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辛丑立冬,一场几十年未见的暴风雪席卷东北。风挟着雪,雪驾着风,漫天狂舞,连续肆虐了两天两夜。学校停课,企业停产,交通停运,整个世界仿佛一夜间像钟表一样停摆。然而,对于那些迷狂的摄影人,风雪天从来都是狂热的打卡日。不知道“打了鸡血”是什么体验,却知道越是特殊的天象,越像是给那些摄影人注射了肾上腺素,极度亢奋着他们的神经,刺激着他们的行动。</p> <p class="ql-block"> 所有的快乐都不易记忆,而经历的一切不幸与艰险却难以忘怀。面对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风雪,脑中的日历不由得翻到了十一年前。那年冬天,也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我退居二线,难得的过了一个消消停停的春节。痴迷摄影的好友G.H,想到我百无聊赖,宅家难耐,便约我去坝上拍雪。大年初三,开上他的路虎吉普,一行三人加上司机,说走就走,沿着内蒙大通道直奔草原。</p><p class="ql-block"> 家里这边是个暖冬,虽然春节刚过,年前下过的大雪已经融化得稀里哗啦不像样子。而进入内蒙地界,特别愈来愈深入草原腹地,才是真正来到了塞外冰雪世界。“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头上,蓝天白云,仿佛刚刚用水洗过,清澈得澄碧透明;地上,皑皑白雪,泛着青光,令人炫目神怡。远山近树银装素裹,繁茂的草场连草稍都难以露头,只有一道道围栏矗立在茫茫雪原中。一条宽阔平坦的草原大通道,也只能依稀见到两条浅浅的辙印。到了这里,才真正读懂“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长城内外,惟余莽莽“的磅礴气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下午三点多,距离目的地乌兰布统还有几公里,几个人望着窗外莽莽雪原说笑着,慨叹着……猛然,觉得车子一下子蹦了起来,然后就向路边飞了出去...人还在懵懂之中,左边的人已经压到右边的人身上,车座上的几个小包也滚到了脚下。一瞬间,仿佛时间已经静止,空气已经凝固...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句“翻了!”等脑袋清醒一点,才发现左边的车窗正对着天上。互相询问着“怎么样”,都还清醒着应答“没事”。人在危难中求生的欲望和本能,如同冰雪覆盖下的小草,尽管连头都抬不起来,也要苦苦挣扎着,直到迎来春天的阳光;即使深陷泥潭,打着滚也要挣脱出去。不知道压在上面的人,是如何艰难地打开朝天的车门,一个个互相拉扯着爬了出来。大家活动活动胳膊腿,又相互检查一下脸前脖后,幸喜无一受伤。这时还真是不禁佩服这台名副其实的名车,也是感恩厚厚的积雪,它翻了个底朝天,车顶和车窗都轧得凹了下去,又来个九十度翻转,骨碌到另一侧,而车灯、车窗、油箱、悬挂...依然完好,真让人想起“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阿弥陀佛……</p><p class="ql-block"> 因为行前联系了乌兰布统一个叫张大耳朵的摄影客栈,打通电话向他求救。草原汉子的豪爽义气真不是盖的,不到二十分钟,他便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一辆四轮子很快赶到现场。用缆绳小心翼翼的拉着路虎,向右又翻了个九十度,让它重新复位。试着发动起来,庆幸得很,还能慢慢前行。大耳朵把我们人和行囊都塞进他的车里,路虎则跟在后面。折腾到了客栈,已是掌灯时分。</p> <p class="ql-block"> 虽然车还能动,但终不保险。而且惊魂甫定,心理阴影总是挥之不去。然而此时此刻,搏击者对于风霜雨雪世态炎凉的云淡风轻,加上摄影人对于浩瀚雪原的那种迷狂和追求,却多少有那么一股拉弓没有回头箭,“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迈气概。当即决定让司机把路虎慢慢运动到克什克腾旗里,进行必要的维修保养,同时指令家里另外一台路虎车,连夜赶来,行摄继续。