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我的故乡就是汉阳鹦鹉洲。鹦鹉洲对于我,是不平凡的存在,是心中璀璨的明珠,是记忆中的世外桃源,是刻骨铭心、挥之不去的永久怀念。总象有一根丝线,一头系着我出生长大的故乡,一头系在我的心头,这种情感陪伴我度过漫漫岁月,成为我生命中最难忘的定格。虽然,有的专家说崔颢李白咏叹的鹦鹉洲早已沉没,现在的鹦鹉洲是后来淤起的,但即或如此,这又有什么关系?姐姐与妹妹,品性气质一脉相传,文化的基因与意蕴,只会在传承中日久弥新。</p><p class="ql-block">我在鹦鹉洲一处很有名的地方——三合堂出生,在那里度过童年;54年后又在鹦鹉洲杨泗正街度过了青少年,那时的家就在祢衡墓旁边。祢衡是汉代一位秉性刚直、才华横溢的名士,鹦鹉洲因为他的《鹦鹉赋》而得名。我在鹦鹉洲的守护神杨泗庙和汉名士祢衡的墓边长大,每天喝着长江水,望着黄鹤楼,赤脚在江滩上奔跑,任性地行走在鹦鹉街那条泛着青光的石板路上。我流连于那如小家碧玉般温润的古街小巷,也陶醉于洲旁那龟蛇大江的磅礴气势。鹦鹉十里长洲岸边,一顺溜的排满了湖南湘资沅澧四水经洞庭湖过来的木排竹筏;洲前洲后的渡口、湖泊、河道上,也有湖北、江西的船舶停靠。鹦鹉洲街两边酒肆茶楼,商店商会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起,街上人流如织,人声鼎沸;每当夜幕低垂,街上灯红酒绿,远来的湘男楚女那如天籁般的美音随着江风飘荡,那时我感觉到似乎每天都在温馨地享受着汉风唐歌的余韵……</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退休定居在上海,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家人团聚,似乎有了另一种幸福;虽然他乡也有爱,他乡也有情,但稍有淡定的心情,鹦鹉洲,三合堂,那乡关日暮,浩渺烟波,帆船鸥鹭,夕阳余辉,柳梢月色,荷塘幽香,鸟鸣蛙声;繁花酿春,流萤染夏,稻陌拾秋,腊月踏雪,啊,一切都常在梦里,又常是历历眼前。</p><p class="ql-block">过去了多少年,我总想收集到鹦鹉洲老街的照片,更想获得出生地三合堂的旧影,但一直没有成功,鹦鹉洲老街和她的三合堂,也许只存在我的记忆和梦中。</p><p class="ql-block">我遗憾自己不会绘画,不能把记忆中鹦鹉洲和她的三合堂画出来。但每每看到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觉得画里有鹦鹉洲的影子;每每看到丁观鹏的《春市图》,我就常常意识流地回溯到70年前的生活空间:鹦鹉洲三合堂。</p> <p class="ql-block"> 啊,鹦鹉洲三合堂</p><p class="ql-block">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出生地怀有特殊的感情。我一直寻寻觅觅,总想找到我魂牵梦萦的故乡鹦鹉洲三合堂的蛛丝马迹,真巧,在《人文武汉》的三篇文章里,发现了三帧汉阳的老地图,不仅有鹦鹉洲,还有我的出生地三合堂!非常感谢《人文武汉》和文章的作者!</p><p class="ql-block">三合堂是鹦鹉洲上一处非常美也非常有特点的地方。记忆里,三合堂是东西向200米左右长、50米左右宽的条形高地,在鹦鹉洲街北面一百多米,与正街平行,总体比正街略低一点。在东头,又有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连接着鹦鹉长街,组成了一个三合堂湾。</p><p class="ql-block">三合堂这块200米左右的长条高地上,住着30户左右的人家。东西两头比中间又要高一点。