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第二部 1.20 命运的转折

世界真小·1924097

辉容

　　　今天是1978年元月1日，新的一年开始了，黎莹焦急地等盼着招工的通知。

这原是贸易公司1977年的20个招工指标，快过期了，因市供销社扩大郊区门市部，急需增加岗位员工，故借用了贸易公司这20个招工指标。

这批新人今后都要分配到市远郊工作，但黎莹现在饥不择食，只要有工作机会挑选她，她没有挑选工作的资格。

　徐国威已分配在西北国防部一个保密单位工作，工作地点是甘肃天水一带。

这天他的两个老乡同事回邵，找到了黎莹，介绍了国威的工作。这是军队核工部门，有特殊保密性质与津贴，只是西北气候条件艰苦点，对于穷苦出身的徐国威这不算什么，最少他迈出了农村这道铁门槛，可以为国防事业大展鸿图，祝他好运。🍯🧀🍤🍗🍕🍇

戴姨今天来了，黎莹很是高兴。请她帮小四海做了一天衣服。前几天，黎莹给四海送鞋帽去，这孩子看见黎莹就怕，好不容易哄热和，黎莹看见四海只穿了一只袜子，一双破胶鞋，鼻子也跌青了，心里顿时一阵疼痛。

又听到他姑百花说聂麓峰在狱中的情况，更觉难受。

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为什么还要如此烦恼呢？

　伤疤最好不要去挠它，一挠仍然会流血的。

　事情的变幻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元月4号，接到市供销社通知：

黎莹被分配到市远郊雨溪桥供销社工作。7号即去报到上班，黎莹的命运就如此定了。

爸爸及亲友们都为黎莹高兴庆贺，大家终于舒了一口气，黎莹这个命运问题的关键，终于尘埃落定。

爸爸及亲友们为黎莹的工作分配很高兴，特召开了一个小型家庭会，勉励黎莹到新的工作岗位，好好工作，廉洁奉公，虚心学习。

　　爸爸特别提醒黎莹：

“商业战线是与经济打交道，要严格要求自己，并随时保持革命的警惕性，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黎莹，你是工人阶级的女儿，要永远保持工人阶级的本色，永远用正直、正派四个字作为行为准则，来指导自己工作、学习和生活。”

　元月七日，黎莹来到了新的工作单位——市雨溪桥供销社。

来接他们的是供销社的黄主任。一到单位，就参观供销社的周围环境，雨溪桥是邵阳市到邵阳县、塘渡口的一个市县的分界点，也是邵阳市公交车的一个终点站。 雨溪桥是一个中心门市部：有百货部、杂货部、饮食店、农资部和仓库等，周围山清水秀，流动人口很多，熙熙攘攘，煞是热闹。

　　晚上，社里开了一个欢迎会。黎莹她们一行3人，黎莹分配在百货部，小刘是男孩子，分在农资部，小谢分在饮食部。

　 小谢对分配有意见，黎莹与她同一个房间。从下午的房间整理中，黎莹下意识地感觉小谢不便相处，自私、古板、呆笨，看来长期相处是件伤脑筋的事，黎莹真希望能各住一个房间，以免不愉快的事发生。

忙了一天，太累了，一倒床就熟睡了，这是她新生活的第一天，她卸下了往日的重负，终于能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翌日清晨，小谢就打好了行李，说不愿在这里，黎莹与黄主任再三劝说无效，她终于走了。

上午黎莹参加营业工作，一上午就忙得她够呛，由于业务不熟悉，什么都得从零学起。打算盘算账是基本功，口算、心算都得到位，包扎货包、认秤、量尺、熟悉各类商品分类性能、价格放置位置等。而下午还闹了几个笑话，真是行行不容易。

　　上了一天班累极了，这门工作确实不轻松，晚上，黎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短期职业计划，3个月内必须做到：

一、学会算盘、心算、口算、做账、出账等有关业务。

二、尽快熟悉工作环境、业务内容，钻研各项货品的性质、特质、价位，便于营业时为顾客提供参考。

三、以毛主席的教导“为人民服务”为宗旨，时刻提醒自己要急顾客之所急，供顾客之所需。百问不厌，百拿不烦。任何时候都要克制自己，不与顾客发生冲突。

四、算账营业时，要细心，不能疏忽每个环节，尤其要提高警惕，严防坏人破坏。

五、虚心向老同志、老师傅们学习，和同事们和谐相处。

这段时间是农忙季节，杂货食品柜较忙。黎莹到柜上帮忙。才做了几天，柜组长就急了，找黎莹谈话：

“小黎，你工作热情可嘉，但你知道吗？买卖争毫厘，分斤损两，这几天我看你接待几起顾客，尤其是一个老婆婆打煤油和称白糖，你把煤油又添加了两次。卖白糖，你的称又高，准星又多移了几厘，这样下去，月底盘账，肯定是会亏损的。”

师傅、柜组长的提醒，让黎莹想起了上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提了一篮子鸡蛋🥚来卖，社里几个师傅都买了蛋🥚，老奶奶又用卖蛋🥚的钱来买煤油和白糖。黎莹见此情景，不由回忆起十多年前，曾听表哥说农村老人喂鸡🐔生的蛋🥚都不舍得吃来换钱的故事，今天真的身临其境。不由动了恻隐之心，秤下留情了。

柜组长的话，黎莹无言可答，只回答：“知道了。”

