,考场自然是铁一中了。我们那时中考,哪像现在这样兴师动众,家长老师齐出动,陪考大军浩浩荡荡,只是由学生自己去考场参加考试。铁一中本校初中毕业生有四个班,高中只招收四个班。高中招收的这四个班有两个班招收本校的初中生;一个班招收唐山古冶的铁路子弟;另一个班从天津市区招收三十来个铁路子弟学生,另外从沧州再招几名学生,再加上原来高一降班和休学的凑成一个班。我到铁一中考试时,见到别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环境又是那么的陌生,我不理会这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咱们考场上见分晓。我找到我所在的考场,默默地进入,对号入座,静待开考。</p> <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仍然记得我们当年中考考试的语文作文题目是《夏日街头》。我平时写作文从来没打过草稿,只是审题后思索片刻,想好要写的内容,分几层叙述,准备写几段,每段都写些什么,打好腹稿提笔就写。这次我依然是这么做的。接到题目后,我仔细的审了审题,沉思片刻,觉得这题目有点大,如果泛泛的写夏日街头所见情景容易写得空泛呆板,要写成一篇好的记叙文必须要有鲜活的故事情节,要有人有事,还得突出那个年代的特色。那时不像现在为了应考,准备多少范文,都是考试时见到题目现编现写的。我大脑极速的思索构思着,一篇文章架构形成了,打好腹稿提笔就写。我先简单的描写了一番夏日街头常见的情景:什么街边的买冰棍汽水的小推车,洒水车从大街喷水而过,大地冒着热气,小鸟躲进树丛,知了烦人的叫着等等这些街头的场景,接着话锋一转,进入文章主旨。我构思了这样一个故事:夜幕降临了,空气仍是热烘烘的,人们走出家门到外面乘凉,胡同里一个带红领巾的大姐姐带着一帮小孩做游戏,旁边马路上农民伯伯赶着大马车往城里送菜,雨后路面湿滑,马车颠簸,菜撒了一地,大姐姐带领孩子们帮农民伯伯收菜,边干活边和农民伯伯聊天,农民伯伯讲起农业大丰收,夸赞人民公社如何好等等,装好了车,大姐姐带领孩子们继续做游戏,《社会主义好》的歌声响彻夏日街头。我苦思冥想编出来的作文,至今记忆深刻,对于那时一个十六岁的学生能写出这样符合当时社会氛围有一定的思想性的文章,我自认为是一篇不错的好作文。</p><p class="ql-block"> 至于数学考试,从进入考场的那一刻我就信心满满,相信我一定能考好。卷子发下来,我从第一道题开始顺序往下做,一点麻烦都没遇到,很轻松的做到了最后一道题,我看了一下手表(为了掌握考试时间我把姐姐的手表借来戴上),才刚刚用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时间。这时只剩下最后一道题了,时间相当的宽裕,我开始不慌不忙的做最后这道题了。本以为这道题也可以向上面的那些题一样,我轻松的就可以解决它,哪成想这道题可把我难住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道平面几何的计算题,是关于梯形的一道需要先证明再计算的题,有一定的难度,这是一道拉分的题。我按照平时解这类题的思路,考虑做辅助线的方法去解这道题,不断的尝试着做各种辅助线去解,都行不通,这下可给我难住了。平时做了那么多的题,就没见过这种常用的做辅助线方法解决不了的题,我陷入了沉思之中,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耗掉,我仍在苦思冥想中。时间过了一大半了,我还是没有做出来这道题,看来是希望不大了,于是无奈之下我先把它放下,检查一下前面的题确保它们别出错被扣分。检查了一遍后,我不死心,再回到这道题上来。看来用常规的方法思考下去是行不通的,我苦思冥想了一番,拿起笔在题图上不经意的画了一条辅助线,突然我眼前一亮,有了!终于破解了难题解出来了,计算出的结果是根号2。这时离考试结束只剩下十来分钟,我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出了考场听不少人对答案时都说自己没答上来,我会心的笑了,心想靠这道题我能拉下不少人的分数,这回考上铁一中大概能心想事成了吧。不得不说学习有时候是需要有一点点灵感的,幸亏灵感眷顾了我,让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没按常规套路一直钻进牛角尖去苦思冥想去做它,变换一下角度去思考才做出来那道难解的题。</p><p class="ql-block"> 中考我成功了,我的付出终得回报,1963年的9月1日我如愿的走入铁一中成了一名高中生。