住房按建筑材料可以分为五种,也是五种等级:砖瓦房、木瓦房、草顶木板房、草顶竹席房、芦草棚子。三合堂中间住户最多,没有砖瓦房,我家和隔壁王家,那时都是草顶木板房。我家进门堂屋,迎面是桌子和长案,案上供着"天地国亲师″的牌位和香炉,一尊铜磬立在那里,另一旁还摆着一摞"余氏家谱″。祖父早逝。西厢房两间,前房住着伯父母一家人,伯父在鹦鹉洲上当码头搬运工;后房住着我家人,父亲在汉口璇宫饭店当厨师。堂屋后还有两小间,分别住着祖母及尚未出嫁的小姑,年龄尚小的三叔和小叔住一间,他俩常常在外面去做杂工赚点钱贴补家用。屋后向外延伸,还有一间厨房和搭棚,养着鸡鴨,再后是土坡地,有一个不小的菜园,种着蚕豆、萝卜、白菜、苋菜、南瓜,还有向日葵。一大家人,生活过得清苦而和睦。小叔聪明,会拉二胡和京胡,我爸爸会吹洞箫,三叔会唱几句《空城计》,他们高兴的时候,晚饭后就在屋前空地上,各表演他们的特长,我们兄弟姐妹和别家的孩子一起围着听,我们除了高兴快乐,还多了一种自豪感。</p> <p class="ql-block">我家西边与陈家相邻,中间隔着两米宽的南北向通道。陈家更苦,男主人没有固定工作,他的妻子又多病,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比我大好几岁,那时没有出嫁,小女儿与我差不多大,叫娜娜,长得白净秀气。他们家就是住着芦席棚子,大概也是三合堂上最穷困的人家。但大家却很关心他家,比如帮他家挑水,送菜,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是忘不了他家的。其实,三合堂中段的各家之间关系都非常好。端午节做的粽子盐蛋,都是互相送,互相夸奖,往往说还是你家粽子包得好,盐蛋也好吃。谁家缺了粮油,说想向别家借,几家都同时说“到我家来”;谁家人出门有事,给隔壁邻居打一声招呼,真的是不用锁门。</p><p class="ql-block">再过去两家是韩家,男主人驾木船,不是每天回家,女主人很会持家,人也和善,家有四男两女六个孩子。木柱木板树皮屋顶房,比较大,屋前还搭建了一个比较大的凉棚,四周种着花草。他家有两个儿子与我是小学同学,一个叫韩世海,一个叫韩宏海,都是要好同学和朋友,玩也常在一起,所以我去他们家比较多。春夏,韩家屋前凉棚下常常有三合堂的老人聚集,乘凉聊天。还记得有一天一个福建的江湖郎中到三合堂行医,就在凉棚下给人拿脉望诊,语言不通,他就唱着说话,终于让人懂了许多,其情其境,记忆犹新。</p> <p class="ql-block">说到韩家,就不得不说他家的韩太婆。母亲告诉我,为我接生的人就是三合堂的邻居韩太婆。我出生时韩太婆当时就是拿一把剪刀,把剪刀用火烫过,一剪,就让我与这个世界接轨了。而且,三合堂(当时只有三十户左右人家)的孩子,至少在解放前,大多都是她接生的。</p><p class="ql-block">解放初年,我已经五岁多,还记得韩太婆为邻居产妇接生的事,甚至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就是一把剪刀,一股洗干净了的棉线,一个腰子型的脚盆,盛着一盆水。孩子呱呱坠盆,水一冲,就听到韩太婆首先叫喊:“恭喜,是儿子”,或者“啊,是个姑娘”。然后,也没有看见别人给钱她,只是不断地向她道谢。</p><p class="ql-block">在我记忆里,韩太婆是一个热心、开朗、快乐的老人,总穿着一身黑色的对襟服,走路风风火火,常常能够听到她的大嗓门与快乐的笑声。我读小学五年级时,是少先队大队委,胳膊上挂着三道杠回来,在祖母家,韩太婆不知道是从那里知道“三道杠”是个学生头,是好学生,所以,她不止一次对我祖母说:“看,我接生的小孩就是聪明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们这丁、王、余,陈、曾、韩六家,相邻相连地一字并排着,门前有片比较开阔的平地,有人叫这块平地是“六家空地”,空地坡前种着楊柳。