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杂忆

小玲

<p class="ql-block">从15岁开始在海南岛的雨林里呆了十年,从此雨林就成了故乡。无论走到哪里,东南亚、太平洋群岛、印度洋群岛、南美亚马逊丛林,一进雨林就觉得回到了家。</p> <p class="ql-block"><b>我们的茅庐</b></p><p class="ql-block">1,第一间私有草房</p><p class="ql-block"> 1968年刚到农场时,我们住在老连队为知青腾出来的老房子里,是瓦房。老工人也是都住这种低矮的砖瓦房,队里统一分配的。但是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私有的"小伙房",大多是自己盖的草房。</p><p class="ql-block">到农场几个月后,有一天工间休息时,老梁比手划脚地说:"你们见过四根房柱子上面能搭两面斜的茅草屋顶吗?"老李等老工人马上回应:"不可能吧⋯""真的,你们收工回去注意路口,鲁子就盖了那样一间房子,人家读得书多就是不一样啊!"老工人大多仍然不相信。</p><p class="ql-block">收工了。我们在连队路口山坡上果然看到了鲁子的小草房。总共四根柱子,上面盖着两面斜的几片茅草片作屋顶。哇还真是,老工人们赞叹不已。鲁子的茅庐小小的,但是能摆上个小书桌,点上小油灯,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个人空间。我们则在想,哎呀之前还没有知青想起可以为自己建个小茅屋呢。鲁子是我们学校老高三的同学,附中老高三的校友们其实在1966年夏天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大学门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改良茅庐</p><p class="ql-block"> 从1969年去建12队新队开始,到1977年离开12队,我住了8年茅草屋,都是自己动手盖的。</p><p class="ql-block"> 刚开始考察我们队苗村的小草房,其实就是简陋的草窝棚,茅草屋顶一直铺到贴地,没门没窗,没床没椅。钻进房子,三块石头算垒了个灶,地上铺条长树杆就算矮凳。主要是黑暗,大白天也乌漆麻黑。我们决定给自己盖个改良的草房,有门有窗,搭了架子用稻草和泥搅拌糊泥墙。窗户还要开得大大的,明亮宽敞还通风透气。</p><p class="ql-block"> 海南夏季台风不断。台风一来,苗村的草窝棚优势就突出了,三角形金字塔结构的窝棚风吹不倒,没门没窗风刮不进。反观我们的改良草房,风雨飘摇中挣扎,狂风骤雨中泥墙迅速化为泥浆。洪水到来还会把我们的房子整个拔起来冲走。我们吸取教训了吗?没有。因为我们知青确实需要窗户的光亮,要读书的呀。所以,风刮倒,扶起,水冲走,重盖。多的时候一年搬几次新家(草房)。</p><p class="ql-block">3,"白天治坡,晚上治窝"</p><p class="ql-block"> 这是当年大寨经验之一。意思是当自然灾害摧毁了房屋和田园之后,大寨人白天全身心投入到修复梯田等集体劳动中,只有在晚上才用业余时间来修补自己的家庭小窝。当时全国学大寨,我们当然也不例外。因此每一次台风过后,我们的所有工作时间都是上山继续开荒、清理胶林,有时候还要天天去附近的老连队支援扶树,就是把台风刮倒的老橡胶树扶起固定。那些几十年的老树水桶般粗,要拿砍刀把树倒翘起的浮根砍掉,把树抬起扶正,再填土打实。总之白天只能干集体的活,自己住的房子就得业余时间才来修补。老工人住的瓦房瓦片碎一地,晚上用几片茅草片暂时盖着。而我们白天累得精疲力尽,晚上根本就懒得去管被台风刮歪刮倒的草房,有一段时间我们的草房都歪成45度以上,门扁了都关不上了,我们仍然每天就那么钻进去这个小窝苟且过夜。后来用了好多个周末才把我们的草窝修复好。</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后回农场,连苗村都找不到草房,全换瓦房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示意图:</p><p class="ql-block">A是正常的草房,要盖金字塔型的两面斜屋顶一般需要树六根柱子以上;B、C是鲁子小草庐的正反两面,瞧,四根柱子搞掂。