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寒风渐起罗衾寒,北雁南飞,空气中弥漫着萧杀的意味,又一个冬天来临了。每到季节转换时节,女士们都会面对满柜子花花绿绿的衣服,拨拉一阵,摇头嘟囔着,“唉,这些都过时了呢!没有衣服可以穿出去了呢”这就是一种情景下的通病——愈是丰厚愈感无所适从,愈是繁多愈觉无趣,失去了新鲜感、宝贵感,物质的极大丰富反倒让人的思想越来越空虚。这真是非常无奈的事情。</p><p class="ql-block">由此,怎不让人慨叹再三呢!想当年物质贫穷的年代,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对于一件遮体衣服的渴望,成为困扰人生最重要的终极问题。我在家中排行第四,上面两姐一哥,按照当时的传统习惯,一个家庭中几个孩子往往是老大穿新的,下面的拾旧的,像我这种排在最末的,捡拾的已经是穿过几个人的,甚至是哥下放的男式的,旧的不能再旧,连半新都谈不上的特级旧破衣服。小小年纪,又是爱美的女孩子,整个青幼年时期,一直都处在这种自卑落魄的情绪中。</p><p class="ql-block">夏天还好应付些,最难堪的就是每当秋风起的时候,心情也随着悲凉起来。看着身边城里的女孩子穿着做工考究,加了花边帖饰的秋冬装,我眼气的看着,艳慕不已。再看看衣衫不整的自己,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是单薄的,整个天空都是灰暗的。所以我现在回忆起那个年代的事情,整个色调都是低沉鲜有明亮的色彩。</p><p class="ql-block">然而有一天,我居然像久行乞的乞丐一样,有一天也享用了一场饕餮大餐!那是深秋初冬的一天晚上,天已经很凉了。对于有夹衣毛衣的城里同学来讲,当然此时正着此装。而我,当时已穿上了一件新棉衣!母亲不知怎样突然发了善心,大概极度吝啬的她也感觉到已在城里读初中二年级的闺女,还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太过不去了吧?她扯了一块花洋布头,手工给我缝制了一件棉衣。那块布的花色很柔和雅致,是暗黄色的大大小小的圈圈组成。严格来说,那不是“花”,是图案。整体感觉按现在的说法属于暖色调。对于很少穿过新衣服的我来讲,那种欣喜,那份新鲜,那近乎眩晕的感觉,当时是1985年,距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还牢牢的记得。</p><p class="ql-block">坐在教室里,我感觉那晚的灯光格外耀眼,周围老师同学的目光也都格外的亲切。我根本听不清讲台上老师都讲了什么,也忘记了周遭现实的一切,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躯体好似着了一团火,四周云蒸霞蔚,那一刻,沈丘一初中的那间教室俨然成为了维也纳金色大厅,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我的新衣裳!薄薄的胸膛仿佛已盛不下我激动紊乱的心跳。</p><p class="ql-block">苍天大地啊!我当时已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难道不知道花洋布是很廉价的布料?根本不是春秋装的用料?我难道不知那年代简式棉衣外是必须得穿罩衣的?我竟然把它穿进课堂,还“鬼的”洋灯似的?(本地方言,炫耀的意思)我难道不知道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料?</p><p class="ql-block">这些年来,每每想起那个晚上,我都要涌起无比复杂的心情。有一丝喜,更多的是悲。纠结在心里,成为我一生都挥不去的心灵创伤。无论今天的我怎样刻意武装自己,也改变不了永远治愈不了的痛。</p><p class="ql-block">后来,乡间也开始流行穿毛衣了,大姊作为家中的长女,已经担负起重责,一针一线挑灯夜战的织毛衣。当然无论于情还是于理,第一件毛衣是织给二姊的,然后是哥哥的。二姊的是桃色的,哥哥的是绿色的,他俩故作潇洒的把毛衣外穿,在家里走来走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再刺激着我的眼球。越发衬得一边的我灰不溜秋。于是,从小到大的自卑感进一步加剧,深化,以至于融入到血液里,生长成精神特质,再也去不掉了。</p><p class="ql-block">到了初中三年级,我竟然穿了父亲的大黑笨重的棉衣上学了。正是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居然连羞耻心都顾不得了。看来,人类的第一需求还是解决温饱,上层建筑是高等人的追求。</p><p class="ql-block">等到大姊给我织毛衣的时候,我都上中师了,国家每个月都有三十元左右的生活费巨款可以给我使用了。此时的毛衣已失去了珍贵意义。</p><p class="ql-block">过去意味着什么?无论怎样的不堪,所有的经历不都是人生的财富么?当你看透人间冷暖洞察世事之后,才会发现,当年那些磨砺苦难经过岁月漂洗过之后,都孕育升华成了珍珠,弥足珍贵。不吃过苦哪能懂得甜?不经历苦难怎么能承受成人世界里种种切切呢?生活就是这么辩证。所以无论何时何种境况,对于命运捧送给你的一切,你只有颔首躬迎。</p><p class="ql-block"> 2021.11.2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