坡下就是那一大片绿地了。后坡是菜园、藕塘,一个很大的湖塘,清楚记得有人划着小船撒网扑鱼,还有那种更小的船,船头立着两个鹭鸶,用鹭鸶潜入水里叼鱼。远处雾霭里掩映农舍,有稻田菜圃。那里的狗吠鸡鸣声,在三合堂上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p><p class="ql-block">来三合堂各种做小生意的也喜欢聚在我们屋前“六家平地”和韩家凉棚下歇息。有卖布染衣服的,张罗小孩子看西洋镜、万花筒的,有挑着担子卖蒸糕的,挎着篮子卖油条、面窝、米粑粑的,做板糖的,捏面人的……做小生意的人都喜欢到这处相对宁静的高地来。</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个老太婆,每天都挎着一个篮子卖“落口消”,其实那就是现在的膨化米糕,她的叫卖声很有特色,一口黄陂腔,有特别的韵律:“落口消~ ,落口消~,小伢吃了不长疱~;大人吃了开口笑~;姑娘吃了长得俏~;老头吃了胡子翘~”。有的小孩还跟着她后面学唱。她与三合堂上的大人小孩的关系都很好。小本生意,不知道她每天能赚多少,但她常说,生意蛮好的,每天都卖完了。</p> <p class="ql-block">在“六家空地”上,每当节日喜庆,较大型的文化文娱活动都在这里。如街上的龙灯队走到三合堂,必定要在这里呼啸奔跑、翻腾舞动一番,一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尘烟袅袅。当然,还有相对文气精彩的歌舞,打莲湘,划彩莲船,渔鼓道情等等。在春夏秋季,每天晚饭后,孩子们就互相高声叫唤:“伢们额,出来玩勒,莫在屋里打疲寒(打罢子)额”。不一会,大小不一的孩子们都来了,三合堂上不分“西头”、“东头”,不分男孩女孩都在这里集合,一起玩“石头剪刀布”,“单腿斗鸡”,“牵羊子”(老鹰捉小鸡),围坐一圈玩着“丢手巾”,聚在一起”蒙眼抓瞎“,或者分成两队,唱着“天上乌乌神哟,地下甩麻绳哟,麻绳打不开额,独点✘过来哟”,然后✘就冲过来 ,失败与成功,都会引起孩子们的一阵喧闹与欢笑。此时,月光如水,如银,如霜,凉风徐徐吹拂,坡下虫吟蛙鸣,坡后流萤飞光,从坡前坡后的田野荷塘,传来阵阵淡淡的清香,真美啊,此情此境,不就是哲学家海德默尔说的“诗意的栖居”?</p> <p class="ql-block">在邻居韩家后坡和“西头”高坡的中间处,还有一座遗弃的水泥大碉堡(据说东头坡边也有一个比较小的,我没有去过)。我见过不少碉堡,但很少见到有三合堂上这个大碉堡修得这么好。碉堡因为早己废弃没有人管,我们小时侯常进去玩,里面空间大,有两层楼高,还有一个螺旋铁架楼梯和围架。碉堡顶上还有亮瓦,光线还蛮好。站在铁围架上可以在碉堡里走一圈,从碉堡眼向外看,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听大人们说,碉堡是为了抗击日本鬼子修的。当年在鹦鹉洲三合堂有这么大的钢筋混凝土大碉堡,可见三合堂当时还是一处军事要地。遗憾的是,这个碉堡50年代中就完全毁掉了。</p><p class="ql-block">三合堂西头是上头,高坡上住着七八户人家,平时我们去得较少。因为是“上头”,顺风顺水,地势又最高,到上头去还有七八级长石台阶。那几户多是砖瓦房,白墙黛瓦,有的家还有庭院围墙,一棵大槐树在高台上佇立,树冠很大,也显得威严。那坡前坡后,还有桃李杨柳,喇叭花趴墙头,兰草花沿墙根。听人说,西头坡上住的从前是比较富的人家。西边顶头孙家,木结构的屋,是两层木瓦楼房,寬敞明亮,他家有一个孩子与我差不多大,我们是玩蟋蟀的朋友,去过他家——也只去过他家,还记得他家楼上那开阔的视野。