</p> <p class="ql-block">1970年洪水把我们的改良版草房冲走后,我和红云在启安公公和启安婆婆家(就是后面这个草房)住了一个多月。(注意我和红云的苗服,头帕绣的,绑带和腰带是手织的,筒裙下摆的白色花纹是手工蜡染。对比后面50年后的苗族服饰,可以看出来现在再没有这种原始手工制作了)下图是1987年暑假我重返连队和公公仍在这个房子外面照的。当时婆婆已过世,公公也在照完这照片之后不久走了。</p> <p class="ql-block"><b>村花桂花</b></p><p class="ql-block"> 我们12队的苗村有个"村花"叫桂花,李桂花。为什么在苗村她会成为公认的"最漂亮的姑娘"呢,我观察过,她除了皮肤白净,眼睛不大,有点胖乎乎,远不是苗村里最美的女孩。后来才知道,她性格好,很娴静,更重要的是她绣花、编织和蜡染的手工最好,也就是说手特别巧,而这个,才是苗村判断姑娘漂亮不漂亮的第一准则。原来如此。桂花与我同年,又会一点普通话,我俩就成了好朋友。一有时间我会过苗村去看她。真的就是看,我们很少交谈。我主要是在她身边近距离欣赏她做手工。有时候我也能笨手笨脚地帮点小忙,比如拿块瓦片帮她烧融山蜂巢的蜂蜡,然后静静的看着她削一小小竹片作镊子,一滴一滴地把蜂蜡滴到白粗麻布上,很神奇的,没有打底稿,也没有样版,就凭自己想像和喜好,滴出一幅幅漂亮的花边图案。这时候你真的会明白她果然是苗村最漂亮的姑娘呢!画好蜡画的白色麻布接着放入大锅,用能煮出蓝靛的一种小權木煮成蓝布,晒干后把蜂蜡揭下来,蓝布上就呈现一圈白色的花边图案,就可以做筒裙了。</p><p class="ql-block"> 桂花结婚后我很少过苗村了,直到1978年我回广州上大学,走之前到苗村看她,仍然没有怎么交谈,她低着头,我默默地看着她身边两个孩子,抱抱她,无语。</p><p class="ql-block"> 再过40年,知青下乡50周年时回苗村,桂花早已作古。只见到她妹妹桂英,听桂英说桂花的小儿子到大陆打工,娶了个我老家的姑娘,也许这就是我们缘分的延续吧。</p> <p class="ql-block">2018年12月,与桂花的妹妹桂英合影。</p> <p class="ql-block">与桂花的小儿子小孙女合影</p> <p class="ql-block">2002年暑假带孩子去苗村,这是桂花的家,人去房空。桂花己病逝,他丈夫带着5个孩子回了自己的老家(也是个苗村)。</p> <p class="ql-block">1969年夏天12队建队前参与盖房的11队知青同学们。这些附中同学大部分盖完房子后就抽调去场部养猪场了。到年底12队正式成立时只有我和红云两个女同学去新队。</p> <p class="ql-block"><b>白月光</b></p><p class="ql-block"> 雨林的夜晚很美,尤其是睛天的夜晚,白月光真是白啊,满山遍野一片银白。那时候我常在夜间走大半个小时回老队11队找同学玩,半夜再一个人走回来。满眼银色的月光一泄千里,平日里幽森的林子,蜿蜒的山路,全都被月光抹平了、抚淡了、梦幻般的组合成一幅超现实的画卷⋯一个傻傻的十七岁小姑娘,静静的,脚步浮浮的,走在流动的画卷中⋯偶尔抬起胳膊,发现本已晒成漆黑的皮肤银白、发亮、似能滴出水来⋯</p><p class="ql-block">这不是梦,真的。</p> <p class="ql-block">当年12队的姑娘们:三个广州知青(李红云、陈小玲、伍丽珍),三个潮汕知青(林淑云、李秀英、忘记名字的淑云老乡),一个职工子女(曾春梅)。</p> <p class="ql-block"><b>大会战</b></p><p class="ql-block"> 所有海南知青都会记得兵团成立第一年的开荒大会战。在"迎接火红的七十年代""早日实现橡胶自给"等口号的鼓舞下,短短几个月,多少荒山僻岭被我们修成环山行,种上橡胶苗。若干年后当我被一群年轻的大学同学问起海南的知青生活时,我说,就是一群无知而热情的孩子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破坏了珍贵的原始热带雨林⋯现在想起是那么心痛!可那时候我们是那么年轻,像所有不同年代的年轻人一样尽情挥霍着青春,挥霍得那么痛快,当时真没有觉得很痛苦⋯</p><p class="ql-block">1,另类的加菜</p><p class="ql-block"> 1968年刚到农场时,山里还很多鹿与狐狸,黃猄更是满山跑。听苗胞说偶尔还能抓到猴子,见到狗熊(那种瘦小的马来熊),各种毒蛇、蟒蛇则是出没于我们茅草房的常客。