第二天一大早,大耳朵惊讶地发现:“昨天翻的不是这台车啊!”我们的老孙好像忘了昨晚的噩梦,又开始吹了起来:“我们的车队都是路虎。”这心态,也真是让人醉了!</p><p class="ql-block"> 祸兮福所倚。正是这一次冰雪行摄之旅,让我真正见识了塞外雪原的“天苍苍,野茫茫”,真正悟懂了“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那种寥廓与磅礴。也正是这一次,让我们有幸遇到了多年少见的“草原圣光”。</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耳朵就引导我们来到一处叫做蛤蟆坝的拍摄点,雪后的草原,一个不染尘埃,纯净而静谧的世界,却被这些天南地北的迷狂色狼们搅得喧闹而热烈。</p> <p class="ql-block"> 草原的天,小孩的脸。昨天还是暖阳高照,风平雪静,现在却刮起五六级的西北风,裹挟起满地积雪,漫天飞舞,遮天蔽日,这就是雪原上常见的“白毛风”。突然,在刚刚升起的太阳周围,出现一圈光晕,而且越来越亮,就像一道耀眼的彩虹。在太阳的映照下,这耀眼的光环上部和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光球,环绕着初升的惨白的太阳,活生生一幅天文图像中的太阳系行星图。光环下面,牧村中陆续升起的缕缕炊烟,还有那冲出藩篱,向着太阳和光环狂奔而去的群马……有人兴奋地大喊:“看啊,圣光!”旋即,人们一下子全都闭住嘴巴,屏住呼吸,只有一阵此伏彼起的快门声,好似影视片中战场上的机关枪,“咔咔咔”地不绝于耳。就连向导都不由得感叹:“草原圣光多年少见,你们的运气真是杠杠的!”</p><p class="ql-block"> 草原圣光,实际上就是在冬季的雪后,呼啸的“白毛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扬起漫天雪尘,在初升的太阳映照下,形成一道环形雪晕。由于十分难遇,所以被草原人称为神秘而幸运的“圣光”。据说谁有幸见到,一生都会得到神佛的庇护。我们这次行摄之旅,所以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恐怕就是托福与“圣光”的机缘,得到了它的护佑吧!</p> <p class="ql-block">拍摄草原来过不止一次,深入冬季的草原还是第一遭。冰封雪海中,那波澜起伏的丘陵,或一片片或一株株白桦树,在阳光照耀下,披上一层或金黄或橘红的云霓彩裳。远山近树,围栏篱笆,山坡上、白桦林中的牛羊、群马,还有那牧村中升起的袅袅炊烟...引领着我们一步一步走进亦梦亦幻的童话世界。端起镜头,横看是诗,竖看成歌;前推是景,后拉是画。哪怕是个菜鸟,只要你随便按动快门,都会拍出一幅大片。起伏的峰峦与阳光交会的形和影,皑皑白雪中挺立的白桦树,与或低头觅草或引颈狂奔的畜群的静与动,组成了有趣的富于变幻的点线面,有声有色,丰姿多彩,给人以视觉上的节奏感、韵律感、充实感。眼前,面对这冰封雪裹的梦幻世界,耳畔,犹如一场雄浑的英雄交响乐,热情奔放,令人血涌;又好似一支悠扬的马头琴抒情曲,舒缓缠绵,余音不绝如缕。来到这里,就像走进天然的宽幕影院,莽莽雪原带给你的,不仅是视觉上,更有触觉上、听觉上的立体震撼。</p> <p class="ql-block">行摄路上这场艰险经历,虽已过去多年,却仍然无法从记忆里抹去。而雪后草原那冰封千里却充满生机的寥廓画卷,更让人难以从大脑的引擎中删除……普希金曾经说过,“一切都是瞬息,一切又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行摄之路充满快乐,又充满艰辛。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阴晴圆缺古难全,得失祸福看塞翁,“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不经风雨怎见彩虹,不经历坎坷艰辛,又如何能到达最佳境界。在面对困惑或黑暗时,只有跨越障碍注视未来,才能在灵魂深处点燃希望的灯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