临窗望去,一片绿色的田园苗圃,湖塘湿地,莺飞草长,鸟语花香,薄雾炊烟,锦鳞戏浪,惠风徐来,布谷声声,也许这里,就是李白诗“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的意境吧。</p><p class="ql-block">东头坡上大约五户人家,坡前还有座小土地庙,神龛上供奉着土地公公,案上有一个陶香炉,一对瓦烛台。敬土地公公的人好像不多,我和小朋友在那里躲过雨。东头坡上最有名的是田家、王家,他们也是砖瓦房,但房子修得大而简单。王家有个漂亮闺女叫王美玉,是我弟弟的同学。王田两家合做打豆腐的生意。一个做一个卖,做的豆腐和湖南臭干子远近闻名,不仅鹦鹉洲的人都买他们家的,汉阳城里的人也常过来买他们做的臭豆腐。我们小时候常常去东头王家田家买臭豆腐吃,不用油炸,生吃也是那么好吃,常常吃得满口黑乎乎的,连嘴唇也都是黑乎乎的。</p> <p class="ql-block">老人们喜欢在临晚时给小孩讲故事,常见七、八上十个孩子围坐一起,中间一个或者二个老头喋喋不休地讲他们的见闻,隔三差五,几个老头换着讲,反反复复讲,风格不一样,孩子们也喜欢听。讲的内容五花八门,记得有:站在三合堂上看飞机打仗,大概就是抗日战争时期1938年间的武汉大空战吧;还有黄鹤楼怎么失火烧毁,三合堂也看得见;为了占码头滩地帮派之间打架;三合堂后面那条通汉阳城郊外的小路上遇到鬼,还编歌让小孩唱:“三里坡,鬼又多,前面走,后面拖″,孩子们听得毛骨悚然,日后大白天都不敢走后面那条小路。讲得最多还是弥衡打鼓骂曹的故事,版本不一,大同小异。还有关于三合堂的来历,也是各种版本不一,说什么三合就是天合、地合、人合(“合”应该是“和”啊);还有讲三合堂开始是东头、中间、西头分开的,后来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挑土填地,把三处合起来了,所以叫三合堂;还有更玄的:三合,就是12地支三组生肖的吉配,风水好,旺财地,地名是风水先生卜卦起的;还有一种无厘头的说法:三合堂原来叫三槐堂,这个地方西头、中间、东头各长着一棵大槐树,共有三棵大槐树,后来死了两棵,就只好把三槐堂改名叫三合堂。</p><p class="ql-block">以上莫衷一是,不知道谁说得对。我伯父也喜欢讲,他讲三合堂名称的来由,是挑土填成了三合堂,“填土合成派”,我信我伯父的。</p> <p class="ql-block">三合堂的人要到鹦鹉洲街上去,大多走东边的碎石路,那路两边也有人家,街上的人把他们称三合堂人,他们自己则称街上人,三合堂人又叫他们拐角上的人。这碎石小路中段有一家篾缆𠂆铺。湖南到鹦鹉洲上的木排竹伐要重新编排、锚碇,有时都要用到他家的篾缆,小碗口粗,结实得很。厂铺就在小路边坡上做篾缆,偶尔也看见他家做麻绳,每根都是二十米左右长,生意不错。</p><p class="ql-block">的确,这条百多米长的碎石小路(三合堂人叫“沙石路”),连接三合堂的大半程铺着碎石,走过蔑缆厂,连接鹦鹉街的那小半程就是石板路,两边还是高高的砖瓦房墙,形成小巷,在这里大声说话还有回音。有时我们一到这巷子里,故意大喊几声,就想听那回声。</p><p class="ql-block">走出小巷就是鹦鹉洲杨泗正街了。迎面看到的是两层楼的茶馆,木瓦结构,粗柱厚板,都是上等杉木楠木,横梁上还雕龙绘凤,精致得很。茶馆楼上楼下每天都坐满了人,生意红火,从早到晚,喧闹不歇。三合堂上的男人也常去的,楼上还有说书的,唱楚剧的。父亲带我去过两次,唱的是《葛麻》,还记得那道白:“葛麻″——“小婿在”——“狗奴才”。鹦鹉洲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在一起,常常会拿腔拿调地学这几句对白,说着好玩。</p><p class="ql-block">出小巷右手边街面,是个比较大的商店,售百货。