可是,随着开荒大会战的步步深入,成片成片的深山老林消失了。那些动物跑啊逃啊,经常在我们砍岜烧岜时一会蹿出个黄猄,一会蹿出只狐狸⋯这些会战中的意外收获就成了人们饭桌上的加菜。印象最深的是一条20多斤重的大蟒蛇,因为那是同队的男知青开荒时抓到的,几十个知青同学都得以分享。广州老话说吃蛇能排毒解毒还真没错,第二天干活我可是流了一天粘黃的汗,把件浅色衬衣全毁了,所以印象深刻。</p><p class="ql-block"> 30年后回去,不仅鹿和狐狸几乎绝迹了,连蛇都很少很少了⋯。40年后再回去,苗村的老人说现在连老鼠都没有了⋯</p><p class="ql-block">2,另类的睡觉</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看《红旗飘飘》,红军小鬼回忆边行军边睡觉的事,觉得不可思议。到我自己16岁这年可尝到走路睡觉的滋味啦。在开荒会战的高潮中,每天早上5点多上山,天黑才下山,可我们知青还自己加码,常干到晚上9点多才走。(老队长多年后还老是回忆起苏拉同学和他一起收工路上,谎称鞋子漏在山上,跑回去又干两小时的事。那时候真是那么自觉疯狂加班的)我们当时十六七岁正是睡不够的年纪啊,更何况白天全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怎么睡得够呢?所以经常半夜被叫起来,就只好迷迷朦朦地边走边睡了。也许是每天上山的路走得滥熟了,甚至连河上一条长长的独木桥我都能在睡梦中安然走过。上山路上偶尔醒来,迷迷瞪瞪地看着前边同伴的身影,又放心地继续睡继续走⋯</p><p class="ql-block">3,1个和20个</p><p class="ql-block"> 开荒会战中没人给我们定工作量指标,可是我们都自觉地向高标准看齐。记得有一次一个男知青创下了一天挖穴24个的最高纪录。这是在砍伐一大片山林,砍碎枝叶晒干烧掉的基础上,用炸药炸掉大石头和千年老树的大树根,再用锄头在山坡上挖出一行行两米宽的环山行(类似窄梯田),然后每隔两米挖出一个0.8立方米的穴准备种橡胶。修环山行和挖穴时,遇到山坡陡,石头很多时工作量可是会成好几倍增加。有几天我平均每天只能挖一个橡胶穴,但不到一个星期就要换一把锄头。因为天天撬石头,锄头很快都磨成耳挖了。</p><p class="ql-block"> 总算有一天开荒开到河边山坡上一块松软的茅草地。虽然要挖干净那些深至一米多的茅草根很费事,但是松软的泥土激起了我冲纪录的雄心。记得那天我几乎不舍得直起腰来休息哪怕是1秒钟,埋头挖啊挖,20个!此生的最高纪录。</p><p class="ql-block"> 无论1个还是20个,我都一样尽力了。在开荒大会战中,每天我那套衣裤,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找不到一条干纱,从早到晚都给汗水浸透着,在大太阳爆晒下都干不了⋯</p><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后,我回到了河边那块苗圃地(因为土质更适宜做苗圃,开荒后并未种成胶园。所以我那20个橡胶穴其实是白挖了,就像那白白挥霍掉的16岁一样)。看着四周山上农场职工们开荒种的一片片果树,听着独自在山上看管自家果林的老胡谈荔枝行情,恍若隔世⋯⋯</p> <p class="ql-block">2002年,老梁带两个广州孩子走过12队吊桥。这个位置当年在稍低的地方只有一条独木桥,就是我闭着眼睛也能走的那条桥。那是一根直径四五十厘米的大树,倒平架河上,再把树杆的一面削平就成了。现在根本就找不到那么大的树可以做独木桥了。</p> <p class="ql-block">2002年,回到我一天挖20个橡胶穴的苗圃地。此时这块地已种满了荔枝树。</p> <p class="ql-block"><b>老工人们</b></p><p class="ql-block"> 我们1968年到农场之前,我们的中建农场已经建立15年了,第一批建场的有广东大陆广州、惠州、潮汕的支边青年,还有1952年成建制转业的军人。1958年至1960年,又有一大批军人就地转业进入农场,他们祖籍河北、山东、安徽、江苏、两湖、两广。这前后几批复退转业军人就是农场的"老军工",我们下乡以后连队的老工人主要就是他们。当然还有他们从全国各地带回来的家属,老婆孩子,弟弟妹妹等等。时过50年,只能捡起一点点印象最深的了。</p><p class="ql-block">1,老队长和老劳模</p><p class="ql-block"> 我们老队长张清池是琼崖纵队老革命。