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妈妈

异域

时间真快,妈妈离开我们一晃已经七天了。 <br><br> 农历有十九年置七闰一说,有人说妈妈快满98岁了,从农历的角度来说,加上35个闰月其实已经是百岁老人了。有人说长寿是因为家里有长寿基因,有道理,但是忽略了身体和内心的因素。身体得到锻炼能够更加健康更加长寿不难理解,内心的成分却容易被忽视,“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这句话也能反映出身体和内心是相关的。 妈妈年轻时是否喜欢运动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由于工作原因她走了很多的路,许多都是山路,需要村民带路,那是在病区入户做克山病的流行病学调查,一种中国特有的地方病,主要影响心脏,后来她自己也得了克山病,只是那时单位只让回校休息治疗,不给诊断。记忆中妈妈有很多年都是处于浮肿状态。 <p class="ql-block">妈妈从小就懂事,同伴在打弹子玩,妈妈就开始照看弟弟了。她常常惦记着亲人,姥爷担心老姨,妈妈就让她来西安工作以便照顾;得知侄女在东北生病但调不回来,妈妈就去东北找她们单位领导讲解一些症状的机理,终于把她接回了北京;大姨去世早,妈妈就会关注她的孩子,动员外甥孙女继续上学,毕业了协助她联系工作;老舅年纪大了一个人生活,妈妈想把他也接到西安来,纠结了很久最终在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后来才知道是怕给我增加负担),八十二岁的时候专程去探望老舅,但是老舅不肯来,临走那天两个人在火车站附近来回争论了很长时间,最后我感觉老舅是实在无奈故意惹妈妈生气断了她的心思,妈妈回来伤心了好长时间。</p> <p class="ql-block">妈妈的一生,善良,正直,勤劳,单纯,认真,执着,勤俭,为人。对于我的母亲而言,这些绝非华丽辞藻的堆砌,这些,就是她一生的品质。她对待工作一丝不苟,而且从不挑拣,对待子女日夜操劳,既严格要求又能够包容,操碎了心,对待丈夫全心全意,鼎力支持,对待亲友掏心掏肺,倾情相向。</p> <p class="ql-block">她具有坚定的信念,坚持心中认为正确的东西。文革中受到陷害和错误批斗,她挺直腰杆决不屈服,被游街、批斗时坚决不认错、不低头。妈妈主要从事流行病学教学和克山病、大骨节病、地方性氟中毒等疾病的调研工作以及伤寒、出血热等大型防疫工作,在学术研究中同样不随意盲从大流,在克山病的病因研究中,补充稀有元素硒的地区发病率下降,未补充的地区同样也下降了,此外同一地区不同年份、不同季节发病率不一样,用缺硒作为主要病因无法解释这些现象,欧洲医学代表团来华交流,看过克山病患儿后也表示过他们的病人血硒更低但是保证心脏没有问题。由于妈妈的观点不符合“主流”,她早年参加单位组织调查的笔记回来后就被要求上交并被撕开分多人“保管”,后期妈妈只身一人深入病区进行调查,走访了陕北、云南、东北等地的克山病区,根据克山病发病的地区分布以及调查了病区海拔、经纬度、气温、降水量、地形地貌、大气环流、极锋演变等自然环境和发病的季节特点、与农业收割季节及荒地面积变化的关系,分析了克山病研究中学科的局限性,提出了克山病的气候、地理流行病学特征,指出克山病的发病规律符合自然疫源性疾病。分析了随着社会、环境的变迁,现在克山病大幅减少的原因。</p> (克山病病区分布地图) (部分克山病病区调研照片及说明文字,动图14张) (动图,9张) (动图) 她在生活中爱心满满。早年困难时期,一天妈妈看到一个小孩在食堂门口没有吃饭,原来是家长下乡留下的饭票用完了,妈妈立即给了他一些饭票,小孩长大后遇到妈妈时说永远记得这段往事。有时有不用的衣服,妈妈就主动送给家里困难的同事。姑姑家孩子多,姑姑一个人抚养孩子负担重,家里长期给予经济支援,表姐说:与其说舅舅一直关心照顾我们,不如说是舅妈一直关心照顾我们,与其说有个好舅舅,不如说是有个好舅妈。 <p class="ql-block">妈妈对我们品行的培养上严格要求,得知我赢了同学的皮筋,为了防微杜渐避免染上赌博恶习,一遍一遍地找我谈话,讲道理,讲利害,做思想工作,直到我同意退还皮筋。从小妈妈就要求家里每个孩子必须参加家务劳动,那时我还很小,就从给全家人睡前铺床做起,后来负责洗碗,有一次半个多小时还没洗完,姐姐过来一看,我站在小凳子上把灶台上锅里的水和碗当做了玩具,棉衣袖子都湿了还在那玩的起劲。</p> <p class="ql-block">我从小就得了营养不良性浮肿,身体弱,有一年月月高烧,总是妈妈带我去一附院打针,现在看去并不算长的一段路,那时好长好长,只有二盏路灯下有一圈发黄的亮光,常常是自己走着去,妈妈背着回。还有一次更小的时候打完针,我任性地打妈妈,她既不躲闪也不阻挡,任由我的小手打在脸上,却抱着我给我买了甜甜的炼乳回家喝。有一次因为什么事情把怨气发在了妈妈身上,反复从窗户往楼下扔东西,那时妈妈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在楼下扫院子,她一声不吭,用功能不全的心脏支撑着浮肿的身体,一遍一遍上楼下楼把东西捡回来,那一幕,至今令我痛心不已。上小学的时候想学扎针灸,在家里人手上都试不下去,最后换到妈妈扎了下去,妈妈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却也是被我伤害的人。小时候爸爸忙于工作,孩子和家务事主要是妈妈在忙,耗费了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p> 工作关系见证了许多的生死离别,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其实我只是一个凡人,没有庄子鼓盆而歌的境界,有的只是对母亲无尽的思念。妈妈对我的爱,对我的教诲,对我的牵挂,都早已融入了我的血液。对我而言,不羡庄鼓,唯有思念。 妈妈,我们给您送行了。妈妈,您可听见,在离开家以前,爸爸给您唱了最后一遍“小燕子”;妈妈,您可看见,格格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见您最后一面;妈妈,您可知道,有许多人悼念您的离去,感怀您的为人。愿您在另一个世界能康复身体,恢复记忆,继续牵挂我们,纠正我的毛病,和家人、朋友畅谈,多种一些您喜欢的花草。 <p class="ql-block">再没有机会听您召唤,再没有机会陪您散步。妈妈,让儿子最后再叫您一声:妈!</p> 2021.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