</p> <p class="ql-block">  下面照片摄于1963年4月,即将初中毕业的我。</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4.困难时期的日月</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1960年9月1日——1963年8月31日是我上初中的三年,这期间正是我们国家的三年困难时期,度过的艰苦岁月令人刻骨铭心难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早在五几年统购统销时粮油就实行定量供应,到了三年困难时期除了粮油仍实行定量供应外,其他的副食品和大多日用百货工业产品都是凭票或是凭本按人按户按数供应。市民每月供应28斤粮食,中学生每月是30斤,每人每月三四两油,鱼肉奶蛋几乎见不到踪影,水果之类的就更别提了,过春节时凭本才供应每户一斤瓜子一斤花生,每人一斤鱼半斤肉什么的。那年月我从来就没喝过牛奶饮料什么的,没吃过一个苹果,市场上根本就见不到,即使是见到了也没钱买。那时不允许私人经济存在,没有自由市场之类的购物场所,没有出售东西的个人,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售的。偶有个人私下交易,那叫“黑市”,要受到打击,轻者受拘留处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记得那时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够吃,也没有什么副食品可供应,蔬菜极为罕见,当家的大白菜也成了稀罕之物,肚子里缺油水,干啃那点粮食,天天饥肠辘辘。粮店每月25日可以提前购买下月的定量粮食,曰为“借粮”。每到借粮这天粮店里挤满了人,往往粮店还没开门人们就早早排起了长队,时常要排上一两个小时才能买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家家做饭时每顿都要掐好了量,把一个月的定量粮食按天计算出来,做杆秤按量称重做饭。饭熟了分好份,每人吃自己的那一份。那时炳琦才三四岁,有一段时间住在奶奶家,奶奶怕饿着他,有时就偷偷地从自己的那一份里拨给他点。我常常半夜饿醒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盼天亮天越不亮,感到这夜怎么那么的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时供应的粮食粗粮居多,饭桌上很少见到菜类,又少油缺酱的,吃高粱面蒸的发糕,六岁的炳意解不出大便来,憋的难受,爷爷硬是用手给往外抠出来的。那时还用四斤地瓜顶一斤粮食供应市民,按数分配下来的,不买不行,反正供应的粮食数给你扣下了。记得家家户户都是成麻袋的往家里拉地瓜。拿地瓜当饭吃,偶尔吃上一两顿没什么,架不住总吃,胃里一个劲儿的冒酸水,肚子经常胀气不舒服。那年月豆腐渣都是好东西,也不是轻易可以买到的,偶尔买着点炒着吃,也不管什么滋味、涨肚、难以下咽之类的,暂时填饱一下肚子就行。不少人因营养不良腿都肿了,用手一按一个坑儿。母亲因有肝硬化病,每月特供2斤黄豆,母亲舍不得自己吃,给家里做菜用了,母亲的腿肿得很厉害,自己咬牙硬撑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年月大力提倡“增量法”,也不知是什么高人“发明”的,花样繁多,纯粹都是自欺欺人,根本解决不了饿肚子的问题。例如晚上往暖水瓶里放上一点点大米,灌满了开水,第二天早上成了一暖瓶的粥,看着量是增大了,能解决问题吗?一泡尿下去就没“量”了!还有什么“人造肉”之类的,把洗碗刷锅水放那,让它发酵,生成一层白色的肉乎乎的东西,管这种东西叫“人造肉”;把白菜帮子菜根泡水里发酵也成了“人造肉”,这些都成了那年月的食物。能想到的法子都想到了,能吃不能吃的都吃了,只为了填饱肚子。那时人们都是一脸的菜色,眼都饿绿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年月还发生了一些在早点摊小饭店等地方抢吃的事情,那些抢吃的人任凭人们打骂全然不顾,抢到手只管往嘴里塞。有的人看见别人吃东西,往你碗里吐一口水,你恶心吃不下,他端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了。记得我老姑1961年的中秋节去桂顺斋买月饼就让人给抢了。那时过中秋节每人发两块月饼票另外再交相应的粮票购买,她刚买了两人份的月饼出来就让一个男人给抢走了,给她吓坏了,等她回过神来,抢东西的人早跑没影了,只好自认倒霉,那年月人们都快饿疯了。