他的老伴林爱英阿姨是割胶标兵,全省(当时是广东省)省级劳动模范。老队长话不多,都很实在"现在阶级斗争很复杂,三家村整个村都变修了⋯""现在阶级斗争很严重⋯台风要来了⋯"。更重要的是,他处处以身作则,埋头领着我们开山辟地,我们都很尊敬他。老林阿姨这个割胶标兵到我们12队新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但是她在开荒工地上仍然以自己瘦小精悍的身体扑下身子拼了命地干。她真的就是我们这些女孩子当年的标杆呢。</p><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老队长离休了,场部在他老家即25队盖好房子让他怡养天年,可是老林阿姨可一点也没闲下来。有一年暑假回去看他们,居然看到老林阿姨拿着锄头簸箕挖金。真的,那段时间我们场的山上发现了黄金,直接用锄头可挖到。我知道老林阿姨其实不是为了黄金,完全就是劳模习惯使然。</p><p class="ql-block">2,老莫和老陆</p><p class="ql-block"> 老莫是我们知青的忘年交。他聪明、正直,不随波逐流,所以几上几下,时而当干部时而当工人,但他始终是连队许多工人心中的主心骨。建队时老莫是12队书记,后来调场部供销社,又因得罪场领导被"撸"了下去。他曾说只要当一天领导,也要顶住各种的瞎指挥,把职工生活副业抓好。我深受影响,后来一有机会短暂主政某个偏远连队,就积极组织挖鱼塘搞副业,卓有成效。老莫的老伴老陆阿姨在女职工中也很有声望,她家小伙房则是我们知青和老莫谈天说地,交流国内外山内外信息的沙龙,小伙房的灯光照亮了我们的心胸。</p><p class="ql-block">3,大老唐和小老唐</p><p class="ql-block"> 两个老唐是一家,湖南人。他们长相也相似,瘦俏、身高、脚长。可他们日常生活中天天"家嘈屋敝",打个不停,打完又和好如初,两人一起去抬回新水缸换打烂的旧水缸。所以我那时候就知道女强人长啥样了。小老唐就是当年的劳模,永远的学毛著标兵,先进工作者。而大老唐就是个普通人,中不溜秋的甚至有点滑向"落后"的样子。</p><p class="ql-block">4,老梁和老罗</p><p class="ql-block"> 老梁是跟他大哥(11队老军工梁祖联)来农场的。后来在12队老梁老罗两口子就像我们的兄嫂兼死党。他俩都高大健壮,聪明能干,还很有幽默感。多年以后我的许多有趣的回忆几乎都有老梁的影子。在连队打砖班我和老梁短时间搭档,他班长我班副,但那是后期了。早期大开荒,老梁就带几个男知青点炮放炮,炸大石,炸大树根,为大家攻坚开路,开荒前上山定标(定水平标以指导环山行的开挖)这种技术活也少不了他。老梁懂的草药偏方很不少,至今我柜里还收着一块他送的木头疙瘩,治牙痛的。在连队时其实我多和老罗搭档,砍树时她教我怎么使劲,树倒时教我怎么躲避;冬天教我胶林防寒时如何看风向烧烟堆,春天教我细心有序的芽接技术;灭茅时,她背药喷药我来回跑下山挑水,合作默契。直到现在,每次梦回农场,总是和老罗在一起干活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2002年,带孩子探望老队长和老林阿姨。</p> <p class="ql-block">2014年,和知青朋友红云、小明、陆宁一起探望老队长和老林阿姨。</p> <p class="ql-block">七三年老队长一家</p> <p class="ql-block">老军工。老莫和他的战友们。</p> <p class="ql-block">七三年老莫老陆和两个小女儿。大女儿在中学住校。</p> <p class="ql-block">七三年的大老唐小老唐一家</p> <p class="ql-block">1987年暑假,回连队与老罗合影。</p> <p class="ql-block">深山里的"红色基因传承" </p><p class="ql-block">2018年12队主持知青下乡50周年纪念活动的领导。左边是12队书记覃春生,就是当年我们12队覃指导员的大儿子,右边是12队队长蒋爱新,她就是当年我们12队苗村队长蒋加连的女儿。蒋加连可是琼崖纵队的机枪班长,正宗老革命。瞧他们子承父业、女接父职,还真是革命自有后来人呢。</p> <p class="ql-block">七三年的覃指导员一家。前面的孩子就是春生。