再过去两家,是一家面馆,门面不大,但他家牛肉面做得特别好吃,父亲带我去吃过红烧牛肉面。老板实在,一角钱一大碗,那面条上满满叠加的大块牛肉,红油芝麻,色香味俱全。啊,让我现在想起来就条件反射般的吞口水!</p> <p class="ql-block">还是再回到三合堂吧,站在我家大门口,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大片绿地及两个湖塘,两条小路,一条是刚才说的碎石路,另一条是通向瓜堤街的田塘间小路,走田塘间的小路完全是另一种景象。小路一半是沿着孙家氹子走,湖边垂柳依依,身影幌然地投在清彻的湖水上,另一旁是花草繁茂,瓜秧豆苗,走着看田圃飞蝶,真是惬意!小路走到路尽头爬上坡,就到鹦鹉洲瓜堤街。这里湖南人更多。砖瓦房,木板树皮房,街道靠江那边,还有湖南凤凰城那样的高脚屋。也是商店酒肆、木行商会,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向上行不远,就是长衡会馆,后来改为了瓜堤中学。我在那里上了初中。</p><p class="ql-block">还是说三合堂前的孙家氹子,这个清水塘,因为60年代那里的田地上办了一个当时颇有名气的厂——大桥味精厂,工业废水就肆意地排到湖塘里,这个多少人心目中的美丽湖塘后来就变成了恶气熏天的臭水塘,而且泛着一种怪味,人们只好避而远之,实在要经过此地,也是快步掩鼻而过。我后来曾几次屏息经过那里,联想到过去的绿树依岸立,湖水弄清影 ,顿时有一种痛彻心扉的伤痛感。</p><p class="ql-block">现在,三合堂被挖平了,人们用她的土把这个氹子也填平了,那里现在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住户,嘈杂的人声代替了鱼游蛙鸣,那满塘清澈的湖水,只在老鹦鹉洲三合堂人的心湖里回荡着美丽的涟漪……</p> <p class="ql-block">82年我在《武汉晚报》发表的回忆文章。</p> <p class="ql-block">小叔与我(左)及堂弟(伯父的孩子)。摄于57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53年9月,我上了小学——汉阳五小,上学那天,母亲给我换了一身她做的新衣服,早起还专给我摊了一个荷包蛋,说吃了会读书聪明。是外婆牵着我去学校的。汉阳五小是鹦鹉洲杨泗街的宝庆会馆改建的。长方形的会馆,进门后迎面是一排两边带廊屏房,绮窗透亮,古色古香。走过通道,豁然开朗,一个大操场,三排木瓦平房组成一个倒U字形,两侧厢房都改成了教室,正中一排两边还是教室,只是正中两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开学第一天,天气晴朗,新生都在操场集合排队,三条队就是三个班,班主任蔡老师,是一个漂亮温良的中年女教师;记得开始是身材高挑的中年女老师讲话,文雅亲切,是她要我站在排头,说是我当班长(那时叫班主席)——后来她还教过我们算术课,叫罗韵文,兼任学校的领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教室与现在的教室大小也差不多。当时还没有五年级、六年级。一班三十多个学生,男孩女孩坐在一起,年龄大小不一,班上7岁的男孩居多,最大的女孩已经十二岁了。下学期,学校组织我们看了一场电影,也是我们人生中第一次看电影:《丘克和盖克》,苏联的儿童故事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在校门口旁边,是约两米高、方方正正的祢衡墓,墓上长着小草小花,墓两边挂满了绿萝;墓的正面对着街面,朝着滚滚东去的长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54年,武汉出现了百年罕见的特大洪水。