不过那时候社会秩序良好,绝大部分人的觉悟还是很高的,咬紧牙关挺了过来,坚持正常的生产学习和工作,为国家走出困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5.与母亲分忧</b></p> <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家贫出孝子,我从小见到母亲过日子经常因缺钱而发愁,所以我从不乱花一分钱,而是想方设法存钱,把钱一分一分的攒起来,放到家里楼上大躺箱上面的花瓶里,攒够几元就交给妈妈以解燃眉之急。虽然只是几元,十几元,在那时还是挺应急的,看到妈妈松下心来,帮母亲分了忧,我十分开心。</p><p class="ql-block"> 上初二前我一直住在奶奶家,每周六我回家时,奶奶都给我一角的乘车钱,我舍不得坐车,出了奶奶家,顺着黄纬路从小关大街穿过,走十字街、货场大街、建国道、民生路,用40来分钟走回到家中,把坐车的钱省下来;有时回家太晚了,我就从元纬路做2分钱的紫牌电车到东马路的东门站,再走水阁大街,过金汤桥走建国道回家,这样也可以省下几分钱。</p><p class="ql-block"> 有时奶奶给我三分五分的让我买碗老豆腐就窝头吃早点,我就把这几分钱省下来干啃窝头。那时候连三分钱一根的冰棍都舍不得花钱买,节俭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习惯。</p><p class="ql-block"> 宇纬路上有个大中华橡胶厂,收到的橡胶废品成堆的放在工厂外面的道边,等待生产再生橡胶。里面有不少废旧自行车内带和破球鞋等,我就把车带上的铜嘴子、球鞋上的铜鞋眼儿挖下来,拿去卖废品。工厂也没人管这些事,不少小孩都去那找铜件卖废品。后来发现自由道上也有一个类似的工厂外面可以捡到铜件,我有时去那里找铜件卖废品换钱,炳仁还跟我去过几次。那时一斤铜能卖好几元,在我们这些孩子眼里那就是值钱的东西了。</p><p class="ql-block"> 钱就是这样一分一分的攒下来的,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日积月累过上一段时间总能存上十几元钱,当家里急缺钱用时,我把钱交到妈妈手里,别提多高兴了,毕竟多少能替妈妈分忧解难了,我好开心。</p><p class="ql-block"> 1960年的秋天,18岁的姐姐结婚出嫁了,那年我13岁,弟弟妹妹们都还小,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姐姐虽然常常回家帮妈妈做些家务活,但毕竟和原来不一样了;母亲每天要上班,身体还不好,每天下班回到家都累的够呛,于是我主动的承担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母亲分忧。</p><p class="ql-block"> 每月买粮、买煤球、劈劈柴,购冬储菜等力气活都是我份内的事;每周日我都要洗上一堆的衣服,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拆洗一套被褥;寒暑假天天在家点炉子做饭,除了学习就是做家务,我从来不到院外民生路上去玩儿;每天早出晚归去上学,院外的小孩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我。我家楼下邻居王家的大姐常夸我:炳华多好啊,像个大姑娘似的,稳稳当当的,整天也没见他玩儿过,凈帮家里干活啦。还常常说他弟弟你好好跟人家炳华学学,说得我挺不好意思的。</p><p class="ql-block"> 姐姐结婚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也没有举行什么婚礼,只是在家里请近亲吃了顿饭,不知从哪弄了辆轿车,下午母亲带着我和炳意送姐姐过门。姐姐他们借住在姐夫的姑姑在南门外大街上的一间临街的房子里。姐姐那时在天津市人委交换台工作,半年以后姐姐的单位分给她一间位于河西区东风里的住房。那时东风里还属于天津市的偏僻地区,再往外就是农村的庄稼地了。他们搬家时是姥爷拉着一辆小地排车,我和母亲在后面帮着推车,沿着南门外大街把他们的全部家当给搬过去的。他们也没什么大件和值钱的东西,一辆小推车就都装下了,姐姐这一辈子都没享过什么福啊,我为她惋惜!</p><p class="ql-block"> 1962年春节是姐姐结婚后在东风里过得第一个春节。东风里离我们家较远,那时还属于偏僻地区。天津习俗嫁出去的姑娘大年三十不能见娘家灯,要在自己家过年,母亲怕他们两个人在那偏僻之地过春节寂寞,就让我和炳仁去他们家陪他们过春节。三十这天早早吃过晚饭,我们俩人就出发了。