我们都记得覃家阿公这个壮族老人,他会用铁皮罐头🥫筒罩上蛇皮自制二胡,然后拉出板胡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b>大胡子老庞</b></p><p class="ql-block"> 我们12队苗村有个大胡子名庞德昌。他个头高大(相对苗村的其他男人),样貌粗犷,浓密漆黑的络腮胡子,整个张飞与鲁智深合体一样。后来我们队知青小明同学还把他想像成苗王,把他在苗村的经历让他哥哥写了篇《我差点给苗王招女婿》的虚构故事。故事是虚构的,但是里面有趣的苗村习俗却很真实。事实是小明跟着大胡子确实学到了很多苗药知识,晚上也常跟着苗村的男人(包括大胡子)去打猎,从而学到不少打猎的本事。而大胡子虽然很聪明很能干,但是那个有异于常人(苗村的男人都基本没有胡子,短小精悍)的模样让他在苗村中成了异类,很不受待见,所以我们刚去时他根本就人到中年还未婚配,据说是没有苗家姑娘敢嫁他。所以小明的想象离现实远了一点。</p><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后大胡子确实是苗村里最早种植药材和经济林果,最早先富起来的人,但是在70年代初的时代背景下,一切偏离了大开荒种橡胶主业的本事都是歪门斜道,因此大胡子彼时只是苗村一个不合时宜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12队以后不久,终于有一天听说大胡子结婚了,一个苗族寡妇蒋金英带着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小女儿)嫁给了大胡子。前三个儿子大福、大寿、大禄(以福、寿、禄来给孩子起名,看来这前夫应该是有点文化的)后来在12队小学,我短暂代课时教过他们。随妈妈过来后,他们姓没有改,仍姓陈,但名字改为大富、大秀、大路,我还记得大秀学习成绩最好也挺文静。</p><p class="ql-block"> 结婚后的大胡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们后来又再生了5个孩子(三女两男),这就一共9个孩子了。半路夫妻和继父继子女之间美满和谐。连他们的相貌也越来越宁静美好了。真是这样,50年后见到的大胡子老婆蒋金英阿姨,简直就是冻龄"女神",与当年的相貌相差无几。</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2002年8月,大胡子成了白胡子。</p> <p class="ql-block">2014年11月,大胡子已经作古。年过80的大秀妈妈蒋金英阿姨仍然那么年轻。</p> <p class="ql-block">2018年12月,我和大秀妈妈合影。</p> <p class="ql-block"><b>雨林白日梦</b></p><p class="ql-block">1 ,海岛沉没?</p><p class="ql-block">1969年夏季某一天傍晚,海南岛传说会有12级地震。连队开大会要求都到草房里呆着。会后我在瓦房里看毛虫同学慢悠悠地炒面粉。炒熟的面粉拌上糖又甜又香,像我们小时候吃的饼干。</p><p class="ql-block">"我们就呆在这好了,别去草房"</p><p class="ql-block">"好啊。12级地震躲得了吗?那时海南岛肯定就沉没啦。大家都只能在水里漂着啦!"</p><p class="ql-block">"就是。我们俩在水里还有炒面吃哈哈哈⋯"</p><p class="ql-block">"哈哈哈⋯哈哈⋯"</p><p class="ql-block">笑得停不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幻想出油</p><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初,OPC在欧美搞风搞雨时,人家在为汽车油贵发愁,而我们还在海岛用最原始的工具耕种。</p><p class="ql-block">有段时间我在打砖班当班副。我们队因为三面环水每年台风天都会被山洪淹到,就决定搬到对面山坡上。我们打砖班几个强劳力负责为连队新址打井。</p><p class="ql-block">没有机械,全靠人力挖井,大家都累成狗。中途喘口气休息时,我给大家聊起从广州探亲听来的世界时事。听着听着,老梁突发奇想:"哇,要是我们挖着挖着挖出石油来就好了!⋯那我们打砖班就可以到处介绍经验。