这年汛期,雨季来得早,暴雨过程频繁,持续时间长,降雨强度大,笼罩面积广。该年6月26日,武汉关的水位已经超过26.3米警戒线。大约7月初,鹦鹉洲上的人全部转移到汉阳城里,三合堂人有缘被安排到归元寺住,记得就是在放生池左侧往前走,在方丈接待室那排房子的楼上。以户为单位十平米左右地铺,中间也没有隔什么,都是亲戚熟人,都是避难的人,也没有什么讲究的,大家还相互提醒,保持安静,上下楼都静悄悄地,说不要惊动菩萨,免得菩萨生气。政府组织对我们还有生活照顾,三餐免费。白天,小孩子还三五成群,到放生池看乌龟,到罗汉堂数罗汉,觉得很好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后,暴雨还是不断,7月底,汉阳腰路堤、拦江大堤先后决口,鹦鹉洲、三合堂正在风口浪尖上,翻滚的浪涛把三合堂草木房子冲得荡然无存。后来归元寺也进水了,防汛指挥部又安排我们到武昌粮道街一个学校里住,三合堂的人又在一起。大人们忧心如焚,房子没有了,担心着将来怎么办;小孩子不懂事,那管这些,只觉得每天都在一起,可以疯玩,可以热热闹闹。天气热,几个小孩还结伴而行,去附近那个蛇山洞的两边人行道上乘凉,玩糖纸、“洋画”、烟盒纸。大胆一点的,还穿过蛇山洞,到首义路红楼那里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概是54年9月初,我们家才从武昌乘“划子”过江回来,在三合堂原地,在政府的帮助下,重新建了砖瓦平房,三叔早先结婚了,有了孩子,一家和祖母住在了那里。这时小姑妈出嫁,住汉阳南城巷。大伯有了国营工作单位,武汉储运公司,他家搬到了武昌都府堤。我小叔1950年参加街道工作,不久就到了武汉市委机关工作。他工作勤奋,学习努力;人长得帅气,还有孝心,拿工资的第一天,给我们的祖母买了香云纱做衣服,买了白木耳冰糖熬羹给祖母吃。他刚工作的那几年,总是把工资的一半交给祖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家也搬到鹦鹉洲杨泗正街姑太家,太姑父是鹦鹉洲上开药房的,就在鹦鹉洲杨泗街(解放前叫财神街),很大的门面,门面后有一个不小的庭院。庭院后是带天井厢房的大房子,横梁上还雕刻着古代人物故事。太姑父去世早。姑太的独子是中医,也去世早。只有两个孙子,大孙子去了广东,小孙子读中学,姑太把我爸爸叫来她家住,陪她并且帮忙掌管一些家务。当时那大房子还住着五六家租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家搬到街上来了,学校也开学了,改了地方,搬到了下面的潜龙正街。汉阳五小也改名叫鹦鹉洲小学。我开始读二年级,班主任也换成了如母亲般亲切慈祥的林学仪老师。新环境,新朋友,我成了鹦鹉洲的街上人,开始了新的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年我8岁。</span></p> <p class="ql-block">1.三合堂家</p><p class="ql-block">2.三合堂西头</p><p class="ql-block">3.三合堂东头</p><p class="ql-block">4.碎石小路</p><p class="ql-block">5.篾缆厂</p><p class="ql-block">6.回音小巷</p><p class="ql-block">7.孙家氹子</p><p class="ql-block">8.前湖</p><p class="ql-block">9.绿地</p><p class="ql-block">10.湖边小路和田间小路</p><p class="ql-block">11.碉堡</p>