从民生路过海河到和平路中心站乘9路公交车做到头才到东风里站,又走了一大段路才到姐姐家。大年三十这一夜我们过得很无聊,东风里一带冷冷清清,跟我们居住的民生路繁华地带不可同日而语,几乎听不到鞭炮声,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那时姐姐家既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只有我们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玩会儿扑克就百无聊赖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我和炳仁清晨赶第一班公交车就回家了。记忆中这是在天津过得最乏味的一个春节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特别想置办一台缝纫机,便于家里做衣服及缝缝补补什么的,那年月缝纫机是家里的大件,想要拥有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母亲攒了好长时间的钱,好不容易把钱凑够了,可在那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很少见到什么地方有卖的,上哪能买到它呀?记得1963年的春天,大舅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听说百货大楼转天上午卖缝纫机,他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母亲,这可是天大的喜讯,不容错过,一定要买到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晚上六点来钟我匆匆吃过晚饭就来到百货大楼后门排队,这时在我前面已有两人在那了,我排在第三个。看到有人排队我心里踏实了,说明消息可靠,我排第三个应该可以买上,另外有人排队跟我做伴,我一个15岁的孩子在马路上站一夜也不至于害怕了。这一夜感到是那么的漫长啊!春天的夜还透着丝丝的寒意,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早上快7点来钟姥爷来替换我,我顾不上吃早点直接在百货大楼坐上4路公交车直奔学校上学去了。坐了十来站公交车,赶到学校还没迟到。晚上回到家见到新买来的缝纫机别提多高兴了,了却了母亲的心愿,这一夜的辛苦值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从我一岁时母亲就得了肝炎,后来发展成了肝硬化,要经常去医院看病,有时病情重时还要开上几天病假条,休息个三五天。即使疾病缠身母亲也不敢连着休病假一个月以上,不然要扣工资的,母亲有病也歇不起呀。临近春节期间想看病的人多的连号都挂不上,为了能挂上号,头一天下午三点我就去进步道上的第一医院排队,一直排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开始挂号,好在那时学校已放寒假了,不用排了一宿队再去上学了。排队的大厅里人声嘈杂,人们无聊的打扑克消磨时间,大厅里烟雾弥漫,空气混杂,我一个孩子只能站那看看热闹,一点也不敢离开,生怕排的号作废了,整整排了17个多小时才挂上号。到母亲看病时顶多给你开个三五天的病假,最多不能超过五天。</p><p class="ql-block"> 力所能及的帮母亲做些事,替母亲分忧,我把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理应尽力去做好。</p> <p class="ql-block">  初中的三年我从一名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了开智的青年,从混沌中走向了充满希望的未来,我期盼着高中时代我的人生之路光明无限,我憧憬着美好时光的到来!</p> <p class="ql-block">  1963年9月1日我怀着喜悦的心情进入了向往已久的铁一中,开启了我的高中学习生涯,从而迈出了我人生之路的第三步。</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摄于1964年1月,上高中一年级时的我。</p> <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请看下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