我就会讲,阶级斗争是个纲,其余都是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都笑得前仰后伏,笑到肚子痛。这个梗别人不会明白,领袖原话是"阶级斗争是个纲,纲举目张",传到下面转成了老队长的解说:其余都是目。那段时间政治学习的主题就是这个。</p><p class="ql-block">几十年后到亚马逊雨林呆了几天,才发现雨林里还真可以挖出很多石油的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曾经幻想挖出石油的这个水井。这是三十多年后带孩子(儿子和外㽒女)回去看它。</p> <p class="ql-block">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石油油田工地和雨林外面的油管(像不像雨林里的巨蟒?)</p> <p class="ql-block"><b>为革命养猪,养了群革命</b>🐷🐖</p><p class="ql-block"> 1970年,我的好朋友红云成了新连队的饲养员,负责养猪。兵团领导说养猪是重要的革命工作,是实现橡胶自给的重要保障。之前已有八位同学被抽调去团部的养猪场。红云养的只是连队的一小群猪。</p><p class="ql-block"> 在七十年代的革命氛围下,天天开荒大会战种橡胶,猪饲料是一无所有,全靠饲养员自己满山遍野地去找,树叶、野菜、偶尔找到一担番薯籘那真是开心死了。找回的材料学习《解放军报》介绍的解放军饲养员叶洪海,找个大缸搞发酵饲料。看朋友起早摸黑每天十几个小时在猪栏忙碌,我收工后也常去帮忙(当然也顺便蹭点猪食即木薯地瓜什么的)。有一次一大群小猪染了肺炎,此起彼伏地咳嗽。苗村的老人教我们去找来美丽的蔓陀萝花煮水,喂了几天还真治好了。小猪稍大一点,我们还得学着阉猪,红云手脚麻利,很快成了快刀手。我则搞成成个"命案现场",好恐怖。</p><p class="ql-block">小猪们经过我们努力喂养,仍然瘦骨嶙峋。不过错有错着,这些傢伙虽然不长肉却照样长了智力和体力。它们在运动方面简直十项全能。奔跑、跳高、跳远、跨栏(木栏抬高至一米多也没能拦住它们)、游泳、跳水、登山⋯我们队三面环水,河对岸山上大家用业余时间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玉米、番薯、花生、蔬菜等等常常被它们拱得乱七八糟。我当时就说,怎么不办个动物奥运会呢,我们的小猪就可以上场竞技啦。(若干年后在知青网上看到还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过呢。看来所有农场小猪都差不多。当然这是指连队散养的,场部猪场的猪饲料还是有点保障的)它们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有一天我正推石磨磨玉米,一只小猪突然跑来偷走我身边的小铁锅(锅里有喂小小猪的粥),它还把锅挎在肩上,像小学生背个书包,然后撒开腿狂跑。我又好笑 又好气,追上去一扁担打它腰上。小猪一下子坐地上瘫了似的,但还在疯狂挪动。我心一凉"完了,打断脊梁骨了!"还没等我顾得上伤心,小猪挣扎着居然又站起来了!仍然背着小铁锅奔逃。噢我可真服了它。</p><p class="ql-block">一年后我们连队已养成了大大小小八十多头革命化的猪。但是在一场台风山洪扫荡下,猪全都冲走了。我们在洪水中奋力追捞,最终捞回十一头猪,大多是小猪,集中一锅煮了。当晚全队无家可归(我们住的草房也给冲走了),这一锅猪肉帮我们渡过灾后几天的艰辛。</p> <p class="ql-block">1970年我们两个猪倌走在山路上</p> <p class="ql-block">2018年12月老队长儿子张家文(大弟)用无人机航拍的中建12队。可以看到在南典大山里的12队原址,就是由南强河U字形三面环绕的一片河滩平地。现在己经成了农场附近几个队的一个中心小学,可以看三层的教学楼(当年我们盖老工人住的瓦房的地方),蓝球场(当年盖猪栏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12队。左边是苗村,右边是队本部。</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中心小学,其实就是当年的12队原址。航拍可以清楚看到三面环河的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