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过花甲还能有自己的老师提耳面授,纠正自己的谬误,我深感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几年前我还能享受到这种幸福。</p> <p class="ql-block">五年前的那个秋日,我背着半匹宣纸、几袋花笺、两方印章、三支毛笔,乘地铁几乎斜穿过大半个北京市区去看望喜欢书法、曾教授我古汉语的李述之老师,还有他的老伴儿曾教我教学法的许乃妍老师。那是我最后一次去家中探望他们,那是一次难忘的探望,也是老师最后一次为我授课。</p><p class="ql-block">我们聊了很多细碎的家庭话题,当我说起婆婆时骄傲地说婆婆的身体好,90多岁还玩麻将,一天都没糊涂过,98岁在家里走的,应该属于寿终正寝了。当我说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老师进入了角色,他非常严肃地说:“错了,应该是‘寿终内寝’,男性才能用‘寿终正寝’”!</p><p class="ql-block">“这个谆谆教诲,职业病!”许老师斜视着李老师责怪着。</p><p class="ql-block"> 我好羞愧,但还没羞红,几十年的岁月,我的脸皮已接近皇帝的老母。自我解嘲地说:“老师,我是女权主义者!” </p><p class="ql-block">我内心虽惭愧,但几乎真的是被高兴占满,所以我接着那句解嘲后,便是郑重地对老师说:“谢谢老师,毕业几十年后我还能亲耳聆听您的教诲,真的很难得,很幸福,不然这个错误也许我会犯一辈子的!”</p><p class="ql-block">记得那天我离开老师家时,老师送我走出小区,又走了一站公交车的距离送我到地铁,我拒绝不了他,最终他走上高高的地上站台,恋恋不舍地向我招手,还将手握着放在耳朵旁大声地说:“打电话!”</p><p class="ql-block">最后一次电话是18年的元月里。那之前同学群里有消息说许老师去世了,那时我的父亲病逝不久,母亲也正在病危阶段,心里充满着伤痛,知道消息时想立即给李老师打电话,可又不知该怎么安慰老师,拖延了几天才打去电话,电话里我没说几句话就忍不住哭了。老师对生死看得很淡然,开解着我,说他们到那边享福去了。我说想去看看他,他说先别来了,他正在收拾东西,要搬到儿子的小区里住。老师要了我的手机号,他说儿子要给他买手机,到时先和我联系。可是我一直没有等来老师的电话,我曾往老师家的座机打电话,那一片忙音,带给我的是深深的失落。</p><p class="ql-block">我时常想,老师要是没有买手机的话,或者找不到我的手机号了,他应该会往我的座机上打电话啊,可为什么不呢?这委实令我困惑,但我又不愿瞎猜度。为了等待老师的消息,丈夫曾经要取消座机的想法被我拒绝了,可我的手机与座机都没再响起过老师来电的铃声。</p><p class="ql-block">难道就这样走散了吗?我不甘心,为此求曾任过母校文史学院副院长的振亚师弟,他帮我询问多人,最终他在微信里给我发了个电话号码,我未加思索便拨了过去,可电话那头依旧是一片忙音,我突然想起了这个号码就是老师家那座机的号码啊!</p><p class="ql-block">满心的高兴令我失望至极,细想来,人的缘分有时就是这样,它突然地来,就像十来年前绍信同学告诉我老师夫妇在北京,并告诉我他们的电话一样;它戛然而止,就像我与老师通话后,再无消息一样。</p><p class="ql-block">前几天,同学笑芬告诉我人过花甲要断舍离,我说我太恋旧,很难做到,不论人,还是物,她说你要向前看,不要老留恋过去,不然你会抑郁的。</p><p class="ql-block">此刻,我探头窗外,天气晴好,虽已进入小雪季节,但天井和楼旁花园里的绿地黄中泛绿,树叶还没全部落尽,有的树木满是黄叶,正精神抖擞地沐浴着阳光。</p><p class="ql-block">我想着往事,环顾着四周,仿佛是在寻觅,老师,您在哪儿呢?我多想再次面对面地聆听您的教诲,哪怕是在电话里,这种幸福我是万万不愿断舍离的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