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五月诗人

奶奶

11月5日，是我奶奶的祭日。

燃烧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几根弯曲的火星扭动着，试图在灰烬中寻找到一张未烧尽的纸钱。我望着残存的火星，思绪飘回了从前。

我四五岁的时候，十分调皮，经常吵着闹着往家门外跑。奶奶总是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嘴上数落着我，脚上却换好鞋，带我走出门外。那时，奶奶的身体还硬朗。

当时的我对着门外的景色有无限的憧憬和向往，看到鸟儿在树上唱歌，我就问：“奶奶，鸟为什么会唱歌呢？”看到知了伏在树干上鸣叫，我就问：“奶奶，知了是靠什么叫出声来的？”每当这时候，奶奶都会不厌其烦地回答我，“因为鸟有声带啊。”“是靠翅膀振动产生的。”这些知识，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我们的小区后面有一座山，奶奶经常带我去那里。山不大，但是景色很美。山路的一侧是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还有奇形怪状的石头。我便常常往那石头上爬，往往把身上蹭破，我自己没觉着疼，却总是把奶奶心疼得要命。

山中有一个景点，叫“桃花坞”，十分美丽。一到春天，几十颗桃树相映盛开，争芳斗艳，满树桃花紧紧簇簇地挨着。扑鼻而来的香气，使人沉浸其中。桃花坞不仅春天有桃树，秋天还有银杏树呢！每当秋天来临时，白果便会掉下来。我常常嫌弃它臭，但奶奶却不然。她将这些果实捡起来，带回家，将果肉剥去，把果核放在微波炉里一炸，便只会留下一个个柔韧的、青中泛黄、初尝微苦却回甘的白果。

山上的宝贝很多，我与奶奶一起，采遍春天的蒲公英，夏天池塘里的菱角，秋天的白果和野山栗，也踩遍冬天里漫山的积雪。桃花坞的后面还有一段铁轨，只要看到有一辆火车驶过，我便会兴奋地大叫，和奶奶一起数火车厢的数量。就在这里，奶奶陪着我完成了数字的启蒙。这座山，承载了太多我对奶奶的回忆。

与大多数老人一样，奶奶很节俭，不知从何时起，她养成了捡废纸盒的习惯。每天晚饭过后，她总是会楼上楼下跑一趟，将各家遗弃在门口的快递纸盒收集起来，每一个纸盒都仔仔细细地压平，捆好，卖给回收站。爸爸妈妈多次试图阻止，可奶奶总是微笑着说：“你们别管，我还要攒钱给我乖孙子上大学哩！”

奶奶是在楼道里整理废品时，突发心梗去世的。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奶奶包了肉包子，屋子里到处弥漫着让人踏实又幸福的烟火气。奶奶包子都没吃一个，匆匆喝了碗粥，就出门去了。殊不知，这一去，便是永别。

最后一丝火星也熄灭了，爸爸拍拍手，站了起来。我的思绪飘了回来。一阵风吹来，把灰烬吹得飞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被灰烬迷住了，眼里起雾了，好大的雾。

又是一年银杏黄，可银杏树下，却再也没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