但每次真到了一些老人来时，她仍然不忍心克扣顾客利益。故一个月后，黎莹又被安排在布匹和小百货柜。

　　一天上午，来了一个女顾客，穿戴比较时尚。她要黎莹拿布给她看，一共看了十几匹，还是不满意，最后把柜台上所有的布匹都拿了下来，挑拣了许久，还是不满意，两手一拍，转屁股走人。黎莹笑问：“大姐，你到底要找什么料子，这几十匹难道一样看不上吗？”

　“什么，你这卖货的什么态度？我不要就不要，你这上面柜墙上写着：‘为人民服务，百问不厌，百拿不烦’吗？我这还没上百呢。一个臭卖货的，还敢与我还嘴。”边说边走了。

黎莹为她一个顾客忙了一上午，现看着一柜台的布匹，无奈只得一匹又一匹的码上货架，不小心还闪了腰。

下午，又碰到一个刁钻的女顾客，为挑雪花膏，大闹起来，并开口闭口“卖货的！”黎莹极力地克制自己，避免当面顶撞，但对方倚势欺人，好在其他旁观的群众说了公道话，柜组长也出面调停，那顾客又多添了些雪花膏才走人。这一趟纠纷又刚歇，小陈又为卖松紧带与一女人吵了起来，黎莹对营业员这门职业有了深刻的认识：

“要有足够的毅力克制自己的虚荣心，放下自己的自尊心。”

晚上，轮流在柜房值班，她们都睡在柜台上，小心翼翼，生怕睡着了，忘乎所以滚下来。今晚黎莹和赵姐一同值班，半夜时分，赵姐听见有动静，马上拿起手电筒照射，并拉开营业厅的灯，喝问：“谁？”黎莹睁眼一看，真是世外奇观：

在上仓库的漏口楼梯，一群老鼠🐭每只口里衔着一个囍字饼在排队爬楼梯。甚是壮观，突闻动静见光亮一惊，一个个从梯子上连叼衔着的囍字饼一齐滚跌下来，满库房盆响盖响，一阵哗然。此情此景，黎莹从未见过，这回真是开了眼界了。

　在百货布匹柜，又做了两个月，柜组长告诫黎莹：“小黎你这妹子太实诚，你每天量布，手太松，都抛了尺寸，而且有时不止三寸，这样卖法，一匹布肯定卖不到原实数。妹子，这样不行的，月底盘底，我们是凑不上数的。”

并教黎莹怎么卡尺少寸，短斤少两的秘诀，黎莹心里接受不了，嘴上还得接受：“知道了！”她第一次体会到世人所说的“无商不奸”的涵义。

　才半年，黎莹又被调动了岗位，去楼上管理日杂、百货、副食、布匹仓库。黎莹很高兴，这就不要与顾客打交道，也不要做那些违心的事情了。

她每天非常勤勉，打扫卫生，整理货物，防潮防燥，防老鼠🐭，还抱养了一只猫🐱捉吓老鼠🐭。 半月后，领导与师傅们到库房一看，账目条码，一应俱全，货物分类堆放，整齐规范并便于提取，一改原先的脏、乱、臭面貌，真是焕然一新。🍫🍿🍩🍪🍭🍬🥐

年底一盘底，几十年一直亏损的仓库，竟然第一次没有损耗率，还有了盈余。

连黎莹也不解，原来有些商品，如副食、油盐有水份蒸发，但也因季节潮湿，有膨胀的。

以前老仓库保管员都深知其奥，但黎莹不知道，领导们感叹：“将小黎放这个岗位放对了。”

　这几天，同事们个个紧张，忧心忡忡，人人自危。原来，上面下了通知：

“金融、商业战线要大清查，每个单位及个人都要自查、自清、自报，是否有损公利已贪污挪用事项。”

单位轮流办学习班，每个人都要自查自报。连饮食部只隔2个月要退休的老刘师傅也不放过。他自查说，无其他贪污，只每天多吃了一些煮饭的锅巴而已。工作队算他工作30余年，每天2两锅巴，也得退赔个2000余元，老刘师傅叫苦连天。

其他的更不在话下，并且查出有贪污的人员，个个要退赔，否则开除公职，全社17名员工，加上代办网点的一共30余人，除黎莹外无一幸免。

有人问：“为什么黎莹可以不自查？”

领导回答：

“第一，黎莹今年刚来，无贪污的机会；

第二，这妹子本质好，从不贪便宜，动歪心思。

你们也相处这么久了，也应该了解清楚的。”

同事们倒也认可，都笑黎莹：

“大家都在劫难逃，你好命，是唯一置身事外的。”

　这件事，对黎莹触动很大，经济战线，金钱或权利永远都是腐蚀剂。她告诫自己：

“一定要洁身自好。”

　又来了一位新同事——玖玖，她们同住隔壁。这姑娘确是一个勤俭、朴实、吃苦耐劳、正直善良的好女子，和黎莹相处甚融。

　一天，玖玖中暑了，黎莹急坏了，为她找药端水，忙上忙下，这段时间的相处，无形之间，她们有了一种相互依赖、亲密无间的感情。玖玖的嗓音特好，会唱各种歌曲，下班后，晚上她都会喊上几嗓子，黎莹成了她的粉丝。

　晚上，随大家看了一场露天电影《大浪淘沙》，黎莹的感情随着剧情起伏。在那动荡的年代，一个革命青年，该走什么样的道路，是决定于他本身的阶级地位及周围环境的影响。剧情中的余、金两位学者教授秉持的教育宗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不同，学者所选择的道路也就不同。俗语说：“跟什么人学艺，就跟什么人唱戏。”对于革命阵营中的蛀虫，我们千万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能被虚伪的漂亮言辞所迷惑，而应看他实际上、关键时刻是怎样做的。文革十年来，这方面的教训确实是颇为不少了，为什么总不能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